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到求救信号的张知尧，还是很绅士地坐端正了，轻咳一声道：“我觉得这剧本，还得再改改。”

　　编剧忙点头，看着他。

　　张知尧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不管是男人之间的义气……还是感情，我觉得都不适合用过于直白的啰嗦言语反复推进剧情。以主线悬疑为主，突出矛盾，感情间或带过，或许反而效果好些。不然，太黏腻。”

　　李亦峰附和：“男人直接用拳头说话，直接用肢体语言表达感情就好了。你侬我侬的话确实不适合反复讲。”

　　乔辰宇没有意见：“同意用场景跟细节表达感情的各种纠缠与进展。”

　　导演有所悟：“嗯，男人直接谈感情，也比较铁血，直接打架或者上床就好了，不用叽叽歪歪跟哄女人一样。再改改。”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张知尧觉得自己的话题被带歪了。

　　女编剧在纸上刷刷刷写着各种修改意见，继续问：“还有吗？”

　　张知尧撇开自己脑袋里的无厘头抗议，想了想，道：“副线其他配角的性格跟故事是不是也可以适当增加？不然，总是三个人的戏，场面太小，就不够大气。反而像个伦理剧了。”

　　编剧点头，笔尖动，一直记。

　　李亦峰想，尧哥的普通话越来越厉害了，这么复杂的意思能表达得这么简单，而且让人听懂。

　　张知尧说：“另外，我想是不是可以调换角色？我来演警察。辰宇演卧底，比较合适。”

　　有人皱眉，有人不解，有人问，为什么？

　　张知尧道：“亦峰跟辰宇在古剑里就有很多对手戏，已经积累了一定的观众缘，换一下角色，肯定话题爆表，票房大卖。”

　　李亦峰皱眉：“你不是喜欢死得快的角色？卧底死得快。”

　　张知尧苦笑：“警察角色的戏份还更少呢。”

　　乔辰宇勾起唇，带着不解语气：“你要跟我换角色？因为……戏份少了？”

　　语气不善啊……张知尧勉强笑了笑。

　　导演火上加油地问：“你的意思是说，让亦峰跟辰宇谈恋爱？嗯，我也知道网上现在有些恶趣味的女孩子，喜欢乱凑配对，亦峰跟辰宇的图文，编剧也给我看过不少……嗯，可以考虑。”

　　编剧大呼冤枉：“导演，我给你看的又不止他们两个的！”

　　结果，三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了。

　　导演拍案，兴致满满：“午餐后，我们试一下镜，看看怎么合适？”

　　李亦峰摸摸下巴：“怎么试？”

　　导演道：“就试亲热戏。看看你们之间，怎么搭配更来电……”

　　乔辰宇：“下午还有开机仪式，导演你确定来得及？”

　　导演哗站了起来：“我让人布置布置房间。来得及，开机吉时在四点半。”

　　……还要在房间里？

　　一上来就……亲热戏？

　　导演急风急火地走了，编剧也跟着走了。

　　剩下三个人之间的空气不怎么流通。

　　乔辰宇率先站了起来，对两人说：“那到时候，就请多多指教了。”

　　说完，笑了笑，先回房了。

　　张知尧最近跟他相处这么频繁，都没有见过他这么客套的笑容。

　　乔辰宇走后，李亦峰似乎也笑不起来了，盯着张知尧道：“你就这么不喜欢跟我对戏？宁愿让我跟乔辰宇演情侣？”

　　“啊？我……”张知尧顿了一顿，还没组织好语言，李亦峰已经站了起来，皱着眉快步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脾气比一个大？又是哪里错了吗？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的张知尧哼了一声，对着满桌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慢慢动筷吃起来。

　　不就亲热戏吗？接这出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吻戏床戏同居戏，都有。

　　谁怕？

　　张知尧气呼呼地吃东西。

　　

 

　　☆、14. 对戏

 

　　其实，张知尧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李亦峰的。

　　但是他没有问出口。

　　张知尧认为乔辰宇或许也会质问，或者发飙。

　　但是，没有。

　　剧组里安静如鸡。

　　表现甚至呈现诡异的和谐。

　　张知尧徘徊在心尖上的疑问，便被他视若无睹地欺压到心底。

　　也许，其他人都已经交流过，对于这前后的变化也都早已知道，只是好心地没有波及到他这边？

　　或者，因为太过简单直白了，才没有一个傻瓜跑到当事人面前去问？

　　李亦峰，他究竟为什么来加入这部剧？

　　……答案呼之欲出。

　　张知尧垂眉低首吃面前的食物，他简直想叹气了，这世界上简直没有比美味的食物更可爱且无害的东西了。

　　什么四生四世？那不是脑残粉丝们臆想的不可能现实吗？简直蠢笨。

　　要不是都已签了合约，他们不走，估计张知尧自己也会好好考虑起要不要背起包袱溜走，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惜。

　　对他一个这么重然诺的人来说，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这么想了又想，张知尧放下了筷子，既然凭他一人之力是消灭不了满桌食物了，那也只能顺其自然浪费吧。

　　他也不想拍出的效果，是大屏幕上，两个花美男中间一大块肥沃五花肉。

　　忽然之间，压力倍增，怎么办？

　　张知尧拍拍衣服，挥挥袖子……可惜现代装，没袖子可挥。回房。

　　下午的试戏。

　　小小一个房间，人几乎挤满了。

　　这是全剧组能来的人都来了吧？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剧组啊？

　　是啊，临拍前，剧本要改，演员角色还可能变动……的神奇剧组。

　　张知尧几乎没换衣服，他坐在一旁风扇前，好像他也是来看热闹的。

　　导演过来说：“你看，你们排哪一段好？我仔细翻了翻，其实对手戏挺多的。”

