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亮光]云深不知处+番外 作者:清寒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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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的视线明明是落在了少年的身上,却像是透过了浩淼的时光,投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蓦然间想起,那是个明朗的秋日。
老者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岁月的苍凉,幽幽道来:“见到你的时候,你是那么小,那么皱,像个猴子似的。却是笑得那么灿烂,见到你云中山缠绵半月之久的秋雨就这样散了。天气是那么明朗,明朗得就像是你的笑容。”
还记得那时的惊异,那时的凄凉,那时的不快。“可是”老者继续说道,“神奇的是啊,我一把抱起你啊,你就笑了。明明那么小,根本不会认人的吧。所以就没有去找你的父母啦。这也算是师傅的私心了,让你留在云中如此之久。”
“不,还是多亏了师傅。若非师傅,也许这世上就不会有染光这人了。”少年有些诧异,因为自己十多年来不知多少次缠问自己的身世,老者都是但笑不语,这一次却主动提起。不知……
心里的不安,渐渐满溢,少年俊秀的眉眼,渐渐染愁。
果不其然,又听到老者那不变的声音:“你不是一直很向往外边的世界么?”
“是……”少年有些急了,隐隐有种要被抛下的感觉,忙道,“师傅,不要离开我,我不出去便是。”急切而干脆的承诺,丝毫看不出这人便是昨日那为了出游而怄气的少年。
老者的神色越发地温柔,只是笑了笑,“光儿,师傅老啦,你就替我去南边送个信便好。你也大了,出去历练历练也好,不然将来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啊。再者说去南边不过来去不过月余的时间,光儿难道这些也办不了么?真是为师教导无方啊,好容易把徒弟拉扯大了,连这送信的小事也办不了。哎哟,我这命啊……怎么这般苦啊……”上嘴皮碰下嘴皮,老者忽而掩面低哭,颇有些死皮赖脸的味道。
而且似乎状似老泼皮啊……
少年眉头微挑,似疑,似虑,唯独没有气恼。
良久,到老者的低哭声也渐渐消失,少年温润的声音才道:“送往何处。”
老者闻言立马放下了掩住脸的袖子,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字,“明白了么?”
压下心头千丝万缕的思绪,少年点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对面似乎是云淡风轻的老者,“好。”
“那今日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吧。”
少年只是点点头,低声道:“好。”
此时真是初春时节,天气不免有些凉。天黑得不早,两人却相对无语。只得默默睡了。第二天天一早少年便拾掇了东西,打成了包袱背在身上,一袭青衣是依旧的简单,如云的墨发却松松在发尾系上了一条白绢。上面绣着重重的亭台,远山,还有不变的云。
老者自房中出来看到少年便是愣了一下,良久方自嘲笑笑,“等着,我去拿件兵器给你傍身。”遂,转身又入了房。
少年点点头,微微笑着,看着老者自布巾中取出的一把绘着云纹的剑,递到自己的手里。
少年朝着老者会意一笑,抽出剑,青芒透空,一场剑舞,说相思。
翻飞的墨发,衣袂,轻柔但又透着决绝的剑招,这便是相思。
曾有一人,名动江湖,一剑问相思。
便若此。
老者眯起眼,笑了,眼神又一次失去了焦点。
“剑舞,说相思啊……”幽幽的声音,仿佛江南春日里乌篷船中的一场清梦,梦了,便在了。醒了,便消失了。?
☆、入云中
?
“师傅。”利落的转身,墨发自空中翻飞而下,少年插剑回鞘。转身盈盈一拜,“徒儿去了,多加保重。”青色的衣摆在洒满竹叶的铺陈开来,隐隐有几分凄美,映着少年清秀的面,更是动人心神。
湖色的眼,轻轻地垂着,掩去了所有的思绪。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不舍,那些遐想中的繁华灯会,那些娉娉婷婷的婀娜女子,似乎忽而变得朦胧而不可及。少年的心,隐隐有些犯疼,不知为何。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来猜一下灯谜?”老汉轻轻笑着,指着中间一盏素白的莲花灯,那是所有莲花灯中唯一一盏写着字的灯,“猜对了,可是有奖的哟。”
少年又望了望那汹涌的人潮,停下了脚步。笑道:“好。”
举目望去,行草潇洒写意,少年清润的嗓音低低念道,“此事不关风与月。”念罢,方又惊异地看老汉一眼,“猜何?”
