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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储宫琼华 作者:逍遥阿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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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天机金线无息间缠住那人手腕,一触即离,而那人全身都僵了一下。
  简直如同勾栏女人带着挑衅的诱惑,有着丝丝调情的意味。慕容紫英一下热了脸,他不知为何自己有这般想法,然而却是没错的。
  慕容紫英心里着恼不已,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人目光,欧阳明日也不看他。
  那是赵道生的脸,一张死人的脸。
  “小狐狸真好本事。”欧阳明日说道。
  慕容紫英略一思索,便大抵明白过来,不禁问:“他目的何在?”
  “我的心。”欧阳明日竟轻叹了口气,似只是有些无奈,“或许还有我这个人。”
  慕容紫英觉得,这只贪婪的狐狸,在欧阳明日眼里,大概也就是个玩劣的小孩子。
 
  第二十九回
 
  永隆八月中,太子贤因藏匿兵革,以谋逆之名废黜,流放巴州。
  欧阳明日讨的那一纸圣令,是保住了李贤的命,可身为太子,一旦失去了这个身份,会有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李贤被废,意味着欧阳明日此行已是无用,他所做的一切也都付诸东流了。
  欧阳明日为太子而来,可能李治觉得对他有些亏欠,毕竟是救了他这个天子的命,在废了太子的第三天,就将欧阳明日封为国师,虽有禄无权,却可参议朝政。这下也彻底断了欧阳明日与太子之间本就不牢固的信任,好似太子被废,欧阳明日也是罪首之一,人皆以为如此,欧阳明日也无从辩驳。
  李贤携家眷即要离开长安,却无人相送,英王李哲虽有意送送兄长,却让夫人韦氏阻在了府里。韦氏向来强势,又正有身孕,李哲与其僵持着,却不敢违逆。
  英王府的平静,在李贤被废那一刻,便如击碎的镜子不可重圆。
  夏天太热,韦氏在房里喝着凉汤,李哲却在书房里闷着。他连喝了三盏茶,一看左右,问侍候的人:“今日怎么不见郑吉?”
  侍人回道:“郑护卫今日告病了。”
  “告病?”李哲心叹不利,他对这个亲信近卫很是上心,就差人去看看,送点东西。
  一直熬到快午时,就要用膳,这点儿上却有人报说,一个少年拿着拜贴来访。
  李哲更不痛快,问他:“是什么人?”
  通报的回得有点结巴:“是……是欧阳国师的人。”
  “这尊神来找我做什么?!”李哲吓了一跳,原地转了两圈说,“去告诉他,本王去送二哥了,不在。”
  通报的人一下苦了脸色:“那人说,国师知道大王在府里,要是不肯见,国师只好亲自来了。”
  “别别别,好生招待着,我这就来。”李哲忙叫人下去,在书房里转悠了一阵,最终是去找韦氏商议了。
  这厢易水揣着欧阳明日的拜贴,进了英王府,这看看那瞅瞅,带路的都觉得他像个傻小子。府院深,七拐八拐,能绕得人找不着东西。
  正走间,易水猛地停下来,后面的人差点撞上去。他拽住带路的问:“英王府里,是不是有个叫郑吉的人?”
  带路的犹豫一阵,还是回道:“是有这么个人,今日告病,不在班上,怎么着,公子认识?”
