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阳不用闻便知道那定是酸苦至极的宁心方,顿时苦了脸,见执素捧了药碗近前,他不由缩了缩脖子,愈发可怜地朝众人看了看,倒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兔子。
尚韶心中窝火得很,却不得不挂着甜笑,“你们放着,让我来罢。”
执朴愣了愣,看向执素,却见执素微微笑道:“少主,该喝药了。”
撒娇耍赖得不到回应,连东方不败都忍俊不禁地别开视线,顾昭阳眉眼耷拉,接过药碗,咕噜噜几大口灌了下去,那把小药匙压根成了摆设。
尚韶的脸扭曲了一下,很快稳住了,拈起一块黄澄澄的蜜饯喂到顾昭阳嘴边,“昭阳哥,去去苦味吧。”
顾昭阳连忙吞了下去,等不及她喂,索性端了碟子一块接一块地吃了起来,看着颇香甜。
“少主,用过药便休息罢,明日还要早起。”黄致凛道。
想起每日的一个时辰马步来,顾昭阳小脸一皱,他本就是个娇娇软软的小少爷,这会又正在病中,只觉满心委屈,就差没哭出来了,“明,明日要早起?”
黄致凛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他捋了捋胡须道:“方才我已令人传了医堂杨堂主上山,大抵凌晨就能到,少主总不会让人家等到日上三竿罢?”
“那我不用蹲马步了?”顾昭阳惊喜道。
这下不光黄长老和东方不败,连云天翔都差点憋不住笑起来。
这样呆的小东西合该是被人掖在怀里藏着护着,不教见半点风雨的才是,东方不败替顾昭阳掖了掖四处被角,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那股干净的皂角味,恍惚间想到。
那药里带了几味安神的药材,顾昭阳很快便昏昏欲睡,几人便退了出来,见尚韶还在磨蹭,黄致凛皱了皱眉,心里一百个看不上她。
真不知道尚封是怎么想的,尚韵虽有些小计较,为人处事却是落落大方,有侠女气概,她这妹妹,也太小家子气了。
“无情和无忧去哪儿了?他们怎么没来?”到了外间,黄致凛看了看东方不败,云天翔和尚韶。
执素道:“方才无情大人要了六方平晏丹,仿佛是无忧大人练功练岔了,正在调息。”
这会正是午时三刻,黄致凛略一琢磨就知道了原委,叹了口气,极挑剔地睨了一眼东方不败,冷哼一声,又向两个青衣童子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这才拂袖离去。
东方不败有些莫名地挨了几个白眼。
云天翔笑道:“东方兄,我有一事想问,不知当不当讲。”
“话已出口总不能只说半句罢?”东方不败笑道,“云兄但说无妨。”
云天翔瞥了眼身后的尚韶,不着痕迹地上前几步同她错开,朝东方不败拱手抱拳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东方不败眉锋微扬,瞥了眼他有些别扭的手势,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精光,“跟我来。”
东方不败把人带到了自己的石室,关了门,抱剑立在门口,上上下下地打量云天翔。
云天翔也不恼,笑嘻嘻道:“送君子衿,名题金榜十年归。”
“唯吾锦衣,纵马紫禁三殿来。”东方不败不动声色道。
云天翔立时松了好大一口气,拉过凳子一屁股坐了下来,笑道:“我说嘛!四个月前、拿捏住人家少主子、资质上佳,却没个功法、千方百计混进来,什么也不图……呵,这根本就是咱锦衣卫的作风嘛!兄弟面生,可是从别处临时抽调的?”
东方不败心下一沉,果然是锦衣卫。
他不答话,云天翔却不在意,做他们这行的基本上都是闷声葫芦,只要做任务的时候正常就行,他自顾自嘀咕道:“既是用剑的,应该是无锋阁出来的才是,老李头这回玩大了,咱可惹不起御剑门,这不是白白搭进一个徒弟吗?”
前世教中也曾抓到过锦衣卫的探子,东方不败对他们也知道些大概,如今当务之急是套出他们对药王谷的意图,东方不败顿了顿,将剑系回腰间,淡淡道:“燕云真人已故去,我不过空挂一个名头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云天翔摇头道,“你既有了这重身份,日后加官进爵是跑不了的,话说兄弟如今排名几等?”
东方不败面色不改,“小三重,乙等四十七名。”
那名探子,只怕这会儿还隐在风雷堂做二等教头罢,似锦衣卫这等探子俱是单线相联,除非这人的官职在副统领以上,否则不可能知道那探子的身份。
果然云天翔并未怀疑,反而热络道:“我说怎么这样面生,兄弟竟是年前的新人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那你这是,接了单了?”
为免暴露,锦衣卫的卧底任务通常单对单,云天翔是被直接指派来的,一般而言一场任务里是不会出现两名锦衣卫的,所以从东方不败接上暗号起,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试探。
东方不败也是人精中的人精,哪里看不出他的意图,闻言只道:“意外罢了。”
联想起东方不败的身份,和这几天的传言,云天翔微微松了口气,“你可是在日月神教暴露了身份,后来被那小孩儿救下,才带回来的?”
东方不败自是乐得他这样想,微微点头。
云天翔得意道:“我就说哪里会有人比我下手还快……”
东方不败道:“待云兄的任务完成,可否带我一同回去?”
“任务啊……”云天翔的笑容一僵,如果他将那荒唐的任务说出来,会不会被这个后辈嘲笑死?
东方不败眯了眯眼,心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看这锦衣卫凝重而挣扎的神情,想必这任务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他不能急,要慢慢来。
“云兄不说话,我就当你应了,若遇到什么难处,也只管来寻我便是。”
云天翔垂下脑袋点了点头,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素前世的故事。。。
某日,许姑娘和杨莲亭相携开房,月上中天,客栈中传来激烈的声响。
小顾【明媚而忧伤】窝将心事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杨渣。
其素真相。。。
东方哥哥【挑眉】说吧,想怎么死?