老汉但笑不语,“此灯只待有缘人。年年到此,不过所得缘人却是不多,实为老汉的遗憾啊。”
少年微微垂首,似是沉思,青丝缓缓从肩头滑下,半掩住姣好的面容。“无关风月。”不知为何,便想起了老者舞剑时的声音,决绝却又满溢的柔情,还有老者那幽深的眸子。
无关风月……一场剑舞,说相思啊。
“敢问,此事若是无关风月,可是关情?”少年心头忽然一动,抬首一笑。
老汉只是笑着眯了眯眼,“公子果然与老汉有缘。不知,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染光笑了笑,望了望云中的方向,道:“平生不识相思意,待到识得却欲忘。今日尽兴,多谢老伯了。”说完拱拱手,转身离去。
那老汉却是扬袖一挥,一盏白色的莲花灯,直直朝染光飞去,“老汉说了有奖,公子若是不收下,岂不是显得老汉我蒙人么!呵呵,还是收下吧!”
染光轻轻接下,笑道:“那就多谢老伯了!”转身,一袭青衣,融入浓浓夜色。
笑语盈盈,暗香渐去。却有一蓝衣人,执着羽扇,自人潮中缓缓而来,明明是世间人,却有一种超脱人世的脱俗感。明明超脱人世,但是那人身上却有着世俗的风尘。
奇异,却不矛盾。
精致的云纹,深蓝的衣衫,迎风而动,那人手中的羽扇,轻轻一摇,墨丝轻舞。也不见那人走得有多快,却是一瞬间便到了老汉的灯前。随后而来便是两个清秀的小婢,两人一左一右,都执着一盏宫灯。
蓝衣人缓缓停下,小婢也识趣地停了下来静候主子的吩咐。
那老汉只是略瞥了蓝衣人一眼,似毫无知觉,冷淡道:“这位公子可要猜灯谜?”说完指了指中央的一盏白莲灯,道:“请便吧。”
蓝衣人忽而合了折扇,轻轻笑了,“这位老伯可真是待人与众不同啊。”
老汉亦是笑了,“不同人,自然不同样。不然老汉这一介草民可怎么活得下去哟!”老汉看了对面的蓝衣人一眼,眼底忽而有了几分戏谑。缓言道,“公子可知何事无关风月?”
蓝衣人玉扇轻摇,清浅一笑,“情之一字,自古难解。相思二字,未有人识。”微弱的灯光下,蓝衣人眉目如画,一顾一盼,容色无双。
老汉终还是轻轻一笑,“有趣,有趣。我还倒是无趣的纨绔子弟,却不想是我辈中人。这灯拿去吧!”说罢,一盏莲花灯随手飘向蓝衣人,力道奇大。而蓝衣人不躲不闪,似乎也不打算接。
只见在那莲花灯就要打到蓝衣人时,那蓝衣人身边的两位侍女轻轻扬起手中的宫灯,一拂,那灯便缓了下来,落入了蓝衣人手。蓝衣人风雅一笑,“多谢老伯。”转身,亦是融入了夜色之中。
唯有老汉缓缓收拾着架上的莲花灯,轻轻叹息:“平生不识相思意,待到识得却欲忘啊!”
