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惟珎和郭萍还在兀自高兴,淮安的云宅却迎来了一场暴风雨。
云宅所在的地方是金湖镇,镇如其名,周围水道四通八达,朝廷有漕运船政,江湖上有水寨,当然更有水匪。
近几日,一个凶悍的水匪在周围闹事,最后在云宅那一带消失了,周围的居民不依不饶的要求云宅的人交出水匪。
云宅只有碧溪和郭安之留守,碧溪作为年纪最大的,当然要出面解释。
众人围在云宅外面,领头的有官差和水寨的头领。
“你们这些人好没道理,水匪逃了不去追,倒来欺负我等外乡人,难不成是瞧着我们好欺负不成。我们若是没有点儿本事,哪儿敢在刘大人和双江帮的地盘儿落脚!”碧溪梳着凌霄髻,打扮得英气勃勃道。
“姑娘,你这话就没道理了,水匪实在你家丢了的,乡亲们不过是想把他找出来罢了,你又何故阻拦,难不成……你们是一伙儿的。”说话的是此地的里长,姓顾,当然,附近三条街住的人,大都姓顾。
“什么叫我家丢的,亲眼目睹水匪的人明明说的是这一带,这一带的人家少说数十家,怎么就偏偏赖上了我们云宅,说来说去,部故事以众欺寡、恃强凌弱罢了!”碧溪半步不退道。
“你女娃子!”顾里长吐了口唾沫道,“让你弟弟来说吧,我懒得和你一个女娃子计较!”
“我弟弟出门走亲戚去了,要是他在家,还不让你顾里长给气晕过去。当初我们带着重礼上门拜访的时候,顾里长是何等亲切,如今又是什么嘴脸!”碧溪讽刺道。
“你……你……”顾里长气得直哆嗦,恨声道:“来了水匪,你弟弟就走亲戚去了,别你们一家都是水匪的落脚点,我们顾家弄里,可容不下你们这样的恶人!”
“你血口喷人,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说我们通匪,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就拉你去见刘大人!”碧溪气得语无伦次道。
“大人,您瞧瞧,这个丫头这么嚣张!”顾里长回头就对站在一边的官府代表,一个班头奉承道:“您老大人在这儿站着呢,这丫头就该抬出刘大人来压我们,可想而知,平日里是多么目中无人!一个外乡人,胆敢这样对着我们,要说没点儿依仗怎么可能!大人呐,这家子肯定是通匪了,不然一家老小,没有收入,怎么能买这么大的宅子,每天大鱼大肉的过日子呢!前两天锦鲤村的王老头还送过来一套精致的茶具,说是不下百两银子,若不是水匪同伙,哪儿有这么多银子!”
“这话说的有点儿道理。”一旁的差役头子,捋着胡子道。
碧溪听了这话还了得,又把他家不是普通人的论调说来一遍,一般威胁一般恐吓的让围观在云宅外面的乡亲、差役和江湖中人不敢妄动。双江帮这些江湖人还想亮下本事,碧溪从腰间摸出一把银针,刷刷飞过,定在了旁边的柳树上,吓得围观的人退了好几步。
“勿那云宅众人,限你们三日之内交出水匪,不然押入大牢,大刑伺候!”差役被碧溪亮出来的江湖兵刃吓了一跳,色厉内荏的留下一句狠话就跑了。
其余人看官府都跑了,更是瞬间鸟兽作散,跑的影子都没有了。
碧溪和郭安之退会屋内,郭安之道:“碧溪姐姐,少爷不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别慌,走一步是一步,先去收拾东西,咱们得快走,这些人谁说什么水匪,不过是见财起意罢了。咱们先撤退,去找少爷,少爷肯定有办法的。”碧溪道。
可是,碧溪和郭安之的动作仍旧慢了一步,早有人猜到了他们会跑,已经埋伏好等着了。
第二十一章 弃宅而逃
碧溪和郭安之退回院内,就收拾东西想跑,但这个时候他们先要把这院中的奴仆打发了啊!
