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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储宫琼华 作者:逍遥阿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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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阳光如流火,恨不得把人间烧为焦土,李建成逆着光跨进门来,他头上的金冠被照得光芒似针,简直刺得人眼睛疼,李渊微合眼帘,看着他走到面前,撩起衣摆,跪下,行礼。
  “你来了。”
  “是,父亲,孩儿来了。”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吗?”
  李建成抬头去看李渊,他又觉得累了,千年沉浮如何能不累,他笑了笑,温柔如往昔,说了两个字:“权欲。”
  “你!”李渊不知为何怒起,起得莫名其妙又理所当然,李建成两个字,把他堵得一句都问不出来了。
  “父亲有什么要问孩儿吗?”却是李建成问道。
  李渊偏头不去看他,起身走到李建成身后,就这样低头俯视,伸手按住他的肩,道:“现在起你禁足在此,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是。”
  李建成什么都不打算做,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曾见过多少父母亲对子女之爱,爱至己无存,爱至人无存,入人道入魔道,难不成,这人世的骨肉亲情,也如此肮脏为权欲所吞噬。
 
  第十六回
 
  适夜,殿里灯火通明,侍奉周全,只是太过安静。
  酒香浓郁,都是上好的御品,李建成给自己摆了一桌的菜,倒是一点不见失意。一举一动一派闲雅,只管贪杯不管醉。
  金缕华冠夜光杯,葡萄美酒红玉碎,满殿纱帷幔,雾薄云轻,花深柳暗。
  月色正好,倾酒入杯的声音清晰可辨,简直能听出一股郁香来,李建成小醉,不想再喝,倒了一半就放下酒壶,他把桌上的东西往前扫了一把,腾出个地方来,看左右无他人,房门紧闭,就趴到了桌上。
  烛焰闪烁,李建成浑身起热,口干舌燥,他透过烛光看云母石屏风上自己的影子,竟看出了重影来,一坐一站,形似依偎,却是两人,衣冠身姿别无二致。
  广袖一震,李建成出手如电,照着屏风上形影直取咽喉,被一道力隔开,二人各自后撤半步。
  金缕缂锦,上绣虫鸟繁花,红缨小金冠,镶南海黑珍珠,面庞如玉,眉眼凌厉,一丝浅笑,几分温柔。二人相对而立,都觉面前放了一面镜子,找不出丝毫的不同,不知哪个是虚哪个是实,分不出己我来。
  右边太子道:“本宫太子长琴。”
  另一太子闻言笑了笑,道:“皇太子李建成。”
  长琴愣住,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魂魄都已融合,意识却还未消散,他立刻高兴起来,能见这个伴他此生,且最为亲密的人,他甚至有些许无措,总觉得该先整理整理自己。
  “太子且坐。”长琴将桌上酒菜归整好,端坐案前,这么多年倒真是反客为主了。
  李建成坐到长琴对面,对他点头为礼,看着长琴的眼睛深邃莫名,也不敢轻易开口。
  “难道你一直存于我身体之中,看我作为?”长琴问,想起来心下有些别扭。
  “并非。”李建成道,“你我早已成一体,只因煞气不能化于你魂魄,才……”
  这话却无真假,长琴抬手止住他未尽之言,看着与自己相同的脸,眉梢锋利似刀裁,凤尾云霄落眼角,入到深处连情态都无二,根本不像他人心魂,倒更是从自己仙灵本源化出身外身。
  长琴禁抚上面前人微笑的唇角,李建成只觉柳丝拂面,微痒钻心,看长琴却无轻佻之感,听他问道:“本宫这太子如何?”
  李建成却问:“哪个太子?”
  长琴仰面而笑,音如幽泉弄冷香,能迷人心窍又能洗人灵台,宫殿里烛影映金若霞光,回荡这笑声竟似生了魔性。
  “本宫生而为天神,成于太古,六界上尊岂能与凡俗并论。”长琴倏地起身,前行两步,忽又转头弯腰,凑李建成极近,见对方不惮,反而痴看着自己,冷问道,“如今你那二弟要置本宫于死地,你如何看?”
