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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她听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越洋电话的另一头啜泣着声音。

    “──然后，我太太说──她愿意原谅我。只要我回去。”

    “对不起……” 他不断的啜泣，不断的道歉。

    然后电话就断了。

    从此再也打不通。

    怨不得人的结果。

    「我曾以为，只要人坚持就可以得到一切，但我后来才明白，有时候认输也是另一种赢。

    所以我也解脱了。」

    「我带着你生活，努力拿到护士执照，努力的工作，好好的把你养得这么大……而且还这么帅气迷人又人见人爱。」爱怜地摸上儿子漂亮的脸蛋。多么漂亮细致的脸庞啊。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是你，让我变强。」

    带着泪，她笑了。

    然后张臂紧紧抱住黄濑。

    「是小凉你让我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无所畏惧喔……」她含着泪一边笑着一边在他耳边说道：「妈妈会好好保护你的，所以想干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伦敦也好，巴黎也罢，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我都会永远无条件支持你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请继续努力下去吧。我的孩子。」

    「──即使受过伤又怎么样？人是可以带着疤活下去的。」

    「妈妈……」

    泪水终于崩溃，不可抑制地狂淌而下。他紧紧抱住她，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麻子揉着自己宝贝儿子头发，也是又哭又笑。

    受过伤，又怎样？

    带着疤痕，人依旧能活下去。

    黄濑痛哭着。

    彷佛这三年来所有的黑暗都用泪水彻底洗涤干净。

    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击倒他了。

    因为他有着全世界最强最大的后盾。

    

    第78章

    

    四人坐在套房里的会客室里开着明天的作战会议。当然，几乎都只有中谷美雪一个人说话的份，她疾言厉色的叮咛着黄濑；从明天的穿著、脸色的妆容，所说的每一句话，以及可能会被迫要回答的问题她全部都完整的模拟出来了。

    「你今晚先在这里过夜，青峰大辉会留在这里陪你……记者会明天中午十二点开，媒体的连络我会搞定，稿子明早我就会传真进来。凉太你当艺人不是一天两天了，该怎样应对进退你自己知道──即便，那些人再怎样尖酸刻薄、怎样刁难找碴，全都给我忍着。要是真的发飙，那就是真的着了他们的道了。」她疾言厉色的再次强调着。这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走错一步棋，就会落得全盘皆输。她全部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黄濑神色凝重地听着经纪人下的每一步指导棋，凝重地点着头，然后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师徒俩就这样一来一往着。场面十分严肃。

    青峰跟麻子听得两眼都发直了也还是不懂他们俩究竟再讨论些什么，但他们唯一可以共同感觉得出来的事就是──中谷美雪不愧是王牌经纪人。

    无论是应变能力，还是超强的行动力，果断性，判断力，都是超一流的水平。

    她双脚交迭，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那样锐利的眼神宛如猎鹰一样，将明天可能会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沙盘推演了出来。

    「就算我不说，凉太你自己也心里有数吧？虽然起头的不是你，而你的反应也情有可原，但这事对你的形象伤害很大，事务所那边──」中谷美雪道。

    「──根本就是他们跟记者说的吧？否则谁会知道？」就连他自己都不晓得了！「只因为我不续签，跟他们撕破脸所以才这样做吗？他们究竟是有多害怕我被其他事务所挖走？」黄濑忍不住激动。

    「他们才不怕──」美雪强硬地打断他。

    「他们要的是杀鸡儆猴。为的是要告诉万俵事务所，下面、全体，所有的人──即使是红如黄濑凉太，我照样可以让他重挫到停板──”我捧得起他，也毁得了他” 。你跟MR.START制作人私下接触的事被知道了，这是惩罚。」

