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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一片喃喃赞同之声，不少人都点了头。洛祈接着道：“因此，今日首要之事便是关于阵营指挥权。众所周知，恶人谷人才辈出，并非只有一位将领身负指挥之能，但指挥令牌只有一块，为了令牌归属而内讧只会让浩气盟看了笑话。所以，在此请诸位大帅各抒己见，你们手里都握着兵权，你们认为谁任指挥最为合适？”

　　二军主帅嘿笑一声：“洛帅既然回来了，指挥权自然得收归洛帅，不会有人有异议。”副帅也跟着笑道：“洛帅才是恶人谷名正言顺的阵营指挥，其余人谁能有洛帅那样高的威望服众？有异议者，心思怕未必是向着我恶人谷的利益。”

　　两位位高权重的将领一发话，陆续就有不少小军团，不，是绝大多数小军团的掌权人，也跟着二军表了态，支持洛祈收回指挥权，或让墨枫交出指挥令牌。不过片刻，会场上已是一边倒的形势，洛祈冷眼看着，时不时侧耳听身边的梁奈低语几句，自己虽不发话，意似征求众将意见，但是，谁都能看出他强势而必得的架势。无怪各小军团跟风附和。

　　唯有杨魂，戏谑的目光在场上巡视了几圈，看戏一般，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直没有说话。

　　墨枫昨晚听凰久说今日这个会就是打他们的脸的，还以为指的是他离开三军一事。他不是没想过指挥权的问题，说实话若从他自己的意愿来说，他根本不愿做恶人谷的指挥，而且，他也根本没想到，洛祈摆明了态度，要他还回指挥权。

　　——明明当年都不许他把令牌从腰上摘下来的。

　　等大家喧喧闹闹地表过态，梁奈屈指敲了敲桌子，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余他一身银饰发出的细碎声响。他挑眉，冷然对墨枫道：“身为指挥必须事先备战，而不是战到紧急时才出来救场。我不知道你当年在浩气盟的规矩是怎么样的，但我恶人谷容不得你视战事如儿戏，肆意妄为。之前洛帅不在，允许你临时接替乃迫不得已，如今正主已经归来，你恐怕没资格继续在这个位子上待下去。”

　　这是第一次有人公然出面指责墨枫，但恶人谷其他将领心中都有着类似的想法。墨枫指挥是不错，但不管怎么说，他才加入恶人谷两年就手握指挥权，多少让这些资历深厚的恶人谷老将觉得有点闹心，如今洛祈回来，他们当然更希望由洛祈收回指挥权。

　　堂堂一军被围攻到这个地步，还是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一军副帅又怒又惊惶。墨枫抬头看着梁奈，直视他挑衅而讥诮的目光。他若果真视战事如儿戏，肆意妄为，怎么会把自己的身体糟蹋到这个地步，何必把自己的心糟践到这个地步！

　　然而没容他开口，梁奈就已续道：“你家凰帅今天没来，但当初他说的话想必你是听见了的。他自己亲口说过，只要我拿得出能打败华言的人，指挥权双手奉还。现在我拿出来了，你可是要违背你家凰帅的承诺，赖着不还？”

　　能打败华言的人——能打败他的人。

　　墨枫看向洛祈。他一直避免看他，因为对方连一个目光都不愿给予，每看他一眼，心里就更堵一分——若非洛祈默许，梁奈怎敢在他面前为难他？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失败，许下的承诺没有一个能完成，一个个都像硕大的巴掌，狠狠甩在自己脸上。当初答应了凰久以他一军弟子的身份出任恶人谷指挥，三年。如今才一年半，他就已经无法保住手中这块烫手的令牌。

　　你们觉得我很想要这块令牌是吗？你们认为我就是这样贪图名利的人是吗！

　　是，是的，没错。不需要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既然让我归还指挥权是众望所归，那么，令牌在这里，洛帅请收好。”墨枫扯下腰间的令牌，啪的一声放在了桌上。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腰板依然挺得很直，那是在浩气盟多年的积习，就算再是病体难支，就算已输得一塌糊涂，只要还剩一口气，也要昂着头退场。