　　“……”张知尧有些无奈，只道，“人还没到齐，等他们来吧。”

　　“嗯，知尧啊……”导演拉长了声音。

　　明明比自己小，偏要装老成，是怎么回事？张知尧有些受不了地看导演一眼。

　　导演赶紧凑上去：“你真的不愿意演男一号啊？”

　　张知尧沉吟了下到：“我接到剧本，签了合约，过来演的本来就不是演男一号。”

　　“不是啊，就算是原来的设定，其实也是双男主啦。”导演说，“你不觉得，让老乔跟峰哥接吻……咳，上床，有点吓人？”

　　“他们都是很敬业的演员。”张知尧说，“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中午如果是牛排，都能看见飞刀了。”导演有些沮丧，“亦峰愿意来加盟，我是很高兴没错，哎……”

　　张知尧快被忧愁的导演整笑，他想想中午那“和气”的场景，果然有几分导演所说的“杀气”。

　　张知尧出言安慰：“其实，还是挺配的。有个词最近老是看到，叫做相爱相杀么……”

　　你究竟看的都是些什么啊？导演就有些惊悚地看了张知尧一眼，打蛇顺棍子上：“我还是觉得你演卧底，比较安全。”

　　张知尧收了笑，脸色一沉，几分冰冷杀气立时泄出：“你的意思是说，我看上去比较好欺负喽？你们怎么做，反正，我都不会生气。”

　　导演有点想擦汗，忙默不作声挪开了点，呵呵道：“不是，哪里是。这不，演了再说嘛，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周边等着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都非常配合导演地，点了点头。

　　张知尧放缓了声音，握着手里的冰可乐，道：“你是导演，很多时候要你做主，我们会听你的。”

　　这回，轮到导演忙点头。他心想，你们一个一个不要耍大牌就好了。不过，能聚集这样三张脸，在他的电影里出演三主角，私心里，导演还是很满意的。

　　有梦想的人了不起，导演脸上慢慢露出了迷之微笑，开始焕发了光彩。

　　李亦峰跟乔辰宇进来的时候，房间里便是这般井然有序的安静景象。

　　导演笑呵呵：“人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说话瞬间也有了导演的架势。

　　“两两对戏，按照剧本里人物出场先后，知尧跟辰宇先。”导演指挥大家给演员空出尽量多的场地。

　　乔辰宇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换了一身黑，不过是V领的T,简单到没有花纹，配一条破烂牛仔，唯一的装饰是手上的表。哦，还有增加道貌岸然成分的一副眼镜。

　　黑沉沉的眼睛这么看过来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是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张知尧，忽然有些心虚，拿着可乐，手脚都有些放不开了。

　　那感觉，就像是被老鹰盯住的猎。

　　张知尧想到昨晚的舞，那些对视的笑，热切的呼吸，还有借位的亲吻……哎，这戏，本来还是乔辰宇来主动找他的。

　　张知尧觉得自居有责任该对乔辰宇说些什么，但是说什么呢？肯定是说什么错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要担负的责任是什么。

　　他们这里四目相对。暗潮汹涌。

　　那边众人还以为这两个老戏骨是已经切换到入戏状态了。

　　看！乔辰宇是在用眼神盯视质问曾经的同伴，怒其不争。张知尧肯定是心有愧疚，却又不得解释，只好用沉默来回应。

　　乔辰宇向张知尧走去。

　　本来想接过张知尧手上瓶盖拧到一半的可乐瓶子的导演，不知是扫到阴沉脸的李亦峰，还是被乔辰宇走近的气势煞到，赶紧跳着退到一边。

　　乔辰宇走到张知尧身边，看了看他，只问了一句：“你回来了？”

　　张知尧马上get到了剧本里的进度。

　　这是他们两个分手若干年后，乔辰宇升职，竟然被派过来跟他这个打入内部的卧底接头，然后见面地点竟然被安排在两人曾经的居所。

　　房间里所有摆设都一如当年，干干净净，有人打扫，只是没有人气。显然，他走后，对方也没住在这里。

　　在他发呆的时候，乔辰宇出现，他们两个靠近……就像回到了当年……

　　“嗯。”张知尧应了一声。看向了手里还捏着的可乐瓶。

　　“这么多年，你还是喜欢喝这个？”乔辰宇接过张知尧手中的瓶子，眼睛看着张知尧，用牙齿咬开了瓶盖。

　　张知尧有些呼吸不畅，但是膝盖后靠着椅子，已退无可退。

　　乔辰宇吐掉瓶盖，喝了一口只剩了半瓶的饮料，嫌弃道：“还是这么甜腻难喝。”

　　张知尧眉头一皱：“你在冰箱里放满了这东西，房间里连口水都没有，你不让我喝这个，我喝什么？”

　　乔辰宇一笑，却没有笑意：“哦？你都看过了？那你有没有看到卧室里那些照片，柜子里那些衣服，都是谁的？走，当年也不说一声，现在回来拿吗？”

　　张知尧睫毛颤了颤，眼神微黯：“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乔辰宇呵呵笑：“是啊，这几年，我想了无数种你被逼进入黑道的可能性，我只是没想到，你是去当卧底。当年是谁跟我说，自己老爸就是当卧底被乱枪打死的,自己这辈子死也不会走这条老路……我千方百计想把你抓捕归案，我怎么想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