  易水笑了笑,并未回答,似只是随口一问。
  红墙夹道通深处,一重重拱门偏扉,曲进曲出,垂檐低宇,仍然王府气派。宠者独主一院,郑吉所居处,无人敢贸进。
  如今这屋门紧闭,还被桌椅堵着,满地的碎帛裂器,尽是狼藉,不知□□了几回,多大的怒怨。
  床榻上沁了黑色血渍,郑吉卧趴着,已失了人形,狐尾轻颤,妖爪扣一方扭曲铜镜,捂着半张脸,另半张脸已苍白得如同死人,痛苦狰狞,美貌已成恶鬼之像。
  完好无损的皮肤竟连串地渗出血珠来,这痛苦如千万毒蚁钻到了骨髓里,疯狂撕咬血肉,一团压着一团,蛀空这具身体,扯开平整的皮,似乎就要涌出亿万针尖大的毒虫,裹着红白碎肉,那场景就是想一想,都能叫郑吉吐出来。
  手腕上黑红的痕迹,正是被天机金线缠过的地方,这一切恐怖都来自于此。
  坑洼扭曲的铜镜里忽多出个墨青的人影,笑得温婉,带着无比虚假的同情,说:“你着样子实叫人不忍多看,不过一个小小的惩罚罢了。”
  郑吉已完全顾不得自己的野心和仇恨,他伸手去抓易水的衣服,只想求救,却猛一下发不出声来,他眼里生的欲望已是燃尽理智的火,胜过一切。
  易水只小撤半步,躲开了郑吉,说道:“毒蛊,巫诅,鬼契,还有那些所谓秘术,主人无一不精,有趣的手段多的是,只是不想用罢了,要活得长久就不该自讨苦吃。”
  这些话被郑吉听到了心里,衍生出的唯有恐惧而已,他捂住嘴什么也说不得,血沫子从指缝溢出来,他几乎想流泪。
  “这饿鬼契不过是主人很久以前无意结的,今日午时便会失效,不过在此之前,你不用想着能少受半分折磨。”易水的脸已如他的剑一般冷,这些话平淡好比白水,而他看到郑吉迷茫而蓄满泪的眼睛,一下有些失控,上去掐住了郑吉的下巴。
  在郑吉的认识里,一个入尘的天仙和他的剑灵,必然属于正道与光明,而他早已甘愿堕落为恶,是他要夺别人的命,可是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活了百余年,仍然活得幼稚。
  易水已略微失了平静,狠狠压抑着说道:“你很委屈么?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和主人比起来,简直好得让人嫉妒!”
  已经凝成实质的杀意让郑吉浑身一冷,墨青剑灵已消逝于虚无,如同一缕云烟。
  饿鬼,看不到,摸不着,微如尘,多如蝗,没有丝毫逃脱的办法,无数饿鬼噬咬,千刀万剐,痛不欲生,在午时的太阳拂下暖光时,猝然停滞,身体没有一丝不适,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郑吉微蜷了身体,去望窗外的天空,泪未干涸的眼里只有苍茫。
  已为国师的欧阳明日,在御赐的府邸中小睡,榻上金衣堆委,佳人如梦。
  他似是被惊醒,额上汗珠方落,面白如金纸,更衬眉心一点艳。欧阳明日魂不守舍,这夏天的热能化了人去,看过左右却不见人,半撑起的身体已被揽扶住。
  欧阳明日愣了阵,很是意外:“慕容?!”
  慕容紫英见他恍惚,心念由生,竟缓缓环抱住欧阳明日的腰,而欧阳明日果真毫无反应,许久之后,他的一声轻笑才唤醒了欧阳明日。
  几乎是下意识的,欧阳明日带着细微的急切,冷道:“尊卑有别,莫要如此放肆。”
  然而这一次却是无用的,慕容紫英没有听听的话,只是靠着欧阳明日后颈,什么也不说,而欧阳明日似乎立刻忘了他的无礼。
  “也是我一时之怒,不过百年修为的半妖,这般磨弄小狐狸,实在太过了些。”欧阳明日自语。
  慕容紫英皱眉问道:“殿下对那狐妖为何如此上心?”