　　“我在一军并未任职，除去这块指挥令牌就是孑然一身，没有资格与诸位大帅同坐一桌开这样的会。恕我之前冒昧，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这就退席。”他说完，推开椅子转身就走。毛毡起落间冷峭的雪风吹进了营帐，只余诧然的众人和惊慌失措的一军副帅。

　　磷火一直候在门口，见墨枫这么快就出来了，还奇怪着，就见墨枫对他一伸手：“药。”磷火忙掏出来给他，只见他边走边把药瓶倾斜，黝黑的药丸滚了一手，他数也不数，仰头尽数吞了下去。

　　“师父！这个不能吃这么多！”磷火忙去抢药瓶，手才伸出去就被塞了一个几乎空了的瓶子。墨枫的脸色很难看，手捂着胸口费力地吞下药丸，艰难地低喘，磷火想来扶他，却被他推开。

　　“去牵马……”墨枫缓了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出口。

　　“回营地吗师父？”磷火也不敢多话，赶紧解了马的缰绳牵过来，小心翼翼地问。

　　墨枫点点头，翻身上马，转头见磷火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护卫着，心里有些发酸，又觉得可笑。

　　“走吧。”他声音低哑地说，抽了一鞭子领头朝一军营地而去。

　　他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早在林锋那里的时候，林锋说了那些话，他就预想过可能会出现今日的状况。交易是他自己选择的，离开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当时不是想着，只要能让他活过来，怎样都可以吗。现在他活过来了，多好，还有什么不满足。

　　还有什么不满足。

　　还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说好的等三年呢，他的道长倒是提前回来了，但是，却不再是他的了。

　　当日刚离开三军时，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比今日更难堪的围攻，但是，那个时候总想着，三年，三年就解脱了，总想着如果洛祈在的话，是会站在他这边的，如果世上只剩下一个人能支撑着他，信他，那一定是洛祈。总还是——有希望的。

　　就依靠着这么唯一的一个念想，他才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习惯无视掉其他人的诋毁谩骂，甚至侮辱鄙夷。他们说你这么脏有什么资格勾引我家大帅，他们说我家大帅的遗物你有什么资格拿走。可是，是啊，他有什么资格。强硬地挺直了身躯坚守住自己微薄的立场，到头来却换得这么一个，被那人领头当众逼他还回指挥权的可笑局面。

　　他却还对他的小徒弟说，那是你师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已脱光躺平，来杀吧【望天死猪状

　　（我真的会HE的【弱弱的。。。。。。）

 

　　☆、第 48 章

 

　　一路雪风呼啸，回到一军营地墨枫已经忍不住开始咳，纵然拿袖子掩着，磷火也看见了他嘴角的血迹，吓得忙把他往营帐里扶，不过短短几十丈路程已咳得站都站不稳，整个胸腔都撕裂了一般。军医的脸色比他还难看，马上勒令人卧床休息，又给他灌了一堆苦涩的汤药下去，还叫来重兵把守营帐不准墨枫离开一步，然后把磷火拎到外面一顿臭骂。

　　磷火又心急又委屈，只能乖乖挨骂，然后越发殷勤地伺候师父，端水喂药，或给军医打下手，帮忙治病疗伤。折腾了大半日，到掌灯时分军医终于止住了咳血，而不得不留在会场把会开完的一军副帅也终于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凰久不在，副帅只能来找墨枫，结果被军医拦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进去，正焦急，恰逢磷火端着药路过，见状也明白了几分，便过来问他需不需要传话。一军上下都知道凰久把磷火当继承人看待，副帅也不瞒他，刚把他拉到一边，磷火手里的药碗就被军医拿了过去。

　　“你也别想拿这些事去打扰他休息。”军医冷冷地说，自己端着药进了营帐，甩下了毛毡。营帐门口的兵一脸为难地看着傻了眼的两人，老老实实地横刀守卫着，不敢放两人进去。

　　“有什么急事将军先告诉我吧，我看看能不能伺机溜进去说给师父。”磷火无奈道。

　　副帅一叹，“迫在眉睫的事倒没有，若墨帅病情实在不宜打扰，等到明日再转告也无妨。只是如今大帅不在，有个事要问过墨帅，请他亲自定夺回话。”

