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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得不说，那感觉还真是该死的对。

　　在接下去的几分钟里，他们都默契地对“两人现在坐在后座同侧”的事情不予置评，任由彼此的重量愉快地压在对方身上，在呼吸间交换了一点儿无害的二氧化碳。

　　——Sherlock的确说了‘任何事情’，那是一个对任何人来说都足够优渥的许可。

　　他们在狂欢派对1小时前、预定地点相距五十米处下车，留出足够宽裕的时间让等待着他们出现的人看清楚他们进入的一切细节。

　　John感觉到了口袋里手机以约定的频率震动了三下，然后他向着Sherlock点点头。

　　他们被一个穿着服务生马甲的小青年引走，穿过一段狭窄的走廊。

　　“百密一疏。”

　　刚走过第一道门，Sherlock就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启用了信号屏蔽。”

　　与所有地下酒吧的装潢大致类同，昏暗的灯光，狭窄奇长的走廊，突兀的装饰，以及绝对下本钱装修的隔音墙。这家无名集会场所的手机信号相当糟糕是一个可以预料的结果，但要让Sherlock精心改装过的手机完全降到零信号，无疑需要动用信号干扰装置。

　　从表面上看，Sherlock并没有将他的咬牙切齿直接地表现在脸上，语气听起来也只是一般的不耐烦，但John敢发誓，他绝对从狠命掐着他掌心的力度上感觉到了那种狰狞。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依靠最原始的通信方式来沟通了。”John没掏出手机来验证一下，也没问Sherlock怎么知道的，他甚至都没迟疑一下。相反的，他笑起来，“说实在的，我很高兴你能体验一下高科技变砖的感觉。”

　　“John。”Sherlock用一个极其类似于翻白眼的表情完成了他对此的回答。

　　“你平时对它太过得意了，你知道的吧？有那么一次能够打击一下你的嚣张气焰，我可不打算放过机会。”John耸耸肩。他们此刻勾肩搭背地走在走廊里，被来来去去的各种男人不时挤到肩膀。

　　“确保不要与我分开行动。”Sherlock倾身向他，两个人一起往楼上走。

　　那正是John想要的：“好吧，我们这是去哪？”“二楼卡座，上人少的地方弄点儿酒来。如果你想要有一个好的视角，并且不想被一群人递上号码的话。”

　　“上帝，我绝对不想。”John说这句话出自于百分之百的真诚。

　　他紧紧地将自己的手缠绕在Sherlock的腰上，并且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对那些人递出习惯性的笑脸以免被误认为有搭讪意愿——但实际上这十分不必要，因为到现在他已经攒了一肚子火：不管他看见谁馋涎欲滴地将那些丑陋的躯体挪向Sherlock，John都觉得火很大。能够忍住自己不一拳向某人的鼻子揍上去已经是John Watson这三十年来修养的极致。

　　他们得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一群□□着上身在舞池里奇形怪状扭动着的男人们挥洒着荷尔蒙的情形对于John来说不算太新奇。只要他们不太出格，John可以只当他们现在是在普通的酒吧里看足球——也许比那些稍微HIGH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在他们漫不经心地看‘舞娘’跳钢管舞的过程中（知道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都是拜填充物所赐让John兴致全无），Sherlock借着喝酒做幌，又搜寻了一遍这次行程的目标人物。但看起来他们明显的是来早了，今天的重点人物还没有到达。

　　John微弱地叹了口气：看来接下去的一个小时，他们将不得不在这里想尽办法地消磨掉。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努力不让稍后□□派对的戏份提前到现在。目前他们最好是规规矩矩地走那条“搭讪——劝酒——上手”的标准勾搭流程，以免让人起疑。

　　在他们坐在卡座期间，Sherlock已经被三个类型不同的男人献上了殷勤，而John比他只多不少。这让John觉得轻微倒胃口。他不是没有试过被同性搭讪，而且在Gay吧这完全可以看成John男性魅力的证明，但他看着Sherlock垂着眉眼、指尖敲着桌面，对来人和John的回应都若有意似无心的模样，John Watson就没法不觉得自己心塞得慌。

