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番外 作者:三水君/是朕QAQ(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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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叔目不斜视地走在前面一点儿,仿佛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冷淡的微笑:“他要继续缠着我,我也没办法,那就耗着吧。耗到老,耗到死,也就是一辈子了。”说这句话时,钟叔眼里的沉静情绪再明显不过,好似真的不准备跟狄德庆有个结果了。或者说,对于钟叔而言,没有结果,就是最好的结果。
就以这样的方式,互相死磕着一辈子吧。
一路慢悠悠地走回家里,到了门口,正好看见裴君荣抓耳挠腮地从里面出来。老裴看见他,立刻双眼放光,颠儿颠儿地跑到跟前,涎着脸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哟,展老板,办事儿回来啊?”
展皓看着他,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勾一下嘴唇,嘴里凉凉地说:“是啊,刚从狄家回来呢。怎么,裴师傅,你找我有事?”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事儿……”裴君荣抓耳挠腮地支支吾吾,生生把一个阳刚俊朗的皮弄出了猥琐的气质。展皓跟钟叔似笑非笑地对视一眼,随即又好整以暇地看向依旧吞吞吐吐的老裴。裴君荣哼哼唧唧地忸怩着,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那个啥,李非常他是留在常州,今后不管布庄的事儿了么?”
展皓淡定挑眉,状若随意地道:“怎么,布庄出问题了?我不是派了个新的掌柜过去么,有什么事儿你跟他说就行了,人家能力不比李非常差的。”
听了他这话,裴君荣有些瞪眼了:“你这意思是,李非常以后真不回苏州啦?!”
展皓好笑,眯起眼理所应当地说:“人家本来就住在常熟,如今到常州做管事了,他还来苏州干嘛?上赶着被你这个浑人欺负啊?”
裴君荣被展皓噎得没话说,脸上的神情尴尬又颓丧。三大五粗的汉子,这样看上去居然也有点儿可怜兮兮的。不过展皓才不想同情他,自己造的孽,他自己受去。撂完话,展皓皮笑肉不笑地拍一拍他的肩膀,转身便往门里去了。钟叔也摇头无奈地冲着裴君荣笑笑,不紧不慢地也跟着进去。
自作孽的老裴只有乱着脑子,混混沌沌地坐到了台阶上,眼里空落落的,不知是看向何处。钟叔走着走着,扭头望见他落寞好似丧家犬一般的背影,嘴里不禁感叹道:“哎,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可真能折腾。一个小李,一个阿行,现在都还没个着落。你说小李也就罢了,毕竟还没多少时日,可阿行和郑东呢?早你和岑小子半年,他俩那猫腻就不清不楚了,到今天你俩都黏糊糊的了,他们却还僵着!真是……”
钟叔摇头晃脑着,一会儿又拍拍展皓的肩膀,叹气道:“不过你和岑小子也是一波三折,之前折腾得没完没了。少爷,不是我说你,对待他,你真的太心慈手软了。早跟你说了巧取豪夺,该算计还是得算计,你看你不听我的,硬是要循序渐进,后来受了多少苦?又是受伤又是分别的,一直到现在才把他弄到手,你说你傻不傻啊!”
听钟叔这样数落自己,展皓淡然地笑一笑,也没觉得怎么样。他看着眼前不断后退的廊子,悠悠然地道:“钟叔,你叫我巧取豪夺,别心慈手软,可裴师傅不就是这样的么?但你看现在他跟李非常如何?还有仇朗行,刚相识没多久就跟郑大哥滚上床,现在一年多了,还不是一直僵着?但是你看我——”说着,展皓淡然站住,嘴角噙着自如的笑容沉定地转过脸看向钟叔,眼中闪着微微的亮光,“我跟岑别之间还有什么障碍么?他还能找出什么理由跟我吵架么?”
“没有了,钟叔,什么前仇旧怨,后顾之忧,通通都没了。你以前总是叫我慢慢来,不要急,我听从的是这句话。慢是有好处的,太快了,问题总是会出现……这个道理,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么?”
说着,展皓慢悠悠笑着,扭回头又继续往前走:“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精打细算呢?我受的那些苦,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是装的,哪一步在我的算计之内,还是每一步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你又心知肚明了?”