　　“什么事？”磷火问。

　　“洛祈打算联合恶人谷的力量，反击浩气盟。”副帅慎重地说。

　　军医配的那味药性燥而烈，对付寒症效果立竿见影，但长久服食或多食会内腑失调，引出诸多病变。军医最恼的不是墨枫旧病复发，而是他自己就是学医的，怎的还不计后果乱吃药，大夫发起脾气来没人扛得住，墨枫自知理亏，也只得乖乖遵医嘱，吞下各种药卧床休息。好不容易止了咳，已是身乏体虚头晕眼花，又被军医灌下了安神的汤药，迷迷糊糊睡了，醒来时夜已深，浑身钝痛难安，头疼欲裂，墨枫知是那副作用作祟，勉强撑坐起来，惊醒了旁边趴在桌上打瞌睡的磷火。

　　“师父！”磷火揉揉眼睛，忙过来扶他，“可好些了？要喝水么？”

　　“……”墨枫张了张口，沙哑的嗓子却如粗磨碾石，说不出半个字，磷火吓坏了，赶紧倒来热水喂他，一碗水喝完，依然不见缓解。

　　墨枫清楚自己的身体，料想是多日未曾这样猛咳，声带一时承受不住，且那药性燥烈，所以坏了嗓子，只需用些良药调养，休养一阵子就能好。磷火不知医理，哪有他这么淡定，正大惊小怪想去请军医，被墨枫拉住。

　　墨枫做了个写的动作，磷火把自己面前的纸笔递过去。他简要给磷火写了病况，让他别去深夜惊扰别人，明早军医便能知道情况了。磷火看他精神并不委顿，握笔的手却有些微抖，半信半疑，又不忍让他再费力来劝自己，好歹没有再坚持出去，便把屋里的炉火拨旺了些，想了想措辞，小心翼翼道：“师父，今天副帅开会回来说，恶人谷要开始反击浩气盟了。”

　　墨枫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洛祈这么急着收回指挥权，肯定有用处。要开战，也是情理之中。

　　“三军的洛帅让副帅带话回来问您和凰帅，一军什么时候能整装出战？”

　　墨枫一愣。他是总指挥，他定就是了，问他们做什么？一面在纸上写到：会上未定出战时间？

　　磷火哼了一声道：“其他军团都说即刻就能出战，但我们一军只有副帅在，做不了主，所以洛帅让他回来问明白。”

　　反击浩气盟是恶人谷的大事，凰久就算再生洛祈的气也不会不参加，只是他这一去昆仑深处，就算不在林锋那儿逗留太久，来回也得三四日的路程。墨枫未领一军的兵权，既已交出指挥令牌，便再调不动一军的一兵一卒，按理无权置喙这些事，但副帅既然让磷火来问他，他也权当给副帅提议参考。

　　若凰帅三日内未归，三日后可出战。墨枫写到。

　　磷火皱起眉，老大不乐意，“您现在身体坏成了这个样子了，三日后开战怎么受得住？”

　　墨枫一笑，写到：我不指挥，无须参战。

　　磷火无奈道：“凰帅不在，您又不指挥，一军的兵谁来领？副帅他未必有能力领好，我也没那本事啊！总不可能让其他军团的统帅来带吧？”

　　墨枫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把笔握紧。

　　凰久选择在这时候消失，怕是早就谋算好了。凰久清楚洛祈回来了极可能再难留住他，无论洛祈是个什么态度，他自己先消失一段时间，一军的兵无人带领，既仍在三年之期内，墨枫就不可能坐视他的兵群龙无首。等他回来，墨枫早已不得不接手了一军的兵权，也就须继续为他带兵。

　　但说到底，也确实是他自己不尽责。他在一军的一年半，根本就只是在敷衍给凰久的承诺。他对不起洛祈，何尝又对得起凰久？他不愿在一军任职，不就是摆明了告诉凰久，他不想融入一军，不想为一军做事。如今连指挥权都没了，他再不愿领兵权，凰久还留他在一军何用？

　　磷火还在一边碎碎念：“您现在这身体，不好好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别说秦大夫，就是我也不敢放您上战场啊。”

　　墨枫提笔写到：兵贵神速，不能久拖。就三日后。

　　浩气在恶人军队里有不少细作，肯定知道了他们要动手，时间拖久了没动静，他们反而能以逸待劳，让恶人谷吃闷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