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　　“哔”一声插卡声响起，酒店房门被打开，裹得严实的人走进来，手里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那人把东西随便地扔到墙边，开始迫不及待地解开自己的外套，扯掉帽子，最后拿下包住了半张脸的围巾，露出叶修那张表情懒懒淡淡的脸。叶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自己这个前嘉世主力，要混进蓝雨战队下榻的酒店，也真是够不容易的。

　　“哟，来了。”小沙发上躺着的黄少天卷着毯子，露出的两只手握着游戏机，手指飞快不停地按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左左左右右跳击，哎呀这个boss是不是傻的呀……”

　　叶修叹了口气，这人果然没人的时候都要自己跟自己说话的。

　　不过，现在黄少天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示着他重感冒的事实。叶修走过去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这种时候你就别再多话了，嗓子都哑了。”

　　“不说我难受。”黄少天飞快地接话，手里却不见停，也不知道说的是他感冒身体难受还是他不说话就心里难受。

　　叶修凑过去瞟了一眼，黄少天在玩的是最脑残的那种过障碍射击小游戏，就跟超级玛丽一样，黄少天是什么操作水平，没几下那关的boss就倒地不起了。黄少天这才把机子往身边一拍，转头对叶修道，“你怎么就过来了？哎不对啊，你哪来我的房卡？等会，你知道我感冒了，谁跟你说的？”

　　叶修习以为常地保持沉默，找准他话的间隙打断他，“喻文州。”见黄少天还要张嘴，叶修赶紧转移话题堵他话头，“你没乱吃药吧？”

　　“当然没，”黄少天挑挑眉，“这种常识我当然有的啦。”说完，他好像有些尴尬，转开视线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叶修笑了笑，没说话。黄少天看起来很是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叶修知道，他实际上还是挺知道轻重的，比方说怀孕的人不能吃感冒药这种事。

　　没错，黄少天怀孕了。叶修也才是不久前知道的。

　　叶修和黄少天，这关系说起来可就复杂了。从联盟第四个赛季黄少天出道开始，两人从对手到朋友，再到滚上床的情分，四年多来，说交往也不是交往，说朋友也没那么纯洁，总是就是一个暧昧不清。用苏沐橙的话说，就是“固定□□”。叶修不置可否，他和黄少天都好像没有想要放更多真心在这份关系中的意图，恋人算不上，或许情人更贴切一些。只不过，目前情况好像有些变化了。

　　

　　半个月前。

　　叶修佝偻着在电脑前推副本。忽然，有人敲敲前台的隔板。叶修抬头，就看见黄少天全副武装，只露出那双黑亮亮的眼睛。网吧里灯光很暗，显得那双眼睛更是清亮得好像要发光一样。

　　“稀客，”叶修有点惊讶，“怎么，来组队帮我再刷个副本？”

　　黄少天第一次支吾了一会，“有事跟你说。”

　　叶修打开前台旁边的隔门，“进来说。”

　　叶修拍拍旁边的空位，没有把耳麦戴回去，继续操纵君莫笑行动。这次只是在带唐柔他们熟悉一次副本，所以叶修并不介意一心二用。

　　等了半天没声音，叶修疑惑地瞥了黄少天一眼，“你说吧。”

　　“哎你这个网吧生意还不错啊，上次来都没发现……”果然黄少天开口就是扯，愣是从网吧的生意扯开去，扯了上周的常规赛再扯到埋骨之地副本再扯到团灭公会三十多人甚至连西湖一点也不好玩杭州冷的要死之类的统统讲了一遍。

　　叶修神色淡定地一路开怪，不时“嗯啊”两声附和黄少天，所以当黄少天那句“我好像有了”跟着那一大堆垃圾话跑出来的时候，叶修的大脑并没有第一时间接收到那个讯息，但是黄少天说完那句就停了，留下的空白时间让叶修下意识回味了一下那句终结这连篇废话的句子，然后猛地就僵住了。

　　曾经荣耀第一的大神此时一个低级失误，直接让小怪脱离了控制，那边寒烟柔一个落花掌把小怪重新拍回聚怪中心，耳机里传来唐柔的声音，“你又给客人拿东西去了？”

