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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要回书房，声音又响：“这难道不是玩乐吗？你就是这样，从来只想眼下怎么好过怎么来，人应该活得有个人样，起码要有一个独当一面的技能，一份可以长久干的工作，一个完满的家庭。”

　　叶修停下脚步，有点好笑的反问：“我没有吗？”

　　却并没答他，“我看你也没担心自己这样会连累别人。叶修，宝不宝贵不是用嘴说的。你太自私了。”

　　关门上锁的咔哒声，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没有担心过。我都担心两年了。回到昏暗的书房，叶修发现自己竟然手脚冰凉。

　　蓝河依旧侧身躺在行军床上，只是原来这床也没有想象的小，他背靠墙能让出好大一个空位。

　　叶修没有马上过来，他拉开一半窗帘，将窗户推开一条差不多十公分的缝，冷风夹着小雪花打在他脸上，几秒就化了。

　　“你要站一会儿的话，过来加件衣服。”

　　他们几乎是在房间对角线的两端，蓝河声音听起来有些小。

　　你好不好？

　　我们以后会不会好？

　　“从来只想眼下怎么好怎么来。”

　　肯定有比我更好的吧？多了去了。

　　说不定是应该分开一下？不要蒙着他的眼睛堵着他的嘴，说不定隔天就碰到能开开心心过一辈子再没这么多破事的人了。

　　叶修说着“不了，就房间里有点闷，透透气”走过去，在蓝河让出来的位置躺下。

　　“哟，这床可真够结实的，纹丝儿不动。”

　　蓝河笑了几声。

　　我们要不要分开试试？他躺的位置正好平视蓝河下巴，硬把一只手从人肋下挤过去然后抱了个满怀。

　　“怎么？被BOSS揍回副本门口了？”

　　叶修闷在他胸口笑，震得周围一圈皮肤发痒。“BOSS太狠，一套连击直接残血。” 

　　可是如果一分开，你就永远躲着我怎么办。

　　“这么惨。没关系，三大加都给你。”

　　叶修还是闷着呵呵笑。

　　世界那么大，你要是有心躲着我，别说世界，就今天送人那条街，你走到头拐个弯我也该找不见了。

　　“蓝？”

　　“……噫，你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但万一，真连累你了怎么办。

　　我想你好一点，一直都想你好一点。如果跟我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根本不是好事怎么办。 

　　“呵呵，还真不太好意思叫你那个名字。”

　　蓝河身上什么都没有，光罩了层毯子，现在连人带毯子被箍在叶修臂弯里。叶修想跟他绕，那他就安静听着。他什么都无所谓了。能继续在一起也好，会分开也好，只要是叶修决定的他都无所谓。

　　挺值了。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连说大概还能喜欢上另一个人的自信都没有。

　　“蓝？”

　　“干嘛？”

　　“别走。”试着分开什么的，卡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来，果然够特么自私。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蓝河跟被人摁了开关一样瞬间又眼红鼻塞了。

　　脑袋蹭在蓝河心窝一动不动像在等待宣判。

　　“怎么总惦记我要走，说好了当水藻怪呢？”蓝河吸了吸鼻子。

　　叶修似乎让吓了一下，抬头看了蓝河很久，又窝了回去。“嗯，不放，让你爸追三条街也不放。”

　　两个人这才真真正正放松了开怀笑起来，抱得更紧了。一个说谢谢你啊，一个说也谢谢你。 

　　不要紧，有决心，有时间，还有相互交托的信心，被小瞧了不罗嗦，我们重整旗鼓打回去。

　　第二天，书房里的两人早早地起了床，彻底拉开窗帘，阳光大好，外头已经白成一片。

　　妈妈竟然睡在客厅沙发，盖着毛毯，看得出来早先边边被细心地掖过，但经过一晚，脚边的毯子还是掉下去一个角。叶修经过的时候轻轻蹲下，把那个角折了回去。

　　小点依旧超懂规矩，出楼道才汪汪好几声，迎着朝阳在雪地里跑出一溜小脚印。没多久叶秋和爸爸也下来晨跑了，四个人分工合作，回家的时候分别提着春卷烙饼小米粥鲜豆花以及各种午餐要用的食材，连小点也叼着一小袋蘑菇。