听见他这句话,钟云德拧着眉,脚下不禁停了下来。他看见眼前,自己看着长大的这个年轻人,他背影从容,步履悠然,好似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话语之间,他的手从肩膀上面静静地伸出来,探出一根修长的食指,讳莫如深地摇啊摇,声音沙哑神秘地道:“佛曰……不可说啊,不可说。”
这是一局棋,一局赌注很大的棋,在这局棋里,展皓赌上了什么,别人都无从知道。而他的每一步,每一次往前走,旁人也看不出是精心策划的,还是顺势而为之。也许他在什么地方踉跄了一下,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但那是真的错手,还是迷惑人心的表演,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反正,到了最后,现在达到的结果,全部都是完满的,这样就好了。枯叶爱上了他,跟他在一起,身子也没有了内力的隐患,脱胎换骨,变得精神饱满,气血充盈。而他自己也摆脱了难缠的宿命,不管是从感情上,还是从外在条件上,都断绝了所有的后患。
所以,谁还会去管过程是如何的呢?你看见是那样,你那样认为就好了。过去已经不值得深究,现在展皓着眼的,是他跟枯叶平顺安然的未来。
待到二月二龙抬头过去,春雨陆陆续续地也开始下起来了。有时候清晨,展皓坐在枯叶房间的窗户边,看看雨幕之中,天井里的美人蕉被小雨淋得微微颤动,雨丝打在叶子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响声。清晨时分,房间里依旧昏暗,暖和的床上安然睡着只疤脸狐狸,半长的短发凌乱披散,把尖削的脸庞遮了一半去。
展皓走到床前,在脚踏上坐下,伸手抚摸他的脸。习武之人即使卸了防备,可感觉还是敏锐,几乎是一碰到他,枯叶就睁开了眼睛。
刚刚清醒的小狐狸,眼神还有些迷蒙。在怔怔地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之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懒哼,随即往床里缩了缩,闭上眼睛继续睡。展皓扒在床边,心里有点儿乐了。他勾着嘴唇,手指在枯叶脸颊上轻柔地划弄着,眼里的水波像是被风吹拂着一般,慢慢荡漾出了温柔又粘腻的味道。
枯叶裹在被子里,嘴角被脸上的痒痒弄得有点儿抽抽。他微拧起眉头,脑袋躲闪一下,但展皓的手指却依旧黏在他的皮肤上。枯叶有些恼火,于是咬了牙,郁闷地睁开眼,不高兴地瞪着他。
见真的把小狐狸弄醒了,展皓笑着凑过去亲一下他的下巴,脑袋歪在他眼前低声地道:“还不起么,不是说今天要回常州?”
“下午再回不行么,我现在还困着呢……”枯叶揪紧被子,一脸气鼓鼓地往里面缩了缩。展皓勾着嘴唇,耐心地低声道:“昨晚季棠来信了,说方秋想你呢,这两天都不肯好好吃饭,也不想上私塾。你回去哄哄他,我再有两天就也回去了。”
枯叶听了,眼里的神情这才逐渐清明起来。他继续窝了一会儿,随后坐起身来揉眼睛,接着开始穿衣服。展皓趴在床边看着他慢吞吞的动作,眼睛眯着,一副慵懒惬意的模样。窗外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枯叶穿着衣服,后背感觉到展皓专注的目光,手上的动作一时间有点儿迟疑了。他想到来之前方秋抱着聂蹊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展皓呢?
“那个,”一边扣着扣子,枯叶躲闪着眼神往身侧望了望,见展皓依旧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嗯,就是,那个,你……你叫聂先生去做什么事啊?我来之前看他背着包袱出去了。”
本来那话已经到喉咙口了,可是想起方秋叫他“娘”,枯叶还是没法儿厚着脸皮说出来,于是就拿了聂蹊来搪塞。展皓听出他话里的犹豫,不过也不想拆穿他,就顺着他的话答下去:“你说我爹啊,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央他帮我找两个人,估计再过三五天就回了。”
“哦,这样……”枯叶默默地穿好衣服,又坐到床边穿好裤子鞋子,一旁展皓站起来想帮他绑腰带,结果被枯叶撇着嘴一巴掌打开。展皓靠到他背后,把脑袋歪在他肩膀上乐,一边乐一边对着他而耳朵吹气。枯叶瞪着眼“啧”一声,忍不住提起肩膀晃他的头,可展皓就跟块牛皮糖似的黏在他后背上,甩都甩不下去,一会儿又伸手搂住他的腰,悄声细气地笑着叮嘱他:“等会儿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儿,雨湿路滑的,慢慢回,别急。”