　　叶修赶紧回去随意操作了几下，却没心思回唐柔的话，“你……你刚说什么？”

　　黄少天摸摸鼻子，盯着电脑屏幕道，“我说你们这个打法还是很暴力啊，刚才那里你们可以这么走快很多啦……”

　　“黄少天。”

　　“咳……我说我怀孕了。”

　　屏幕上的君莫笑一下下抽搐着，却是叶修按着两个键根本忘记收回手了。耳机里传出了包子“老大你在搞笑么”的叫声，叶修微微张着嘴巴，表情要多呆滞有多呆滞。良久，叶修摁着眉心，一只手习惯性地去口袋里找烟。

　　黄少天看叶修紧锁着眉头再没说一个字，不由急了，“喂，你该不会想拔屌无情吧……”

　　叶修掏出烟听见他这一句，手一抖，看向黄少天，对方居然还是一脸无辜的询问表情，叶修看看手里的烟猛地想起什么，问道：“我抽那么多烟没关系吧？”黄少天没料到他头一句会是说这个，还想了想才明白，“但是我不抽啊应该不要紧吧……”接着又不确定地加了一句，“要不我百度下？”叶修把烟放下，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去外边说。”

　　然而，去外边说的结果，也并没有说出什么结果来。唯一定下的，是留下孩子的决定。叶修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似乎从一开始，不要孩子的念头就好像没在他选择范围里出现过。他那时候脑子里胡乱地思考的，全都是该怎么调整自己的规划来迎接这个孩子，以及将来和黄少天的关系。然而这些，在他看见黄少天双手插着口袋，踢着马路边的石子的背影时，却什么都问不出来。

　　最后，他们只是沿着网吧外面的那条巷子零碎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叶修揉了揉黄少天的一头乱毛，帮他把兜帽盖回头上，还使劲按按四周不留一点漏风的空隙，“回去吧，以后给我电话我来找你，大晚上的别跑出来，冻不死你。”

　　黄少天缩着脖子嘟囔，“哦，那赛季结束了呢……”

　　“一样。”叶修终于笑了笑。路灯下黄少天小步地跺着脚，鼻子红彤彤的，几绺刘海乱搭在眼角，简直像个高中生一样。爬进出租车时黄少天还胡乱地朝叶修挥挥手，叶修在原地站了很久，看着他的小朋友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

　　然后日子就那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半个月，黄少天没找过叶修，常规赛进行的如火如荼，周六要是有蓝雨的比赛，叶修就会主动地搬个板凳加入网吧的观赛队伍。黄少天的发挥依旧强劲招人，叶修每每看着，有点放心，同时又有点担忧。

　　其实就算喻文州没告诉叶修黄少天感冒了，叶修本就想趁着这次全明星赛两人同在上海，来见黄少天一面。晚上从喻文州那拿了房卡，叶修给了黄少天短信便匆匆伪装了一下赶过来了。

　　

　　“刚全明星还打这么high，悠着点啊。”叶修看黄少天开始可怜巴巴地擤鼻涕，无奈道，“要喝点水吗？”

　　“要，”黄少天又抽了张纸巾，“王大眼惹人生气啊，光盯着我！”

　　叶修当然不会指出是谁开场就一直逼逼PK还直取对方牧师的，走开去倒水，才发现水壶根本就是空的。要指望这人好好照顾自己果然是自己奢望了，叶修认命地去烧水。不过说到照顾人，他俩谁也别说谁，都是昼夜颠倒方便面三顿的人，叶修想着，开始为自家儿子将来的生活忧虑。

　　“什么时候感冒的？看医生了吗……”叶修还没把水壶放下，就瞥见身边人影闪过，黄少天急吼吼地冲卫生间去了，啪一声摔门后，就是隐约的呕吐的声音。

　　叶修赶紧把水烧上，拍门，“少天？你没事吧？”

　　过了一会，里头动静渐渐小了，然后就听见黄少天有气无力道，“老叶，进来扶我一把，我腿软了……”