碧溪和郭家兄弟虽然以奴仆自居,但他们的待遇向来都是主子那份儿的,因此买院子时带过来的奴仆,才是真奴仆,这些人又是本地人,不能让人放心信任。
郭安之去收拾行礼,碧溪就召集了这些人,以“家中遇难,不忍牵连,放人避祸”为由,让他们先走。
“姑娘,咱们既然是云宅的奴才,又岂能再主家有难的时候弃之不顾,老朽愿意留下来,与主子们共患难。”这是管家的激昂之语。
“贼人来势汹汹,咱们又何必硬碰硬,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这样吧,愿意走的人,不要你们的身契银子,自己平日攒的东西也可带走;不愿意走的,就到庄子上去,日后再回来就是。所有人都在一个时辰之类做好决定、收拾好东西,瞎耽搁,小心外面的贼人冲进来!”碧溪站在廊上,气势十足的指挥。
“东家……”奴仆们倒是人人都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好了,去把~”碧溪做难过惊慌状。
那些仆人走的时候,还看见碧溪和郭安之在检查院子的安防,在墙角等处置放陷阱,一副要固守家宅的意思。
送走了奴仆,碧溪和郭安之,立马背了小包袱,趁着天色未明从东边小跨院跑了,东院的墙上长满了爬山虎,郁郁葱葱的,把墙都遮住了。这爬山虎在此时的中原地区还没有,种子都是云惟珎从西域带来的,淮安土地肥沃,种在背阴的东跨院,大半年就长得这般郁郁葱葱。因为中原这东西少见,旁人也不了解这东西的习性,云惟珎就在东跨院开了一个暗门,隐在藤蔓中间,而今用上了。
两人趁着夜色出了宅子,也不敢骑马,顺着墙根、往人少的地方走。出了他们的居住区,郭安之稍稍松了口气,问:“碧溪姐姐,那些下人……”
“现在还有什么功夫管下人,咱们和那些人相处不到一年,能有什么感情。大管家居然跳出来,也不知安得什么心!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他们走就是了,等少爷回来……”
“嗯!”郭安之对云惟珎是充满了信心,道:“碧溪姐姐,咱们就这么走,宅子里的东西怎么办?”
“少爷总说人才是最重要的,丁点儿钱财又算什么。那宅子四面都是人家,到时候人家来一个瓮中捉鳖,咱们俩才抓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碧溪压低声音道,现在大晚上的,有什么声音都听得清楚。
“碧溪姐姐说的是,咱们还故布疑阵检查过院子的防备,那些人肯定想不到我们会弃宅而跑。”郭安之道:“您说咱们是怎么惹上这些人的,官府的、江湖的,连往日和善的街坊都……”
“这又什么,财帛动人心啊……”碧溪好似听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低声短促呼喝道:“禁声,小心。”
碧溪和郭安之轻手轻脚的跑到后街,一个闪身,躲在墙角,碧溪耳朵微动,好似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顾家弄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没有……宅子……混入……”
“等着,他们得从这条路过。”
这是几个粗犷的男声,碧溪和郭安之对视一眼,心中有数,这些人是分了两拨,一拨去攻击宅院,一拨在这里埋伏着,不知是赌他们有这个魄力弃宅而逃,还是来拦着侥幸逃脱的漏网之鱼。
碧溪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从后面绕,这条街本来就是独路一条,只有从人家户的房子里穿过,不然怎么样都会和埋伏着的人对上。
碧溪和郭安之,从几户人家中间的小夹道跑过,还经过了一户人家堆杂物的院子,才绕开了那些埋伏好的人。
碧溪和郭安之跑过那两条街,相视一笑,正要松口气。这口气还没吐完,就听见一个汉子高声喊道:“在这儿!”
