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与马文才+番外 作者:用用你的脑小甜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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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士兵俱是仓皇回望,天地间已无人声,只有耳蜗深处滚烫的洪流激荡。
马文才一挥手,所有弋阳军飞速撤退;马文才二挥手,岸边列开的一排投石机将油罐一个个射出去;马文才三挥手,火箭如星雨落向氐人的大地。
众人的失聪几乎是同时消失,一晃过后便听见空气里焦腥的毕剥之声。
马文才豪气万千地抬手呼喝,骑兵们畏缩地跟上。火红的夜色里人身与马匹微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似人非人朦胧之间只觉看见了一个带血的修罗。
一场不该打的仗,大获全胜。
马文才自此在军中立威。
氐人有犯在先,桓熙也无可厚非。
山伯亲启:
终于上战场了,昨夜氐人夜袭我营,偷我粮草,我率众四千,渡过淮水,彻夜杀敌八千七百多人,清剿淮河沿岸十五村。
然而我心中的顾虑并未消失。在炮声、火光和惨叫之间我一度迷失,在血肉交织的恶臭中找到了淋漓的快感,只是平明时分,我回头看身后的将士,他们的模样与倒在地上的死尸并无二致。
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对的。一直以来我所相信的国家大义,竟然是如此脆弱,一滴血就可以击破。
还记得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鬼灵精胡垣吗?他和你一般大,胆小得很,家里没钱,弟妹尚小,只有把他送来。昨晚他主黑炮,发了十三弹,伤敌无数。
可是最后一响走火了。
你知道我不是第一次杀人了,我以前也从未怕过。
可如今我没有时间迷茫了。
有时候忘记了想你。
你还是要想我。
愚兄马文才 宁康元年三月初一
69、
阳春三月,蛰伏一隅虎视眈眈的桓温上表要求加赐九锡之礼,谢安势力逐渐发展,隐约与桓家分庭抗礼。他斟酌良久,以袁宏所作锡文诸多不妥要求其再三修改,巧妙地贯彻了一个原则,拖。
毕竟死人是无法跟活人抢江山的。
自淮水一战,豫州军尤其是弋阳骑兵声名远播。
马文才的名字也渐渐出现在捷报和官文之中。
“文才。”朱雍一只手吊在胸前,嘴里衔着草,二十多岁的面容被日光晒得黝黑,一抬眼额上一层层细纹,“你说他们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
马文才白了他一眼,继续洗刷石板,用凿子笨拙地刻出他们的名字。
“哎那个徐大星的星是星星的星不是兴旺的兴……”
马文才停下手中的活,身边刨坑的少年忽地呜呜地哭起来。他烦躁道,“哭什么?”
高志云与这徐大星是老乡。平日里他总与一个高瘦的骑兵蛋子混在一块儿,他吃糠菜,把肉留给那人。今早点名时那人已经不在了。
朱雍顶着日头觑着眼,把枯草嚼吧嚼吧吐了,“算了罢文才。那么多人。”
马文才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每年都会死很多人……麻布一裹埋了不错了,哪里有人来认什么名字呢。”
高志云哭得几近窒息,手上脸上俱是土。
“文才!”
马文才按住他,“我就找点事做做。”
“你想也想不明白的。”朱雍嗤笑一声,“到什么时候不明不白地死了,也不明白的。”
文才亲启:
不必懊恼,你所迷惘的一切,与你同行的同伴,对岸坐怀血海深仇的敌人都一并迷惘着。我们究竟为何举起剑,又为何放任剑刺进你我的胸膛。
很高兴你开始思索,徘徊亦是成长的一部分。
我亦无法为你解答。只能如此劝诫:
当你明知在保护着什么的时候,前进。如若不然,切勿索取更多。
你词穷的贤弟 梁山伯 宁康元年二月二十五
那厢马文才终于面临成长的烦恼了,这厢梁山伯也头大得很。
瞿治早在他来的第一天便给他吹耳边风,要他到当地有名的地主刘百威、赵令与孙况大家里去走动走动,直说就是送送礼,套套近乎。梁山伯一直没想好对他们是服软呢还是打压,就一直没去。
这三家人也财大气粗,梁山伯不来他们对这新县官也是不闻不问,这日梁山伯上门拜访,拉了一车东西,倒碰了一头灰。
