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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时间断网是战队的普遍规矩，周泽楷知道这件事已经是训练结束后的傍晚。离食堂开饭还有半个小时，一般这段时间轮回的人都略作放松等开饭，捡空刷微博、登QQ、看网页、弄个小号上网游耍几下。

 

众职业选手还不知道网上翻覆成啥样，他们的微博首页被“叶修出柜”疯狂刷屏的同时，他们的训练室也被我艹麻痹真假吓尿刷屏了。

 

由于事情的进展实在太快，照片发出还不到个把小时，叶修就自己出来满不在乎的承认，还反将对方一军。这导致轮回众人的认知，已经趟过了循序渐进的阶段，趟过了起承转，直接面对合，面对最新的争论焦点。

 

叶修出柜了，好嘛，对方是谁？圈内圈外？明星还是普通人？

 

叶修云淡风轻的表现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压住了争论，转移了视线，让那张照片显得毫无意义，除了另一个没被曝光的人以外。

 

僵尸粉博主似乎被打乱了玩耍兴致，也被镇住了，没了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去百度，这样做算是打擦边球呢，还算是已经触线。

 

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没得玩，敢问哪个明星碰到这种事不是左诅咒右发誓地和自己撇清关系，咋换了叶修就变得不对味了呢，跟哎哟就等你了似的，上赶着就认了。只能说这么想的人绝对不是叶修老粉铁粉，这事谁都做不出来叶修能做不出来？

 

只剩一小撮人还在不停po主求真相po主求另一人po主求全图po主好人一生平安，再留个邮箱。

 

绝大部分围观群众的重点已经转移到活着出现的叶修身上去了，当事人都在了，还要目击者干啥。叶修的微博上，瞬间暴涨的艾特数几乎淹了上林苑，叶修顺手关上网页，都堵外面，一个也没回。

 

他只给周泽楷留了个言，这事你别管，我来处理。就去找陈果问进展了。

 

周泽楷没登微博，他不用登也知道最新消息，也知道是怎样的乌烟瘴气，他的队友在耳边炸窝一样即时滚动播报，“叶神自己承认啦”“叶神没再回微博”“那博主也没动静”。

 

周泽楷登陆QQ，看到叶修的头像弹出来，他的心便咽进去一大口，他看了叶修的留言，咽进去的心又吐了出来，几乎要跳到手心里。

 

为什么我别管？你想要干什么？叶修

 

周泽楷在第一时间领悟到了叶修的保护，却又在同一时间抗拒这种保护。

 

他想要两人一起面对，不管是好是坏，可叶修把他撇下了，让他像一个局外人，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样，一起见证事态发展，一起见证与他紧密相关的事态发展。

 

他的心变得潮湿，一半为叶修，一半为自己，为自己的那半风干的很快，最后都成了为叶修，为叶修在他面前张开的无形臂膀。

 

周泽楷的两只手按到键盘上，没动，没抖，但有点僵，他沉默，打了字删删了字再打，他想了很多事，又什么都没在想，头脑闪过许多印着画的碎片，那是恋情曝光带来的后果和叶修可能面对的种种，它们忽闪着归于空白。

 

周泽楷觉得自己的魂魄和身体分离了，他站在外面看着，看着自己坐在电脑前，队友各有各的忙，没人关注他或是正常、或是青白的脸色，反正他们的队长也不会关注八卦，他们都在指指点点，既带着电竞圈要同仇敌忾不能被妖魔化的意味，又免不了去探究八卦的根。周泽楷在想办法，让魂魄回去，他有事要做，然后他用力一拽，手先有了知觉，他打了三个字，这是在他眼中最有分量的三个字，不分开。

 

周泽楷起身出门，他听到江波涛在感叹，“又要有一阵不太平了”，他没有指责谁的意思，网游竞技特殊又敏感的身份，最容易让看法走味。

 

周泽楷用走得出了训练室的门，在无人经过的走廊里两步并作一步跑了起来，他最深的想法在胸腔里鼓胀，他不能让叶修一个人承受两个人甚至整个圈子的压力，他相信他有能力解决问题，也相信他有足够宽的心去承受非议，可相信和愿意是两码事。

 

跑到楼梯口，周泽楷突然立定，像被谁拉了一把，惯性差点让他跌下几个台阶。为什么叶修会抢先揽过所有的事，叶修肯定不会像他这样无目的的跑出来，叶修也不会像他这样哪怕有一瞬间的失措，周泽楷总不够叶修成熟，这是他承认的，这是叶修站在他面前的原因么？

 

周泽楷站了一会儿，慢慢地沿着墙根蹭回去，边走边用镇定强压自己，他不仅不能彻底伸张出满腔的感情，还要攒死了往下按。

 

这个时候，任性和固执是可怕的，缀满想当然浪漫的任性和固执更是致命的。

 

周泽楷怎么舍得浪费叶修的付出。虽然这会让他有种深重无力的挫败感。

 

不能自乱阵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赔进去的，会是他和叶修的前途。

 

周泽楷转道去了洗手间。

 

不过，假如叶修说要分开一阵避避嫌，那是万万不行的，抱团死也不能答应。

 

拿凉水拍过脸后，周泽楷又成了那个善于力挽狂澜的队长。他回到训练室，叶修没回他QQ，他还是担心，别的想法却不见了。

 

周泽楷点开兴欣战队的官网和官博，也没任何声明，看来是还没协商好。

 

