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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末，”莫柒软下声音，“我明日就要离开凤家了。”

 

    尘埃落定般，他话音一落，这片天地就陷入了突如其来的静寂。也不知过了多久，屋檐外又下起了大雪，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如同夜深时亲近的耳语，柔绵而又哀长。

 

    “为什么……”门后，凤末小声问。

 

    “父亲方才唤我去了一趟后山，跟我讲了一件事情。”

 

    “……”

 

    “他说，明日进昆仑，不结金丹不得还。”

 

    “可是你才炼气期，金丹得等到什么时候！”凤末焦急地追问道。

 

    莫柒一愣，想起自己在众人眼中还停滞在炼气期的水平，他听着凤末焦急的语气，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在担心我吗？”

 

    凤末顿一下，然后哼了一声。

 

    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很符合他别扭的性子。

 

    莫柒缓了一会儿，认真道：“我不在意会在昆仑遇到什么事情，也不是特别担心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凤家，我只是想，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点，能在凤家不饿着自己，不冷着自己。”

 

    凤末没说话。

 

    隔着一层门板，莫柒也猜不到他的表情。

 

    “你的字还写得那么丑，这几个月也没长高多少，连我的书童都能耍得你团团转，你这么笨又没有我顾着，能在凤家过好吗？”说到这，莫柒长叹了一口气，“但是人总得长大，末末，我不能护你一世，今日我来，只是与你道别，方才的事我也没有误会你半点，只是你记得，日后撞上那个贺竟，千万要离他远远的。我该走了。”

 

    “哥--”凤末在门内喊住了莫柒。

 

    莫柒顿了顿，回头，门却没有开。

 

    “哥。”门里边传来的声音闷闷的，“谢谢你。”

 

    莫柒微笑了一下，“傻瓜，我们可是兄弟。”

 

    门里边又没了声响。

 

    莫柒挂着笑意摇了摇头，又步入了风雪之中。

 

 第112章 生如逆旅6

 

       天尚蒙灰的时候，莫柒便背着一个简易的行囊离开了凤家。起程时没有任何人来送他，凤家家主出于安全性的考量，将他去昆仑的事情作为一个秘密，对于外人来说，凤柒还只是一个呆在凤家未出人世的小少爷。故而离开时，唯有天际绽破的一缕晨光与他相送。为了躲避贺竟的追踪，莫柒还特意营造了下山的假象，然后在晌午时分，从另一条小道进了昆仑。

 

    昆仑素有“天柱”之称，所集灵气要比凡世纯粹干净得多，内有许多珍奇灵植和高级妖兽，但与此同时，昆仑地形十分凶险，深涧险崖、暗河洞窟数不胜数，行路中稍有不慎，就可能滑落深渊，粉身碎骨。也正是因为这凶险的地形，使许多人不敢妄自上山，随意采殖。

 

    沿途走来，莫柒也几次遇险，但因为小心谨慎，往往能化险为夷，而途中所见的灵草妖兽也使他受益良多，心境也逐渐与自然相谐。

 

    如此过了几天，莫柒觉得自己将有突破，索性他也将这一片的地形打探得差不多，便选了一处少有妖兽来往的山洞作为暂居之地，在外面布好阵符后，便开始打坐修行，吸取天地灵气，以待突破之势。

 

    修真无岁月，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莫柒终于从入定中醒来，他看看身上落满尘灰的衣服，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新衣，刚换上，就发觉有些不同，这套新衣是比照他十二岁时的身材做的，可现在已经短了一大截。莫柒不由有些心惊，忙取出一面铜镜，对镜一看，才发现自己已不再是十二岁的模样，而是长大了的英气少年。

 

    索性戒指中还特意备用了一套宽大的白缎，莫柒粗糙裁过，简单缝补，便制成一套稍能入眼的白袍，换上衣服，莫柒便走了出去。

 

    洞外如之前一样，仍旧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松软的雪积得有小腿深，如同一层极厚的云朵。莫柒站在雪上，雪地只留下他浅淡的脚印，他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色，有几分无措的茫然。

 

    他究竟入定了多久？

 

    答案无从得知。

 

    知道的，无非是他仍未结丹，即使四肢脉络盈满灵气，也缺乏一个凝聚的动力。莫柒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因为无法承载过多的灵气而爆体而亡，而勉强打坐也已经对他于事无补，倒不如出去寻找结丹的动力。

 

    莫柒回头看了看他呆了有一阵子的洞穴，然后转过身，向昆仑深处进发。

 

    虽然没有突破至金丹期，但通过这阵子的灵气灌溉，他的体质已比之前大有提升，目视耳听的范围有所扩大，而且体能也要好了很多。

 

    可谁知，即使是如此，他也没避开一只形似老虎的妖兽。

 

    这处是近悬崖之路，极险极陡，偏偏前面突然跳出了一只“拦路虎”，仿佛特意拦住莫柒，不想让他往更深处走去，莫柒虽习得御剑术，但是还不甚贯通，他的佩剑也只是在府库中随意取的一把，说不上有多精良，他刚念动咒术，催动佩剑，结果那妖兽就突然从口中喷出火来，那火焰掀着热浪，直逼莫柒面前，他御剑抬空，也只险险避过，扬起的发梢还烧焦了一部分。