　　妈妈昨晚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起得比较晚，她梳洗打理，饭桌上四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出人意料某人今天没带人走”，“是啊我超好奇”，“……”，“呵呵”。 

　　眼神里千言万语，没有一个开口的。

　　整个早餐平淡得像根本没有昨晚那回事。

　　元旦，扎堆放假，对现在的上班族来说，其实跟过年真没多大区别。准备午餐之前的时间，各自干着手头的事，妈妈处理一些节日问候工作报表什么的，爸爸坐在旁边继续不懂如山看报纸新闻，叶秋本来要接着鼓捣机箱，被抓去弹起了琴。

　　到要做饭，年轻一辈主动申请战斗任务，蓝河照旧把小点的盆接了水放墙角给它喝的时候，发现妈妈看着他，脸上是礼节性的微笑。他这回不想当没看见躲回厨房，在牛仔裤上蹭干了手，他走过去坐下。

　　“小许，是这么称呼你吗？”妈妈尽量温和地说，毕竟来者是客，“你和叶修，感情挺好的吧？”

　　蓝河觉得这是事实，老实地点点头。

　　“但是你们将来呢？你们可能会说没有后代也很好，也有可能会说大不了去收养或者住养老院，我就想知道，你们真的成熟认真考虑过吗？”

　　……呵，都给列出来了，ABC我选啥都有不对的理由。蓝河心里拦不住的弹幕飞快飘过，飘完就想，哎呀不行，得尊重。

　　“您说，成熟认真的定义是什么？”蓝河想了想问道。

　　“就是为自己想，也为对方想，是不是能让生命可持续发展。”

　　蓝河心里冒了排省略号，他琢磨这么说明明也对，怎么就觉得槽点突破天际？

　　“阿姨，我领悟力很有限，如果您是指延续血脉这种事，我真无能为力，叶修也是。当然我是指我们互相的……”跟叶修相处久了，蓝河总觉得自己说人话的能力每况愈下……说曹操曹操到，厨房里叶修终于意识到蓝河不见了，赶紧出来找，果然落单被谈人生了，于是弄干手也过来坐在蓝河身边。

　　“可是说真的，普通人结婚的目的，不就是找个能互相陪伴的人吗？不过确实，要是这个人正好能生个小孩来玩玩，也挺划得来。”蓝河话出口了，心里全是卧槽是不是不能这样说是不是不能这样说。

　　“这一点，我肯定是做不到了。”他越说越感到自己有理，“但是我会好好地活，好好爱惜身体，不就是比谁活得久吗？不就是尽量长久地彼此扶持互相照顾吗？男人女人有什么区别？我力气总比大多数女人大吧。”

　　“我们互相尊重对方的爱好，职业，我了解并且理解他的努力，就算不敢说这点也能超过大多数人，但起码确实要超过好多人。”

　　“你知道？还能尊重？”像特别不能理解那些追星的小孩儿，“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蓝河也笑，“我比您做得好。”

　　妈妈的表情僵住了。

　　“我听您的意思，是玩游戏的不值得尊重，”蓝河看看鞋尖，绒绒的拖鞋被打湿一块，天外飞仙地就想到昨晚知月交到他手里的凉拖，是落在哪啦？“这个，您不愿意去了解要玩好有多难，我真的没法解释。”

　　叶修在边上静静的听，觉得烦恼纠结死乞白赖那么久没白瞎，值。

　　“您希望叶修变成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反正人都应该走出条跟旁人大同小异的路，该那个年纪成家立业就应该成家立业，”其实叶修一直在这样做啊，只是设定跟别人稍微有那么一丢丢不一样，“其实您真的试过了解他吗？不是以‘你应该怎样’而是‘哦原来你是这样’的眼光去了解他，他又不是犯人，为什么要以审判者的身份看他呢？”

　　说着说着就入戏了。谁不是一样。谁来帮我说。 

　　为什么人会不得不按长辈的期望过活，稍有忤逆，就是离经叛道，就是不孝顺。 

　　你们的心意很好很好，我们当然知道，我们同样感恩，但感恩，就意味着一定要妥协吗？妥协这个，妥协那个，自己的人生还剩什么？

　　眼前有些模糊，这两天总莫名容易激动。

　　“有哪个母亲不爱孩子，可您爱过有独立人格的他吗？”模糊蓝河没去管，他知道自己话赶话，说得有些残酷了，“如果没有，就让给我。”