这时轮回几个守着一台电脑凑堆的人中，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句，“咦，照片怎么没了？”

 

周泽楷没工夫自己刷网页，赶紧跳过去看，果然如此，连刷新几遍页面都是“抱歉，此微博已被作者删除”。

 

杜明爱屋及乌，比较关心兴欣，也乐得事情妥善解决，他大胆猜测，“难道是兴欣报警了？”

 

这边被点到名的兴欣也在愣，叶修差点就要对陈果挑拇指称赞，“老板娘动作够快啊。”

 

陈果神色茫然，底气不足，“不是我啊……”

 

叶修叼上一支烟，弹开打火机，他吐出第一口烟圈，“老板娘，记者杀到前咱还是自己起草份声明吧，我不火上浇油了，先避一避。”走到门口，叶修扶住门框，补充道，“要是叶秋过来的话，让他来我房间找我。”

 

叶修走后没多久，方锐的手机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走到角落里，接起电话，听筒里是大段的沉默，夹着一两个语气音节。

 

“找老叶？”

 

“嗯。”周泽楷站在食堂外面，方锐偶尔能听到几声风的啸音。

 

“那你得等等”，方锐透过网吧二楼的窗户，远远看到一个形似神不似叶修的人从车里出来，匆匆忙忙地跨进上林苑的侧门，“老叶应该要跟他弟谈一阵。”

 

“……嗯。”

 

方锐想说两句，话到嘴边又觉得还是啥也不说的好，他只是问，“你有什么话要我第一时间转告的么？”

 

“……自己说。”周泽楷收了线。

 

☆、45

 

周泽楷能对叶修说什么呢，说万事有我？那太耻了，他明明什么也没法做，什么也不能做，光想一想管不了饱，他站在叶修身边，但没人看得到他。

 

这种焦灼最是折磨人，如同被一把钝刀凌迟，皮剥离肉的感觉每一寸都新鲜分明，只想求个痛快。

 

冬天昼短，周泽楷在外面站到落日完全隐没，他没穿外套，北风几乎把他刮透。

 

轮回的队友在食堂吃吃聊聊，一抬头外看发现他们的队长夹在几颗冬青之间，二抬头又发现他们的队长不知所踪。

 

这晚的餐桌上，周泽楷也要退居二线，所有人的话题都围绕着叶修，叶修总能给别人带来惊和喜，没想到连私生活也不甘人后。

 

“哎你们说，叶神的那一位会是谁啊？”

 

“都是职业选手，谁不了解谁，就叶神的交际范围来说，肯定是圈里的。”

 

“赌一顿饭！”

 

“我怕你？两顿。”

 

“跟叶神关系好的大神都是有数的，估计是其中一个。”

 

“反正和咱们轮回没关系。”

 

“这种事，联盟允许么？”

 

“谁知道，又没先例。”

 

“看看热闹还行，别火连成一片，把咱们都烧了。”

 

“不能吧，又不是没有同性恋的运动员。”

 

“放到荣耀上面可说不准，多少网瘾少年等待拯救。”

 

“行了，给直男一条活路，别说了，恶心。”

 

周泽楷的缺席是对的，他回到训练室，翻出一张散人的账号卡，这也是叶修带来的变革，自他重返赛场后，哪个战队没几张散人账号备着，要是能把千机伞也备上就好了，哪个战队也都这么意- yín -过。

 

没有千机伞的散人就是个菜，周泽楷随便进了个竞技场的房间，锁上，带了一背包的武器，等CD，换上，耍几个技能，再等CD，换上，耍几个技能。

 

轮回的经理凑巧路过，看到周泽楷还在研究散人，感动的差点抹泪，赶紧送上一套和注意身体适度训练有关的说辞，最后还神秘兮兮地暗示，说不定荣耀赛场上很快就见不到叶修了。

 

周泽楷的眼里骤然暴起寒芒，快得转瞬即逝，轮回经理比他矮，又没抬头，自然看不到这个变化。

 

“……联盟的决定？”

 

“哦，不是，只是说有这个可能，别的体育项目也不是没有过同性恋运动员被禁赛的先例。”

 

“不会的。”周泽楷用力摇头，然后坐回他的位置，继续摆弄散人。

 

叶修，没有人能阻止我们打荣耀，没有人能分开我和你。

 

叶秋很想让自己冷静，尽管他的胃现在鼓得像个气球，他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确实也冷静了。他穿的不多，衬衣外面是裁剪得体的手工西服，大衣扔在车上忘了拿，他不觉得冷，走得太急，后背甚至滚了一层薄汗。

 

他知道叶修胆儿肥，十五岁那年拎个包就敢闯荡江湖造名参赛，他没想到叶修连最后一层脸皮也要撕破，一点缓冲和余地都不给他和这个家庭。

 

叶秋捏着冷静上楼，进屋，一触到叶修那张笑脸——既知道他要来又不在乎来他，他又失手把冷静掐死了。

 

愤怒混搭着无奈，叶秋放任自己的情绪丢了准头，他劈头盖脸就来，“我刚从国外回来，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落地，家都没时间回，你就给我看这个？”

 

叶秋边说边从西服内衬的兜里掏出照片，抖着相片纸发出不小的动静，代替自己说话一般，摔到叶修房间的桌子上。

 

照片在桌上滑行一段，卡到了键盘下，叶修瞄了一眼它，又瞄了一眼叶秋，“那你干嘛还打印出来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