现下郁县令还乡养老去了,他在的时日梁山伯每每问及如何处置这些人,他也总是打太极。想来他在任时期是都当三尊大佛供起来的,如今闹得人家气焰愈发狂妄,他也没辙。乡民们面上不敢说,心下也老大不情愿。梁山伯日日搬了小板凳坐柳树下听乡亲们发牢骚,耳根也被吹动了不少。只是他一厢情愿没有用,没有后台没有钱就没有路数整治这些人。东晋风气本身如此,他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赵、孙两家俱是北方人,看中了鄞县这块地就不肯走了,先前政府拨了一块地安抚安抚,之后几十年越圈越大,垄断了海盐不说,如今渔民们出海归来还得上缴份例,简直欺人太甚。刘家在鄞县几百年的根基,拥地千亩,家丁个个是捕鱼能手,潮一来就下海,寇一来就跑,滑得叫人牙痒痒。
梁山伯十分不好意思地托柳逸舟和谢玄走动了些许,转弯抹角地弄来了几张地契,把三家人的私田给定下来了。主要的还是保留了,各割一点,算下来他们还是赚了,名正言顺地多收了几百亩地,圈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梁山伯一边装孙子一边打哈哈,总而言之是不准他们欺压当地渔民,不过海边儿的地可以用。万一海寇来了,家中的部曲要协助剿寇。
赵家还算爽快,其余两家都拉长了苦瓜脸。梁山伯只得委委屈屈说衙门里的兵房虚得很,县里壮丁现下都去修堤了,万一海寇来了,直接受到影响的还是他们嘛。
几家人才明白过来。梁山伯给他们划的地油水虽多,也是受海寇觊觎的风水宝地,简直就是把他们推到风口浪尖。只是放到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理?也只好写了状子,盖个手印,放任这小狐狸一边拍马屁一边圆润地滚了。
梁山伯从三家人手里割出了好几座未开的小山丘,打算做来种棉花,冬天一定可以大赚一笔。
鄞县人民虽然活在三座大山的残酷剥削下,仗着一方水土也活得有滋有味。近来的虾特别贵,鲈鱼却便宜,不论什么海产,皂班都或大锅炖了或快炒了端上桌来。郁县令一走衙门里就失了规矩,平日里三班六房与新任县老爷称兄道弟的,一群人窝在餐桌前唏哩哗啦像野猪拱食,唾沫横飞地吐槽县里破事。
三月初一是个大晴天,千百户人家早早起身打衣服,农夫背着大饼到田里春播。
梁山伯一早就在衙门口支起个大锅,把一袋袋白白的汤圆下到锅里,皂班的阿虎大声吆喝道,“哎哎哎——县老爷请大伙儿吃汤圆嘞——不甜不要钱——甜了也不要钱——就是不要钱——”
梁山伯乐了。
“汤圆?就是元宵嘛!”
锅前立刻围了一群人,有些小孩头也没梳就提着裤子跑来了。
“这是南方元宵啊,俗称汤圆。我们鄞县要把这个产业做出来,打出旗号‘宁波汤圆’,泽被后世,懂不懂?”
瞿治偷了一个放嘴里,烫得合不拢,“妈呀这什么味道!”
“苹果味!”梁山伯笑得眉眼弯弯,“汤圆虽小,重在做得好!谁说只有元宵节吃汤圆?想吃可以天天吃嘛……”
“这个是什么……”一个小孩从嘴里掏出来,“鼻屎味……”
梁山伯吐血,“那是蛋黄好吗!吃过那么好吃的鼻屎吗!”
“不是鼻屎,是猪粑粑……”
“对哦,”梁山伯脑洞大开,“可以开创怪味汤圆……以后有名了可以做套餐,买海鲜送怪味汤圆珍藏版,集齐所有口味可以召唤神龙……”
“来嘞来嘞——瞧一瞧看一看——宁波汤圆——新出锅的宁波汤圆——”
县衙大门前雾气蒸腾,连两头石狮子都被烘出了一层口水。
瞿治被烫得手指、脸颊通红,“唔……跟着吃货县令日子好像还不错。”
颜如玉的老家就在鄞县西南的小村勤宫。梁山伯忙里偷闲,在迅速解决了两家土地纠纷一家黄花大闺女厌食问题还有一个八岁惯偷之后带着两包珍藏版菊米和一箱地瓜干上门拜访了。
小宅子挨着村里大户颜家,家中只有颜如玉的母亲和一个随身丫鬟。除了颜如玉之母颜氏是个小妾以外,梁山伯的家境与他还真是无比相似。
颜氏年纪刚刚三十出头,仍是风华正茂的年龄。只是一生奔波,身份下贱,形容比庄婉宁更为憔悴。听闻是如玉的好友,她也热情地迎出来,端茶送水,身体力行。
梁山伯送上一分薄礼,讪讪道,“我来到鄞县也有大半个月了,一直不得空。现下才上门拜访,真是惭愧。”
颜氏掩面轻笑,带他去看颜如玉的房间。
晚饭挡不过她再三挽留,梁山伯便留下了。谁知颜氏却带他出门到村头的叶老汉家,叶家搭了个棚子,桌椅干净,村里好多人都上他家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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