“谁会急!”枯叶用手肘把他杵开,板着张脸走到盆架前拧毛巾。展皓慢悠悠地跟着他走过去,眯着眼睛看他磨磨蹭蹭。枯叶被他看得实在烦躁,一会儿绷不住了,放下毛巾凶起脸,一路用力地把他推出去,门板“哐”一声关上了。
展皓被推到了廊子里,懒懒地站在外头笑起来。枯叶哼哼唧唧地洗完脸,一会儿又漱口,他在外头听了好半晌动静,才慢慢地道:“我先去找钟叔了,中午还要跟沈老板吃饭。你回去时候小心一点儿啊,再过三两天我就回去了。”
枯叶在里头听着,想到这些天展皓都是忙得脚不点地,可还是见缝插针地瞅着空子陪他,心里不禁有些热乎乎的。他吐出嘴里的水,沉默一会儿,垂下眼低声应一句:“知道了,出不了事的。”
展皓站在门外微微地勾一下嘴角,随即慢悠悠转过身,一摇三晃地往大堂走了。廊子外面,春雨依旧淅沥沥地下着,在屋檐处汇成小溪般的水流,落入草丛边镶嵌的小碟里。雨中花草湿淋淋的蓬勃姿态,一如往年的每一个春天。
下午午时过后,枯叶冒着小雨赶回了常州。他这一去七八天,常州府还是原来的样子,倒是街上展家的那些个铺子整改了许多,门面对联焕然一新,客人也都是热热闹闹地来来去去。展皓前几天跟他稍稍说过现在的情况,常州这边的事务他已经全部交由李非常管理了,这人说起来还是有才华的,现在性子沉了下来,不用可惜。
只不过他跟裴君荣的那事儿,枯叶当时听了有些傻,说李非常跟裴君荣能有什么事,他俩不是一开始就掐得死去活来的么?展皓见他不懂,也就抿起唇住了嘴,说没啥,咱们不用管他们。
牵着马儿快步走到展宅大门前,枯叶看见门口停着辆熟悉的马车,又豪华又宽敞,他心说这不是赵普的马车么?再一抬头,嗬,墙头上蹲着赵普的影卫,穿着身黑衣,应该是黑影。黑影见他回了,脸上露出个嘻嘻的笑,说:“刚才小王爷还闹呢,说你不在常州,他要到苏州去找你。现在好了,正主回了,不用绕道苏州了。”
枯叶听了,赶紧翻到墙上往里望。果不其然,隔着庭院,远远地就看见赵普高大的身影站在大厅里,一旁座上还坐着公孙策,几个影卫也在身边,但惟独不见小四子。再看看,方秋也不在。枯叶一想,觉着他们应该是在东院,于是墙头也不下了,直接踩着瓦面一路往那边飞过去。赵普听见动静,抬头看见他的身影远远地一掠而过,懒狮一般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个没好气的笑容。
一落到东院湿漉漉草地间的石板上,枯叶立即听到了两个小孩儿在房间里叽叽咕咕的说话声。房门开着,他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小四子失望的抱怨:“都怪我之前风寒,一直养病,没来得及见小叶子。现在要回开封了,想顺路来看他,他却到苏州去了……唔,方秋,小叶子现在好不好呀?身子好了么,头还疼么?”
方秋小家伙在里面“嗯……”地思索一会儿,然后软糯糯地答:“哥哥看着挺好的,经常在院子里面练功,有一次我看见展叔叔烦他,还被他劈了一掌……唔,不过没劈到就是了,哥哥还是打不过叔叔。”
俩小孩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枯叶有些郁闷。他摸到房门口悄悄往里望,就见那俩小家伙一人抱着一只猫坐在他床前的脚踏上,互相望着叽叽咕咕。小鸳鸯和小角都十分惬意地窝在小孩子温暖的怀里,舒服得直扯小呼噜。
小四子一手慢慢捋着小鸳鸯的脊背,眼睛讶异地瞪着,声音有些紧张:“啊?小叶子和喵哥哥,他们现在经常打架么?”
“打架?”方秋愣了一瞬,圆眼睛瞪着有点儿呆呆的:“没有啊,展叔叔好心疼面具哥哥的,哥哥虽然老是别扭,但也有跟展叔叔好好地在一起。唔,前段时间聂爷爷还说要叫他俩赶紧成亲呢,我还要叫展叔叔作爹的。”
小四子望着方秋巴眨眼睛,只听见了“好好在一起”、“成亲”、“叫爹爹”这三个关键词。方秋看见他的眼睛开始熠熠发光,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情绪:“那!他们什么时候成亲?他们成亲了,你叫喵哥哥作爹,那!小叶子你要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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