那汉子约摸是一个人出来解手的,碧溪看他只有一个人,刷刷三次出手,三根毒针就出去了,一取面门,一取咽喉,一取心脏,那汉子瞬间倒地不起。
汉子虽然倒地了,但碧溪和郭安之发现得太迟,让他喊了出来,现在他们俩能听见众多人奔跑的脚步声。
碧溪和郭安之不敢恋战,拔腿就跑,后面的人紧追不舍。
碧溪和郭安之的攻击力就是碧溪的毒针、郭安之手上的小弩。碧溪不通武功,郭安之习武日短,被后面的人追得好不狼狈。
毒针有用完的时候,弩箭也有射完的时候,眼看着身上的武器不多,这些人还是紧追不舍,碧溪的后背左肩都受了刀伤,近身作战为他们两个所不利。
碧溪四面看了看,小声对郭安之道:“分开走,你走左,头油铺子!”然后碧溪一个闪身,往左边大面积的撒毒粉,自己往右边窜去。毒粉有一点儿隔绝视线的作用,追人的汉子大声咒骂着“小贼娘”“小贱人”之类的往右边追去。
郭安之趁机从左边的小巷跑出,追兵都被碧溪引走了,郭安之还是小心翼翼的行进,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了金湖镇最繁华的商业街。在这街上拐角的地方有家头油铺子,是云惟珎送给碧溪的产业,让她练手用的,除了他们四个,无人知晓。铺子现在还在装修,并为开始营业。
郭安之闪身进去,铺子外面围了一层竹篱笆,铺门也未锁,入眼都是砖块、木头,乱得很。
郭安之进了后院,打开杂物房墙上的门,这门做的隐蔽,夜里根本就看不清。入了小密室,郭安之拉开地下室的入口,跳了下去。
地下室还是原来的地窖改的,郭安之在里面找到些药物绷带,本来就是作为退路收拾出来的密室,药物是不缺的。
郭安之又爬了出来,准备去找点儿吃的。这家头油铺子是包给别人装修的,郭安之小心翼翼的在厨房找了几个匠人吃剩下的黑面馒头,又装了一大囊袋的水,回到密室放下。来来回回运了几趟东西,才算把密室收拾妥当。
郭安之透过密室的隐蔽小天窗观察着外面,看见碧溪踉踉跄跄的跑过来,连忙出去接她。
碧溪一身狼狈,浑身是血,不知伤成什么样儿。身上包着不知道哪里偷来的衣服,很不合身,且都让血染红了,郭安之连忙去扶。
“别碰我,一身血,我走前面,你后面收拾,别漏行迹!”碧溪说话都是短语,气息也不足,想来受伤严重。郭安之眼中含泪,但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让碧溪先行,他在后面扫尾。
入了地窖密室,郭安之扶着碧溪暂时先坐着,裹伤上药。郭安之一边给碧溪包扎伤口,一边哭道:“不知少爷回来了得心疼成什么样,碧溪姐姐,都是我没用……”
“别哭,安之,别怕,等少爷回来……”碧溪扯出一个微笑,安慰郭安之道。
“嗯,等少爷回来!”郭安之重重的点头。
郭安之给碧溪裹好伤,喂她喝了药、水,让碧溪侧身躺着,免得压到受伤的左肩。郭安之守在小床边上,生怕碧溪晚上发烧。隔一个时辰,郭安之遍给碧溪喂药丸,碧溪不出所料在天快亮的时候开始发烧,郭安之无法,只能拿了个小盆儿,用帕子冷敷。
盆子里就一层垫底的水,从水囊里倒出来的,这准备的是饮用水,他们这一天或许几天就靠着这水囊里的水过活了,不敢多用。
郭安之忙着照顾碧溪,等碧溪的烧好不容易退了下来,才一屁股坐了下来,长吁一口气。
郭安之跑到小窗,看了看天色应该是快中午了,凝神听去,看面也有工匠走动、喊号子的声音,工匠正在装修铺子,叮叮咚咚得响个不停。
郭安之拿了个黑面馒头,就着水勉强吃了。喉咙咯得慌,郭安之心里自嘲,才一年功夫,就把自己养金贵了,往日有个黑面馒头就不错了,如今跟着少爷过了两天好日子,就矫情起来了。这么一想,心中又慌,突然就落下泪来,郭安之从未像此时一样想念他的少爷。
云惟珎就是郭安之的主心骨。如今主心骨不在、碧溪伤重,郭安之小小年纪,也懂事得担起重任来,一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一边照料着碧溪。
等道了下午,碧溪才幽幽的醒过来。地下室光线不好,一到下午就不太看得清,郭安之也不敢点灯。就着混沌的光线,碧溪看见郭安之在她床前打盹儿 ,小脑袋一啄一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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