　　妈妈嚯地站起身，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一言不发回了起居室。

　　放在腿上的手被拿住，手心手背捏了捏，像撒娇。

　　他转头瞥了眼，叶修眼里也有闪光，满足地笑着，皱皱鼻子说帅呆了。

　　蓝河用力蹭了把眼角，必须的。

　　晚餐之前，经过两位叶姓男士亲自上阵，蓝河旁边赔笑脸儿，好一番交流沟通，妈妈才终于从人生冲击里缓过一点点劲来。这时随着客厅里小点汪地一声，另一位叶姓男士也回来了，他去接了个人。

　　以至于那人往起居室里刚一探头，叶修整个革命即将成功的喜悦一下也受到了冲击。

　　“那个，我也介绍一下，”叶秋牵着人挠挠头堵在门口。

　　叶修眨眨眼睛看看人又看看牢牢牵在一起的手，假的吧这……没管住脾气指着叶秋的鼻子就恐吓道：“你放开？！”

　　叶秋明显缩了一下，不过不是手，手自岿然不动，他是缩了缩脖子，“我不。”

　　“你……”叶修一下没找到词。

　　叶秋硬着头皮，“爸妈，这是我女朋友，名字叫苏沐橙。” 

　　（尾声）

　　义斩做东的B市全明星周末，面上的主题是更迭，实际上是钱，烧钱，烧，烧，烧。

　　不知道楼冠宁哪来的门路，请来好多老选手，有些需要自家队友耍把式作秀的环节全省了，就他们家的资历，有啥好秀的，索性开成新老好几代选手的见面交流会，还分星期五的夜场和星期六的昼场，之前宣传只说有特别节目，特邀嘉宾，星期五夜场微博上传开后，第二天昼场的黄牛票直接炒到了五位数，有些没抢到票的就阴暗了，阴阳怪气说什么不然怎么说越有钱就越会赚钱，之类的。

　　不过周五的夜场有个小插曲。

　　因为有节目取消，纯谈话类除非话题够吸引眼球，不然肯定得整点幺蛾子。主办方之前通气的意思是，到点就让操纵这些老选手当年账号的现役选手跟现场观众互动游戏，无非就是往日里的现场观众挑战环节。

　　台上散场，叶修没回兴欣阵中，哼哼唧唧上到二楼看台，中场休息结束灯才灭，也亏他当年老是提前离场练就了一身夜视功夫……这不是重点。二楼看台第一排边上有个空位，旁边是蓝河，他黑灯瞎火摸过去坐好，还把人吓了一跳。

　　“哎，累。”说话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蓝河心下吐槽这货还是抽了一根才上来的。

　　“我看你刚才挤兑人挺开心的。”虽然周围吵，蓝河还是小声说。

　　“哥已经很努力抹杀存在感了有木有！”旁边有点委屈地说。

　　蓝河只笑。

　　现场的大屏幕上是被艺术彩灯照亮的一张张五颜六色的脸孔，有的人没发现在走神，有的发现了正超高兴对着摄像头挥手。

　　叶修也看到了，就逗蓝河说你看到那个大屏幕没有，从歪果仁那里学了一招，要是出现在那个里头我就亲你。蓝河横了他一眼警告说亲别乱来。 

　　第一个选手上去了，他们一开始在说话没注意，角色独活持盾而立的威武造型在全息里刷出来时，才知道上去的人应该是许斌。因为纪念品奖励丰厚，为了避免被人说黑箱操作，这次抽选观众全都是选手通过游戏系统摇点选出，A到H八个区，平分1到100点，第一摇先摇出对应区间，然后再两个数是几排几号，数字超过实际上限的，还设定了一套简单的运算规则处理。许斌飞快地摇出三个数，都很顺利，没需要算。分别是G区，1排，27号。追光灯追追追，大家都很想看看这马上要被磨王折腾的可怜人，然后蓝河就见那亮白的圆柱光体照到了之前他坐，现在是叶修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