    私了合约，又跟其他公司接触。

    不谛是背叛的行为。

    「他们不会允许有人红了就走。事务所必须拿你开刀，而且必须见血，否则下面的人会群起效尤，让底下所有人看看叛徒的下场──」

    中谷美雪一字一句，狠狠地，重重地说着。

    「大浪，要来了。

    ──要是不碎掉，就可以重生。凉太。」

    脱离水面的时刻到了。

    「谢谢你……小美雪。妳帮我的已经远超过一个经纪人该做的事了。」

    双手交握，他是真心诚意，由衷地，感谢着她。

    反常的，美雪居然没有趁机大刮这小子一顿。

    「……不要谢我。」她顿了顿，最后只这样回答。

    如此复杂的心情。

    两人临走前，麻子又折了回来，握住青峰大辉的手恳切地拜托着他。

    「小青峰，我把小凉交给你了──请在我不在的时候，代替我保护他。」她恳求着。

    「我答应妳，阿姨。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凉的。」然后他牵住了黄濑的手。

    「不管发生什么事。」望着黄濑，他认真地说道。

    麻子这才如释重负地长纾了一口气。

    「谢谢你，小青峰看起来就是个很可靠的人呢！」

    「小雪，我们走吧──小雪？」然后转头唤着人还在门口等的中谷美雪。

    很反常的，美雪居然才发呆。手上的烟都烧了半截，却没有抽过的痕迹。

    麻子一连叫了她两次才回过神来。

    「啊，不好意思，要走了吗？」

    「小雪居然也会发怔啊……真是难得……」

    「嗯…在想明天该怎样应付媒体……」

    中谷美雪笑了笑，但那笑容维持并不久。

    随手将烟按熄在烟灰缸上，「我们走吧，学姊。」

    ──”美雪，妳想再一次成为Loser吗？”

    「美雪，妳想再一次成为Loser吗？」

    当时，她人坐在六本木的私人俱乐部的包厢哩，万俵大界将面前的杯子斟满，然后随着这句话一起推到了她面前。

    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妳这些年来如此拼命的理由……只要是事务所交办下来的…不，甚至不是事务所交办的事情妳也会全力以赴拼命去做，从日本头到日本尾、国内国外、不分白天夜晚，拼命的工作──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连恋人都没有；妳将人生都奉献给了万表事务所，我懂妳如此拼命的理由。」

    万俵大界举起了杯子，向她致意。

    「──妳想证明自己。」

    「妳想证明自己，即使是个女人，即使是个不靠男人的女人，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在这圈子杀出一片天──妳，中谷美雪就是王牌。是最强的、顶尖的ACE。是精英中的菁英。没有人可以超越妳。」

    一句话就直接扎进了内心深处。

    她也没有表情。

    就像个假人一样，挺直腰版，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

    「妳很优秀，十分，非常。纯论能力，我底下没有人可以超越得了妳，但是妳知道为什么妳始终不是万俵事务所的王牌吗？──我看不见妳的决心。

    我看不见妳为了要争取最高位，而不惜豁出一切的决心。妳没有牺牲一切也要赢的决心，美雪，妳是输家。从模特儿界逃到经纪人圈，打不赢就逃，从世界逃到另一个世界，但问题始终没有解决──妳还是没有那份”无论如何，死都要争到”的决心。」

    看着她内心动摇的样子，万俵微微地笑了。

    美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膝盖上的拳头缩得更紧了。

    「那孩子的事，是可以左右妳是否可以成为万俵第一人的关键──」

    I know your dream（我知道妳的梦），I know you desire（我知道妳的渴望）

    And then……I can achieve it.」

    我可以实现它。

    「这一切都在妳自己手上。」

    其实她知道事务所要出这一手。她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没有阻止。

    

    第79章

    

    其实她老早就知道，事务所打算要爆凉太的身世来刺激他。

    只是，她没有阻止。

    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了。

    至于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抽着一根根的烟，看着烟头的火光亮起，又熄灭，又亮起。她双眼空茫地望着前方。

    Loser。

    失败者。

    输家。

    这几个字一直不断在她脑海中交织拉扯。

    “──妳是个失败者，美雪。”

    这样的魔咒，彷佛每隔几年就会回来再度纠缠她。

    不管多么努力都摆脱不掉。

    鬼魂似的。

    「小雪？小雪！」

    「嗯啊？是，学姊有事吗？」立刻从方向盘上直起身。

    她现在把车停在离她公寓最近的便利商店旁。为了避免学姐们被那些记者们再继续纠缠跟拍，今晚麻子会先在待在她家过夜。

    「我是要问妳咖啡要不要加奶精──妳从刚才就一直在恍神喔。这不像妳啊。」，黄濑麻子鼓着脸，将滚烫的咖啡递了过来。「来，咖啡。」

    美雪将烟按熄，双手恭敬地接过咖啡。

    「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有好多天没有没有正常的睡了……最近我手上的新人又增加了，国外那里处理的事情刚好又多……」说完还揉了一下脸。她是放眼整间事务所里外语能力最好的人；除了日语、英文之外，中文、法文、意大利语甚至连德文都说得非常流利，听说读写都不成问题，所以几乎有关于欧洲方面的连系都是交办给她，每逢时装秀旺季，就是她疲于奔命的时候。

    「是喔，那还是别喝好了，等一下回去就快点睡吧。一直熬夜对身体不好啊。」护士身分的麻子说。

    「我的身体已经习惯日夜颠倒的生活了，倒是学姊妳经常轮值大夜班，妳才更要保重啊。──毕竟妳可是凉太唯一的亲人啊。」她感叹地微笑着看着她。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跟小美雪这样单独晚上出来了～啊～这让我想起以前大学的时光啊～」

    两人将车子停在便利商店旁边的停车场，下车一路散步到对面的公园。麻子用力地舒展的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