　　叶修走进去，黄少天趴在那小脸吐得惨白。叶修小心地把他搀起来，“怎么反应这么大？”他看黄少天每场比赛都精神奕奕的，并没有想过这个孩子会给黄少天带来多少负担。现在看黄少天冷不丁吐成这这副样子，心里微微震动，这个家伙这半个月都是这么强撑过来的？

　　黄少天此时是难受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了，可怜兮兮地窝回小沙发里卷起毯子幽怨地盯着叶修。其实他反应本来不严重，比赛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和亢奋，一般忍忍也过去了，但是上海比杭州更湿冷，他第一天来就感冒了，带的反应就加剧了很多。

　　叶修是带了夜宵来的，但看黄少天这副样子，也拿捏不好该不该提出来，但是刚扶黄少天的时候发觉他的确是瘦了不少，便还是开口道，“我带了点蔬菜粥，吃不吃？”

　　出乎意料地，黄少天点点头，“吃，吐完会饿的。”

　　叶修把墙边的塑料袋提过来，把粥和几个水果拿了出来。两个人各自捧了粥，默默吃起来。黄少天一改常态地吃的很文静，而且吃了小半碗就停手了。

　　“不吃了？”叶修问。

　　黄少天摇摇头，“差不多了，当你胃里有东西的时候，吐起来就会更难受，你知道的嘛过喉咙的时候……”

　　叶修对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沉默地看看自己手里的食物，扶额，终究是再没勇气继续吃下去。

　　东西随意地收拾回了袋子里，两人靠在沙发里打游戏。黄少天注意到，从进门到现在，叶修都没有掏出过烟。叶修凑近跟他说话的时候，黄少天能闻到对方嘴里糖果的味道。

　　“不抽烟了？”

　　“嗯，在戒。”叶修盯着屏幕，淡淡回到。

　　一局结束，黄少天输。破天荒地没嚷着要再来一局，黄少天吐了口气，“不玩了，晃的头晕。”

　　叶修拍拍膝盖，“躺会。”然后进入PVE模式继续打。

　　沙发本来就小，叶修没有挪地的意思，黄少天便从善如流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到叶修腿上。空调很暖，叶修身上只有一件薄毛衣，淡淡的洗涤剂的味道。黄少天可以很近地看见叶修的手指。这是双手速六百，以精湛操作笑傲整个荣耀的手。当然这也是一双漂亮至极的手，手指细长骨感，指节分明。此时这双手飞快地操作着手柄按键，屏幕里连击声响得一刻不停，叶修的表情却一直很松散，甚至有些无聊。他永远是一个掩藏锋芒的人，但黄少天知道，斗神的称号不单是给一叶之秋的，更是给它的主人叶修。叶修在策划他荣耀的回归，同时黄少天也肯定，他一定会重新戴上那顶只属于他的至尊王冠。因为叶修，注定是要给万千荣耀玩家来仰望的。

　　“你好安静啊，我好不习惯。”叶修换了个游戏，只一只手操作，腾出一只手来把黄少天的刘海往后抹，探了下他额头的温度以后用手指轻轻摩挲他额角那里翘出来的短碎发。

　　黄少天闭上眼睛，叶修这个动作太温柔了，他几乎都要脱口问出来了，你要是重新站回那个顶点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那我给你唱首狮子座吧。”黄少天道。

　　“呵。”叶修淡定笑。

　　“别摸了，跟摸小狗似的。”黄少天气哼哼地扭了扭脑袋，叶修半夜来探望，本来还有点小感动，现在居然打起游戏什么后续的话也不说了，黄少天不由有些不爽。

　　“别乱动，小心摔下去，小黄。”叶修不要脸地接上了小狗称呼。

　　“叶修你大爷！”黄少天坐起来继续气，“我也就不明白了，你当初就不能跑下去买个套啊！就这么一次！凭什么啊！”那时正是联赛刚开始一个月，叶修还没退役，嘉世和蓝雨正好一个打完要走一个正来，交错的两天叶修和黄少天自然是逮着机会见面，便就这么见出人命来了。

　　叶修冤枉道，“谁知道你还有这隐藏技能啊，也没想这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