  李建成心里不自在,把长琴推开些许,笑意如春暖了长琴一泊寒水,温声道:“你定还记得一次从太原回京时,世民已是少年,羡慕你剑使得好,请你教他。”
  长琴一下忆起往日,千年残缺不全的记忆还有什么值得留恋,本以为已忘得干净利落,现在那些蒙尘之事竟是历历在目。
  李建成继续说道:“你教世民剑术,要求严苛,绝无丝毫纵容,练到他筋骨酸软痛苦难耐,求你稍息片刻也不得你肯,反而被责罚了一顿。”
  “这不应该吗?他任性难驯,既然要学又不肯下苦功,该受责罚。”长琴想起当时,少年浑身被汗浸透,跪在烈日之下,他也不是不心疼,可他不会容许自己的弟弟懈怠。
  李建成看长琴陷入回忆,暗里勾起笑容,轻轻握住他的手,连声音都变得莫名:“你最看重二弟,所以也对他最严,无论文智武功,礼仪人事,都要求极苛刻,以你天神眼界之高,可知对他责罚过多少回,令其心生怨怼?”
  他十六岁时,李世民只有七岁,就算王府请了最好的老师,他也觉得不够,亲自教李世民文章诗书,这个二弟却从来没有让他满意过,他甚至还记得七岁孩童向他求饶的声音。
  李建成拽住长琴的手不让他后退,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的苛责之下,二弟识阅文章比同龄孩子高出两倍不止,即便如此,你又夸过他几回,平常对他再好,也让他怕你怨你。”
  “那他就可以大逆不道了吗?!”长琴一怒,甩开扣住自己的手,砸到桌案上,震耳欲聋,“若非是我,他何来今日成就。”
  花草都萎靡了精神,强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烈日下跪在他面前的少年,高举铁剑,双臂轻颤着,不安分地扭动,说出的话让自己怒意更盛,此时却压在了他心上。
  长琴觉得头痛,按住眉心不停晃着脑袋,身旁的人还在说:“他恨你是长子,天生高他一头,恨你是世子,得父重用,能开府治事,更恨你是太子,将来还要得这天下,永远被你压着,不得出头之日。”
  二十多年来的记忆忽然蜂拥到眼前,长琴头痛欲裂,脑子里似插了无数尖针,魂魄有什么要撕裂他的身体冲出来,眉心点红是要滴落,双目都泛了赤色。
  长琴抱住头,使劲让自己清醒,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自己,杀意滔天:“你究竟是何人!”
  这个与长琴一般无二的人此时皱起了眉,那眼睛叫人不忍看,好像看长琴痛苦比剜了他的心还要疼。
  他说了一句什么,可长琴什么也没听到,记忆在脑子里翻江倒海,他咬紧牙关,摸索出一把贴身的匕首来。长琴绝非容易被影响的人,也不知此人和自己是何关系,现在只想杀了他,让他从眼前消失。
  一击打落了金冠,落地之声还没起,匕首已经割断那人喉咙。
  寂静。耳边只有飞蛾扑火的声音,翅膀扑楞楞打在灯罩上,太子抬起头,晃晃脑袋,头还是有些昏沉,看桌上被自己扫出的凌乱,想是自己趴着睡着了。只这一下,方才梦中情景也都模糊了,心中异样也不知从何而来。
  飞蛾扑在火热的纱罩上,太子抬手把灯罩撤去,看着蛾子落入烛火,被烧出滋滋声,挣扎着溅出蜡油点子来,渐渐没了动静。
  与其求不得,不如共成灰。
  太子禁足,杨文干反,而此时的李世民,什么都想做,又什么都不能做。
  杨文干起兵事出突然,却是策划已久。当年太子为东宫募军,东宫诸率只受命太子,这一次招募充军被人告到李渊那里,东宫军编制未有僭越,还是被勒令解散此次所募兵士,宿卫杨文干也受牵连,削了职位。也是此时,杨文干认识了杜风举,在其相助下,最后做到庆州都督。
  太子在长安理事,秦王陪同圣人到仁智宫,东宫一郎将和校尉被买通,往庆州赴差时半路告杨文干私藏兵器军甲,李渊即派司农卿宇文颖传召杨文干,宇文颖到庆州却对杨文干说,太子被扣,秦王将陷其死,杨文干遂反。
  太子若死,李渊心里再无可传之人,秦王是不二之选,李世民一心想叫李建成出不了仁智宫。今晚宫中秦王所派守卫都被撤换,李渊仍是护着太子,李世民也不敢妄动,万一太子死令李渊怒极,杀了他赔命,可没有后悔药能吃。
  六月廿二,李渊派左武卫将军钱九陇,灵州都督杨师道进击杨文干。
  东宫那厢想救太子也无计可施,秦王这边连连商议,仍旧无法保证除去太子而不牵连秦王,秦王与太子相斗李渊心知肚明,太子若出事,这火必然得烧到秦王。
  两天两夜李世民吃不好睡不好,房玄龄他们几个该说的都说了,要想尽办法让李渊废储,可李建成出来,非要了他的命不可。他觉得害怕,就算太子之位被废,他也觉得李建成要杀他易如反掌,可他绝不会罢手,他非要从李建成手上夺了天下不可。
  六月廿六,李世民请战,率军亲自去平杨文干。
  行军路上暂驻,夜尚未深,李世民独独去寻长孙无忌。天策府谋士,个个不凡,属长孙无忌最为狡诈,性如狐狸,手段多出。
  帐中长孙无忌行过礼,请李世民到上坐,李世民却拽住他不放,问道:“依先生看,平完此乱,本王当如何?”