　　看了二十分钟台下的群魔乱舞，Sherlock开口了：“John。”

　　John太熟悉他的表情语言了。蹙眉伐开心地斜坐这多半是胃疼的迹象，没错，瞧瞧他还揉着肚子呐。当然，酒精和紧张以及姿势问题都会导致胃痛，但明显不爽的语气和臭着的脸色则妥妥表明Sherlock只是在借题发挥。

　　显而易见的，目标人物还不出现这让他无聊了。

　　John叹了口气，自己投降了：“你知道的Sherlock，我没办法去外面给你买药，当然自己身上也不会带这个——但来点儿按摩或许会让你感觉好一些。”

　　Sherlock嫌弃地哼了一声，将自己颀长的身躯架过来。John摇摇头，一面鄙视着自己将他无止境惯坏的行为，一边也忍不住觉得这样使小脾气的Sherlock让人感到有点可爱。

　　Sherlock只发出了一些无意义的咕哝，任他揉着，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胸膛上。

　　Sherlock一脸不乐意地窝在他和沙发的夹角里，看起来对盯着门口暂时兴趣缺缺，于是John替代他在这段时间里将新进来的人排查了一圈。John兀自揉得专注，直到好一会后才发现Sherlock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他看。

　　想起Sherlock在他怀里，他的手搁在Sherlock胃部，自己还起劲地又是揉又是摸的，John Watson的想象瞬间就拐上了某条不那么和谐的路子。他轻微地吞咽了一下，硬着头皮问道：“咋、咋了？”

　　Sherlock带着无比的专注，审视地打量着他：“你——”

　　经验告诉John，无论Sherlock此时在想着的是什么，约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没有。”

　　Sherlock的表情有那么一个片刻显得有些古怪。但随即他就垂下眼：“嗯。”然后变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将John在他左腹部工作着的手指拿到更靠下的地方，续了句意思不明的话，“这里也揉揉。”

　　John的心脏开始无法克制地狂跳。他的手依旧稳定，温暖而熟练，致力于揉散他室友肚子里不知是真是假的疙瘩。但John闷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Sherlock的那个“嗯”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开口问点儿什么，比如案件，比如环境，或者什么其他的之类——然后Sherlock睁开眼睛：“你仍在觉得窘迫。”

　　那是一个毫不拖泥带水的判断句。

　　“工作，John，需要我再强调一遍这个吗，只是工作。你尽可以把你的的道德抗辩和性向挣扎都丢得远远的——事实上我早就指出过，而且你已经表示了对此没有问题。但如果你只是认为自己有义务做一个好搭档，我向你保证那不是必要的。勉强配合缺乏效果，而且找到一个真正的基佬对我而言毫不费劲，所以，其实你可以随时离开。”Sherlock显得满不在乎，“还是说，你的窘迫其实出自一个和工作无关的原因——”

　　“闭嘴。”John简洁地反驳回去。

　　他没法说出自己反对的理由，干脆就懒得去找个借口——反正就算找了也是要被Sherlock拆穿的。有个这样的室友最大的好处就是你无须假装，完全可以厚颜无耻得很堂而皇之。

　　Sherlock对一个一不解释二不掩饰的John Watson不能说适应性良好：当一个原本很讲理的人突然开始拿定主意要和你不讲理的时候，那就是神仙都拿他没办法。于是Sherlock生气地闭嘴并且窝回去三十秒，然后决定他要去上厕所。

　　他们就在此刻遇上了一波搭讪潮。

　　John可以勉强忍耐着对自己的招呼，隐晦而坚定地地表示他今晚已经有目标了，但冲着Sherlock来的搭讪，由于那枚天才侦探的不拒绝态度，那些调情开始变本加厉。直到最后，John不得不面色不善地拉开一个笑嘻嘻的小青年，并用明显的‘再不识相我看你是想打架’的危险情替Sherlock拒绝了他“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喝醉了我可以扶着你哦”的邀请。