 

    莫柒停在半空中，与那妖兽四目相对，也是说时迟那时快，他御剑紧急加速，晃晃悠悠地往前飞去，想要越过那妖兽，结果这妖兽突然从地上腾跃而起，一掌就拍碎了他的佩剑，莫柒失去了支撑，直接就往深渊中堕去。

 

    莫柒抬头望去，那妖兽正低着头凑到崖边，看到他无力地堕下去，布满妖纹的虎脸上有几分得意，它朝莫柒龇了龇牙然后便转过身消失在了崖边。

 

    莫柒凝神一想，以指尖为刃划破了自己的手腕，红色的液体随之失重地流了出来，在空中勾勒出一道绵延的血线，莫柒连忙催动莫问天那几个月教予他的口诀，那绵延的血线便化成了通红的藤蔓，如同活物般附着在有几处尖刺的崖壁上。

 

    莫柒拽上由自己血液化成的藤蔓，顺利止住了下落的趋势。也得亏他体质有所增强，在如此失血的地步，还能支持着自己爬上了那段原来的路。

 

    他如此辛苦也是有原因，那“拦路虎”肯定是为了守住某样宝贝，才阻止他往前，而那样宝贝说不准就是他得以突破至金丹的机遇，他不敢放过。

 

    现在也不知剧情进展到什么地步，没有金丹期的修为，他赶上回去阻止凤家的灭门之灾，也只是送死。

 

    莫柒歇了会，取出了那日贺竟给他送来的药，也就是莫问天教他使用族花后特意每月为他备的补药，然后一饮而下，自觉身体里的元气要比方才充实许多。

 

    休息好，莫柒便循着妖兽的脚印去寻宝贝，没曾想，还真让他猜对，距离坠崖那处一里路许，有一颗极大的红花，像极了莫柒曾在书中见过的蒲丹花，而那妖兽就趴伏在蒲丹花的旁边，嗅着花香酣睡着。

 

    蒲丹花是结金丹一味极重要的原材料，越好的结金丹其中蒲丹花的比例就越重，而凤家能用得最好的也不过是食指长的花瓣入药，能见到堪比虎脸大的花盘，也算是莫柒否极泰来。

 

    趁着那妖兽睡觉，莫柒悄悄用了隐匿气息的咒符，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蒲丹花旁边，轻轻折了两瓣小臂长的针瓣。也多亏他如此小心谨慎，那妖兽才没被惊醒。本着见好就收的心态，莫柒将两瓣针瓣收入储物戒后，就迅疾地逃走了。

 

    而就在他往南边逃出两里地时，耳边突然听得那妖兽暴虐的嘶吼声。

 

    莫柒倒吸了一口凉气，忍着头皮发麻，往之前住的洞府去了。

 

    他不是什么主角，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能捡漏就捡漏，能不贪心就不贪心，仅求于此。

 

    谁知，就在他离开后的一刻钟后，有一个白眉白胡的老人领着一名少年御剑飞行至此地。

 

    “那便是蒲丹花，你摘下食用，方能顺利结丹。”

 

    站在剑上另一侧的少年拱手行礼，“多谢师父，只是不知那护花的妖兽当如何处置？”他一袭青衫，眉目清朗，已隐隐可见未来能令多少佳人一见倾心。

 

    那护花的妖兽早已被他们的谈话声扰醒，此刻正龇牙咧嘴朝他们凶神恶煞地嘶吼着。

 

    老人微蹙眉头，长剑斜划两道，直逼那妖兽面门，妖兽吐了口火，却完全无法对这无实物的剑气有所奈何，几乎是顷刻间，妖兽巨大的身子就被一把叉型的剑气割断，喷涌的热血混杂着尸块溅在了一地白雪上。

 

    “去取吧。”

 

    少年见此血腥场面，有几分麻木的无动于衷，他轻声应是，然后飞身而下，摘了那朵极大的蒲丹花。

 

    “多谢师父。”少年低着头，如玉的脸颊隐在那朵血红色的花朵后，刚抽条的身子站在那溅染了鲜血的白雪之中，有几分奇特的动人。

 

    无情道人点了点头，“走吧，该回我的福地去了。”

 

    少年抬起头来，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有几分央求的神色，“师父可否让我再在这昆仑逛逛？”

 

    “去寻你那兄长？”无情道人心直口快地戳穿。

 

    少年又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无情道人叹了口气，“怪我当年算错日子，没有及时出关，原本我早已算到凤家有我的一个徒弟，也算到凤家定有灭门之灾，特意赶来这昆仑就是为了能及时助你们凤家一力，但是谁知这天柱的时光流逝竟与外界不同，不知不觉我就在这昆仑里呆了两年，出来时也只赶得及救你一个，真是命也命也。”

 

    “师父不必自责，徒弟命途多舛，这是我该受的。”

 

    “那你为何还执意去寻你那兄长？”

 

    少年抬起头来，表情有几分倔强，“可哥哥不同，他早在凤家灭门两年前就来这昆仑历练，既然逃过了灭门之灾，凭他的能力必然也能在这昆仑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