  长孙无忌一笑,双眼眯起,说了一个字:“弢。”
  李世民一叹,更显焦虑:“敛锋芒,遂后势,话是不错,只怕大哥已要了本王的命!”
  长孙无忌心叹太子之威,一边忙道:“大王要蛰伏避祸,两个字,听话。”
  “大哥可也算手狠之人。”李世民心上悬刀,想这多年来,太子积威,大唐几乎已认定了这位储君,□□势大不可撼,只要太子不死,他的心就不得安。
  长孙无忌凑近,声音似毒如刀:“所以大王要千个小心万个谨慎,再有一年半载,天下可定。”
  帐里灯焰疯乱,人影似鬼。
  武德七年,杨文干克宁州,七月初五,秦王平叛,擒杨文干,立斩宇文颖。
  秦王平庆州之乱,齐王李元吉往仁智宫请释太子,圣人准释,时盛夏,太子回东宫,猝染恶疾,病愈而常常神思恍惚,魂不守舍。
  圣人体恤,太子所理国政分于秦王,秦王辞拒不敢越制,圣人亲理。
 
  第十七回
 
  武德九年,七月初二,烈日昭昭,琉璃飞脊踏稳兽,太极宝殿托金云,几丛青翠树,蝉鸣引梦。
  大太阳烧成焚魂火,流焰似是滴到了身上,烫得人忍不住跳脚。宫里侍奉着的仕女宦人,有是昏昏欲睡不敢闭眼,有是汗滚脂粉不敢拂面,听圣人一令,叫诸奴婢下去,顿时如浇了凉水般精神起来,连忙低头成列出了殿。
  殿上秦王面圣,宫闱私密,说不得与外人听。
  案排沾露花果,葡萄莹润玛瑙串,香桃脆李色甘美,李渊坐于案后,手攥酒樽,怒腾腾质问:“此话当真?”
  “长兄素来重礼,修身养性,恕儿不敬妄言。”李世民上前一步,看着李渊脸色,作愤然貌,目光左右小心道,“怕是那尹德妃心贪权位,张婕妤慕长兄年轻色盛,私里勾引太子……”
  “成何体统!”李渊忽然间怒冲心口,撂樽而起,李世民暗里观察下,又没了下文。
  李世民的话看似偏言太子,却说得李渊大怒,好像这后宫已不是他作主,这帝位上已不是他,而是李建成,好像他风姿尽衰,年近垂暮无人肯理了。想起李建成天生容貌极盛,俊俏非常,相比自己现在更是添火气,长子李建成今年已岁华卅八了,却芝兰玉髓不减当年。
  李世民见他面色阴沉似布雷云,心下计较着,道:“我也是偶然窥见太子与人私会,这秽乱后宫……”
  “放肆!何来秽乱后宫!”李渊喝断他,毖敕道,“事实如何朕还未查明,莫要胡言乱语,对太子不敬。”
  李世民奉一声:“是。”
  听李渊令传尹德妃与张婕妤,纵早有布置,在这地覆天翻,生死一线之时,冷汗倒流入骨,熬一分怕一分,躬身不多看,出去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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