　　大概是John径直拉走Sherlock的表情过于不爽，导致他们在去往洗手间的路途上格外的顺利——在那路程中，Sherlock特意停下来，盯着他专注地看了足足的四秒钟。考虑到Sherlock推断一件事情根本不需要花费如此多的时间，John可以公正且合理地推测Sherlock那时候只是在看但并没有观察。

　　他坦然地任由Sherlock看着，然后他的天才室友清晰地指出道：“独占欲。控制欲。领地意识。所有权宣告。但那根本没有道理。”

　　“不需要道理，除非你想解释下你的脑袋为什么能装着一整部天南星目索引。”John淡定地将他噎回去。他单纯地就是觉得这个念头不可理喻：关于Sherlock竟然会打算接受任何一个人做他的搭档（无论是短期或是长期）——天哪，想想那个画面吧，那真的不会对英国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灾难吗？John没办法想象有谁还能和Sherlock Holmes如此融洽地相处：对，实际上，是指的除了John本人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他当然明白这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但考虑到1、Sherlock的举动一大半儿从来就跟理智搭不上边。2、有哪个真正理智的人TM会疯到去做Sherlock Holmes的室友啊？！所以John就是打算这么干而且正在干并且还准备一直这么干下去了，实验狂对冒险癖，深井冰对不讲理，John一点也不为自己感到难为情。——而且别提John那一点点儿窘迫了，甭管是Sherlock惹上了天大的麻烦还是说John正在和女朋友商讨如何滚床单，横竖那个天才休想甩掉他。John绝对不打算错过任何一次奇妙的冒险，Sherlock不舒坦他也只能受着，就这么着。

　　John盯着Sherlock愤愤然转身的背影，自得其乐地在心里咧开一嘴小白牙。然后那个迟来的觉悟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造访了他。没有一点预兆的。

　　上帝啊。John因为他的惊叹和顿悟停了步——看看你自己。

　　看看你自己。他的内心里一个声音说着。他机械性地定在原地，内心充满了不可思议的赞叹：John H Watson，你居然又在考虑找借口甩掉你的女朋友这回事儿，认真的？

　　人们评价伴侣的时候，通常会采用这样一个衡量标准，即：你是否愿意与他相伴度过一生？你是否愿意在他贫穷疾苦时仍不离不弃？你是否将他们当成自己除了父母以外的第一顺位，愿意为他优先考虑一切？

　　对于前两个问题，John从来都不认为需要考虑后才能说出口。他本就打算着有Sherlock在他的下半生里，至于贫穷疾苦？得了吧，如果你尝过被一梭子子弹追进战壕的感觉，那哪怕吃柠檬都能叫你觉得被甜齁住，而且他做Sherlock的私人医生这么久可从来没想过要收他什么费用来着。

　　但现在事情操蛋了。John发现，对于第三个问题，他昨天已经用行动回答了“Yes”。

　　并且今天，他还期待着Sherlock的回答也是和他一样的“Yes”。

　　这件事现在再无疑问了：如果不是John不打算使用其他更为高级的表达方式，而选择一个比较容易为人接受的词语的话，那么最为简单的描述就是，他和Sherlock实际就处在一种即使现在就去结婚也不应该让人意外的‘关系’里。

　　Sherlock占据着在John的人际量表里最高的层级，他拥有John Watson的第一顺位优先权。

　　John第一次觉得，可能自己在那一瞬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没有提示，没有线索，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而Sherlock说不定在他之前就发现很久了。

　　这不可思议但千真万确。而他还有至多几分钟去决定挽回或摧毁这一切。

　　直，或者弯，这是一个问题。?

 

☆、第七天·中

 

?　　【第七天·中】

　　“上帝，Sherlock你是被吻了，不是老年痴呆了。”

　　***

　　John现在必须要在一个绝对称不上愉快的环境里，在一个绝对谈不上妥当的时间点上，在案件的间隙中，危机、毒品、滥交和去往洗手间的短短十几米路途中，匆忙地解决他目前所面临的最大的人生难题——如果他不希望在结束这个案件后、然后忙到晕头地发现Sherlock删掉了那些超过时限的东西再来后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