所谓的闲愁,或许就若此。
从小便学习这套相思剑法,也曾无数次在酒肆中听到说书先生说那曾是惊才绝艳,名动天下的染夜公子。
说的正是:“一曲剑舞,说相思。”
但是,少年只能舞出其中的剑招,却从未真正领悟其中的真谛。空有其形,而无其神。也曾懊恼啊,日日夜夜缠着老者教导自己此中要义。
但是老者只是在自己每次前去的时候微微浅笑,摸摸少年的头,喟叹道:“人生无常,只要入世终有一日,你便会懂何为相思。不过啊,到时或许你便不想懂了。”幽幽的眸光始终如一,说的,正是相思。
“光儿,去吧。”老者上前轻轻扶起伏在地上的少年,“你曾说想知相思为何物,或许,这便是那个契机吧。记住凡事莫强求,也莫轻易放弃。这样便好。”
“是,师傅。”少年点点头,“我去了。”
转身时,流光千转,或许这一刻便是一生一世。五月风,竹叶轻扬,拂过少年的脸庞,幽语随风,“师傅,可有何言要我托付?”
老者只是笑,回身折下一支嫩竹,“既是相见不如不见,何必言它。”
少年闻言便再没了言语,未回头,只是一直走,入了那依旧浓雾缭绕的千丈红尘。老者一囗手拂过嫩竹,直到少年消失在了视线尽出,才缓缓舞起那一曲相思。柔情百转,似怨似艾,实思实念。翠色的竹,在空中扫出阵阵清风,白衣翻飞,竟是掩不住的颜色。
当真是精才绝艳,比之少年,更多了几分岁月的苍凉还有那任如何掩饰也去不了的相思。
行至山下的时候,少年隐约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低唱道:“扫尽残花不吟哦,相思最怕对人说。”少年略一顿足,便再次走向了未知的远方。
激荡的真气贯穿了整个竹林,老者手中的竹枝就如同曾握在手间那柄惊世的宝剑,一个横扫,竹枝轻舞,柔情百转。盘旋,落下,老者迎风远去,只余下空空摇曳的竹,还有上面的两字——相思。
平生不识相思意,待到识得却欲忘。
少年身法如风,不多久便离开了云中。正值灯会时节,自然少不了许多的少女巧笑倩兮,盈盈如柳。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可是似乎这些都入不了少年的眼了,数天前,还让自己心动不已的灯会,此时却变得乏味无趣。
少年兴致缺缺,却缓了脚步。看着满目的繁华,才蓦然有了些身在人世的感觉。浅浅笑了,刹那间,风华无双。
“来来来,猜灯谜了,猜对了有奖啊!”一老汉一边喊,一边招揽着过路的行人。不过这老汉的花灯前,却是甚少有人停留。只不过是几盏素色的莲花灯,不是奢华的宫灯,亦不是优雅的牡丹花灯。所以过路的行人都往人多处去了,唯有这少年望着那人潮生出几分退意,在这莲花灯前停了下来。?
☆、莫言愁
? 夜色似乎永远是朦胧的,笼罩了一切,让人看不清这尘世间的是是非非。浮生若梦,若是真若梦,倒也是件好事。
只可惜啊……天一亮,这醉梦里的人啊,就一个个醒了,一个个依旧循着自己来时的路,一步步,一路路,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水色连天,花灯会的中心合该是喧闹的,却不想是如此的寂静。春夜微寒,似乎所有人都为这春寒止住了言语。只见这灯会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人工湖,上面有一小舟,三张小榻,还有一壶酒,一柄灯。
所有的人都静了,恍若天地还在混沌之时的寂静,悄悄降临。那人一身淡紫的衣袍,手执红梅一株,踏微波而来。轻轻一个转身,半躺在竹榻上,红梅若染,浅笑间,天地更无其他颜色。
半晌,人群中渐渐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才听得舟上人幽幽道:“平生不识相思意,待到识得却欲忘啊!”
我本相思门中人,只能不识相思意?狭长的凤眼微微一挑,自竹榻上半坐起身来,长发随风四散,恍若谪仙。冷淡地一一扫过众人时,竟没有一人敢直视那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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