杨渣【谄媚脸】教主……别打脸成么?
。。。
哦,这真是一个忧桑的故事。
☆、第 20 章
入夜,顾昭阳的房间灯火通明,执素和执朴睡在耳房,他们原是长兄师尊的侍童,不光精通药理,连武道上都有了小成境界,只要房中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
躺在特制的青木藤床上,被褥温暖而绵软,床尾炭盆烧着,却没有烟火气,只有淡淡的草木清香缭绕在身边。
顾昭阳却睡不着了,每到月圆之夜,他总在犯病,如今被药早早压着,心口不疼了,身上却处处不对劲。
他想抱着什么东西,或被抱着,不是枕头僵硬的触感,不是猫狗柔软的毛发,他将自己缩成一只小小的团,紧紧抱着自己温热的的双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安心些。
他查过典籍,知道这是一种心病,那症状和病因同他还真贴切。
疼爱他的长辈碍着面子不会同他过分亲近,同龄人渐渐也会明了尊卑,跪在三步外,唤一声少主。他自持身份,自然也不会去亲近奴仆婢子,更别提自家那常年失踪的长兄师尊,他这会还不知在哪里游历。从小到大,他同人接触的机会少得可怜。
摩娑着自己身上温热滑嫩的皮肤,顾昭阳不期然间,忽想起那日散功针下,东方不败精赤的背脊。他喉头轻动,心中却是狠狠一悸。
仿佛有什么……再也控制不住了。
顾昭阳静静地抱膝踡成一圈,双眼渐渐朦胧,他想要他,没了那人,他连活着的勇气都没了。
能回溯时光是天给的幸运,他究竟在犹豫什么?他喜欢东方不败,喜欢得近乎疯魔,凭什么要将他推给别人?他行医济世那么多年,偶尔自私一回还能下十八层地狱不成?
他讨厌杨莲亭,毫无原由地讨厌,他是奸诈小人也罢,端方君子也罢,他讨厌的就是这个占了东方不败全部视线的男人,而这个人惟一做对的,就是到得不早也不晚,那样顺理成章地入了东方大哥的眼,进了东方大哥的心。
明明……他爱得那么深。
顾昭阳死死闭上眼,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从缝隙中渗出来,一点一点,打湿一大片枕巾。
“怎么哭了?做噩梦了?”熟悉的声音在上空响起,带着微不可察的担忧道。
顾昭阳身子一颤,弯成半弧的背脊渐渐僵硬起来,“东,东方大哥……你怎么来了?”
他不由扫了眼耳房,有些怀疑自家兄长的侍童。
“呵……”东方不败笑道,“点了他们一个时辰的睡穴,不妨事。”
顾昭阳惊喜道:“那东方大哥的武功?”
东方不败无奈笑道,“我看着就那么弱?经验有了,功法有了,恢复从前的境界也就是时间长短的事。”
“东方大哥……”过了惊喜的阵,顾昭阳整个人埋在温热的被褥里,又卸了力气,只能软软地叫。
东方不败坐在床沿,替他拂了拂额前的发,“也不知道怎么,刚才梦见你叫我,我就来了。”
顾昭阳脑袋昏沉得很,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东方大哥是在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呆了呆,他忽然道:“那我下次叫你,你还来吗?”
东方不败缓缓笑开,“我听见了就会。”
顾昭阳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东方不败忍笑,或许是因为夜里的兔子比较呆?他总觉得自家的小东西更傻了。
“你刚才哭什么?”东方不败缓声道。
顾昭阳直直看着东方不败俊美的脸庞,一双鹿眼雾气弥漫,“我想你,可是你不在。”
东方不败一怔,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顾昭阳的脸皮很薄,道德感又太重,前世直到死也没同他挑明。原本他也只想着温水煮青蛙,却不想会在此时此刻,得到这么一句直白又教人心动的话。
他喑哑着声音哄道:“为什么想我?乖,和东方大哥说真话。”
顾昭阳本能地在被窝里害羞了一会儿,才涨红着脸诚实道:“我,我想东方大哥抱着我……”
“为什么想?”东方不败俯身凑近,炽热的呼吸拂在顾昭阳的脸上。
仿佛喝醉了酒似的,顾昭阳脸上的霞色更深,嗫嚅道:“我喜欢东方大哥……”
东方不败心中一动,看着身下满眼痴迷的少年,情不自禁地伸手,中指指腹按上少年被热气熏红的嘴唇,缓缓摩娑。
顾昭阳难耐地仰头,红唇微微撅起,企图让那道灼热的温度匀开一些。
东方不败双目一暗,沿着少年双唇缝隙浅浅探进一道指节,还没来得及感受那股湿热的触感,已经被调皮的舌头顶了出去。
指尖一冷,东方不败猛然回神,再看看身下的少年,已然扯去了他的腰带,正双手并用同他的衣带做斗争,那样子可爱极了,就像一只被笼子外的菜叶勾得不上不下的小兔子。
东方不败心中一软,看了看他尚未长开的面容,不由微叹,他还是个孩子呐。
“东方大哥?”顾昭阳闭着眼不满道,那令人安心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身上轻飘飘的,每一寸皮肤都渴望着人的温度,心里冷冷涩涩的,这种感觉简直比起心绞痛还难过,他又想哭了。
东方不败无奈伸过一只胳膊让小呆子抱着,看他又亲又蹭,像兔子捡到萝卜似的,不由默默低头瞥了眼自家久别重逢的兄弟,心想着要是两者能换过来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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