  欧阳明日轻轻叹气,他似乎不想解释,沉默了许久,他扣住了慕容紫英的手,终是说道:“他与我太过相似,看到他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他与我一样从不奢望被他人救赎,我又如何忍心呢……”
  慕容紫英的手被挪了开,他仍是不语,只听欧阳明日带着些许严厉,斥道:“不可胡闹。”
  可哪里有真的怒意,些微不悦也成了无奈,欧阳明日竟已如此纵容他,可越是纵容,却越不能使其满足。
  爱欲无穷,不可抑止。
  易水英王府一行的任务,本就与郑吉没有半点关系,如此自作主张,欧阳明日也是料不到的。他此来只是劝英王去给李贤送行,并将欧阳明日的一封信转交给李贤。
  英王李哲从没想过去招惹欧阳明日,他们见也没有见过,在他心里,欧阳明日是个心机深沉极端诡秘的人,素未谋面便由生出忧恐来,这样的人他只愿能敬而远之。
  可易水找上门来,与他说话如同平辈好友,可是让他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了,而且,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
  城关驿站,树影稀稀落落,红花三三两两,才是长安,后面劳顿还有的是,李贤扶着妻子下了马车,在这大热的天里,歇歇透气就是,哪里有什么舒服。
  马蹄声不显急,李哲赶来时也是汗湿透了衣服,见到一身素衣喝着凉茶的兄嫂,又是诸多感慨在心里。
  “三弟?”李贤想不到还有人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起身迎了上去。
  李哲忙下了马,二人却是相对无言,半晌才叫出一声:“哥。”
  李贤请了李哲去别处叙话,从太子之位下来,于他竟是有些解脱的,而李哲的未来,一下变得更为惊险。天拍拍李哲的肩,叹息道:“能来……也是不容易了。”
  “二哥,这往后如何,我都无能为力了。”李哲也没什么话能多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这是欧阳国师给你的。”
  李贤抬手接过,他看了看李哲,犹豫得太过明显,信封沉甸甸的,装的不光是话。
  “还是……看看吧。”李哲道。
  这封信里,却是没有话。李贤打开信封,有一枚玉佩,正是他送给欧阳明日的那个,除此之外,只有一张洁白的信纸,信纸上,什么都没有。
  李哲见此,也不敢胡乱出言猜测,心里对这位国师的诡谲,只觉得心悸。
  怔怔看了一阵,李贤叠了信纸放好,喃喃道:“这样也好。”
  风兀起,柳枝摇曳,团团尘埃似霜雪,灰漫漫,成远天宵云。
  一曲琵琶音若烟缕,绕香沁雨,缠绵吴侬软语,指尖点弦,拨取妙声迩里。
  北地胡琴玄木琵琶,和着江南润到心底里的曲儿,幽意深深曲折,决绝削金断玉,忽收于裂帛,戛然而止。欧阳明日抬手看着指尖,一滴嫣红鲜血聚成珠,微微刺痛。
  怀中这一把漆黑如墨,光泽如玉的琵琶,实在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琴,欧阳明日似乎也因此有些愉悦起来,按弦说道:“这琴虽不甚听话,却实为上上之品,从何得来?”
  易水与慕容紫英都在旁侧,却答不出话来,倒是一直不敢往跟前儿凑的欧阳莹莹,此时倒有了话,扒着后面的屋门说:“哥你当了国师,有不少人送贺礼,都是管家叫人收着,我拣了拣,里面就有这把胡琴。”
  欧阳明日回头看她一眼,终于有了心思去管她的事,凉凉问道:“你为何来京寻我?”
  欧阳莹莹低头不敢看他,缩到了门后。
  随心挑弦,凝思难语。
 
  第三十回
 
  廿二,诏立英王哲为太子,更名为李显,大赦天下。
  对欧阳明日很是上心的武后,随之就去找李治商议,而她心里早打定了安排。
  方下朝更衣,李治见武后来,先问:“又有了什么事?”
  武后道:“你把欧阳明日封作了国师,他因着腿脚不便不来上朝,你放着也不管,这么个人,实在太可惜了些。”
  李治立刻反问道:“也就是个二十多岁的娃娃,朕封了国师还亏待了不成?”
  “他性子是怪了点,可论起才干来确是十分难得,又有一颗仁人之心,若弃之不用可是陛下的损失啊。”武后身姿端正如竹,款款步来,敛袂一整李治的衣领,低声道,“可他的心思恐怕还在废太子那。”
  李治看着她,听她继续说道:“贤儿离京时,他还特意让人去英往府让显儿去送行,这位国师是个重情意的,他必须得拘在东宫,无论入主东宫的人是谁。”
  “那依你所见……”李治话到一半,突然转了向说道,“此事你定即可。”
  至九月,李显已在东宫安定,忽然之间一道惊雷,上敕欧阳明日领太子太傅职,辅佐教导太子显。
  成为太子云里雾里的感觉还没过去,这一道旨可又惊着了李显,他对欧阳明日很是忌惮,别说拉上什么关系,就是见一面也不想,而他却不找东宫的幕僚商议,也是明白那些人非劝他去拜欧阳府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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