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去问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没去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仓促决定离开曼联。很多事情其实不用明说已经心知肚明，但这并不包括替劳·范德雷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约翰·切莱森。

　　切莱森打电话过来时，阿劳和范佩西正要在停车场分开，阿劳看了一眼手机干脆地挂了电话，另一头的切莱森就觉得自己的一片热忱都喂了狗。然而不管切莱森因为他这个举动有多少烦恼，这个经纪人依旧厚着脸皮在几分钟之后给阿劳拨了过去，这一次劳·范德雷倒是接通了电话。

　　【爵爷找你谈话了么？】切莱森直接进入正题，阿劳嗯了一声，又将自己和弗格森说的话大致跟切莱森交待了一遍。

　　【你没跟弗格森说实话。】切莱森觉得刚才听到的好像是有什么不对，不过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又跟弗格森隐瞒了没说实话。“我说的就是实话。”阿劳如此回答着。

　　【你跟他说的那些理由，只是用来让他责备你的。】切莱森说完，听到雇主嗤笑一声，“难道我要愚蠢的说，我对这支他耗费心血打碎重塑的球队，从人员到打法全都感到陌生？”

　　切莱森突然陷入了沉默，半晌他试探性问道，“等等……你等等……你刚才说，你跟弗格森说了什么？”

　　“哦，我没跟你说过么，我喜欢上了一个同性。”

　　——

　　英超圣诞赛程往往是让欧洲足坛都极其关注的，倒不仅仅是因为一定每场比赛都是焦点战役，而是因为这时候，别家已经早早呆在家里或者度假胜地休息了，其余联赛的球员们嘿嘿嘿笑得不怀好意看着英超众人在圣诞节前后还累得气喘吁吁在球场上跑来跑去。

　　真心酸，嘿嘿嘿。

　　曼联在07年的最后一场球，对手是他们永远的死敌利物浦，在自己的主场老特拉福德。圣诞大战的这场双红会格外引人注目，在比赛开始前几天，各式媒体就全方位报道了这场比赛。双方的首发名单就有无数种版本的猜测，比赛前总是显得比比赛后还要热闹。

　　但当比赛前公布的首发名单出现在所有人面前，那结果让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发布什么看法为好。

　　只因为曼联方首发位置上，是已经好几个月被牢牢压在替补席上的劳·范德雷。而那象征着场上队长的袖标，正套在那个荷兰人胳膊上。

　　现场解说们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变化炸锅了，纷纷开始猜测劳·范德雷看起来终于和曼联完成了续约种种。球员通道内和阿劳并肩的是利物浦的队长杰拉德，两个人神情严肃直视前方，实际上杰拉德正没怎么动嘴唇地小声问着身旁人，“所以，你认怂了？”

　　阿劳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时候起，曼联和利物浦两个场上队长能这么和谐了。不过转念想起，自从维埃拉和基恩分别离开阿森纳和曼联，这两支球队也没了原来那么浓重的火药味，也就勉强接受了，“没认怂。”天知道这个芝麻陷包子是不是又改攻坚心理战了。

　　杰拉德瞬间因为这个答案皱起了眉头，那显得更加深刻的抬头纹映衬地他愈加苍老。阿劳眉毛一挑，心想我怎么得也需要夺下一场胜利，再者这也不算是耍手段，他颇为隐晦地跟杰拉德说，“真有些感触，我第一场在老特拉福德踢球，对象也是利物浦。”

　　杰拉德再顾不上是不是还有镜头扫过来了，他一脸震惊直接扭过头来看着劳·范德雷。两个人身后的人们根本听不见这两个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当是阿劳出人意料地甩给了杰拉德什么他难以置信的垃圾话。范佩西一直盯着队伍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看到这里他心中无奈叹了一口气，“克里斯，阿劳把那只兔子送给你了你知道么？”

　　C罗一脸茫然看着突然提到这件事的好友，“这一年多不一直都是放在我家里养着么？我还以为Van已经是我的兔子了……”他说完范佩西硬是从他脸上看出了诡异的戒备神色，范佩西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所以你这场，能不能配合我，让我进个球？”

　　C罗眨了眨眼睛有些反应不及，虽然是没有问题，但是，“你准备了什么特殊庆祝么？”看着他点了点头，C罗问，“你跟韦恩说了么？”

　　别去管前场三叉戟的一些谋划，当劳·范德雷走出球员通道，踏上老特拉福德球场的那一刻，他听到的，永远都只会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你可能想象不出，这支球队的球迷们会有多么爱他。

　　他陪同这支球队从步入巅峰到低谷，再到如今逐渐的顶峰。他使得这支球队在阵容不佳球队不稳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有竞争冠军的实力，在很多人看来，是他出力最大伴随曼联登上06年的欧洲冠军。

　　六个联赛冠军、两个欧冠冠军、一个世俱杯冠军、四个足总杯冠军、三个联赛杯冠军还有……

　　这是他在的十年里为曼联带来的荣誉，劳·范德雷的身上明明确确印刻着一个词，不是冠军，而是曼彻斯特。

　　多年前他被弗格森用15万欧元的培养费价格带来了曼联，那时候人们并不怎么关注这个被皇马放弃的天才。直到他摘得世青赛冠军和欧冠冠军，他的名字才逐渐被除了英超以外的球迷们知晓。在多年的比赛打磨中，这个原本可以属于卡斯蒂亚的宝石在曼彻斯特绽放出了难以忽视的光彩，他被球迷们因为喜爱称呼为‘场上法则’，是球门前最牢靠的锁，能够凭借一双手决定比赛的胜负。

　　那时候曼联前场还没达到美如画的地步，后防上在费迪南德停赛期间也是坑坑洼洼，但也是那时候，他和荷兰，重登欧洲之巅。从那一刻，这个曾经的文艺少年，成为了因为极看重场外形象而被塑造得极近完美的，巨星。

　　就是这个几近完美的男人，他这最近的几个月中不断受到质疑和抹黑，曼联球迷中也有随波逐流跟着批评他几句的，他的形象似乎不再是原来那么完美无缺，但也只是似乎。

　　这座球场的曼联球迷们有多么宠爱他，难道你听不到么？

　　“让我们来看利物浦这次进攻！托雷斯的机会！”这个赛季来到利物浦的西班牙金童看起来是那么年轻，他裹挟着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冲劲，无所畏惧。

　　他面对的那个对手在这个赛场上却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虽然他是在一个球员最好的年纪，但不经意间，能不能攻破劳·范德雷的球门就成为衡量一个前锋能力的准则。

　　“劳·范德雷！劳·范德雷！劳·范德雷！我们的法则！我们的法则！”现场解说员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实际上这只是一记威胁球门的射门。但是他控制不住地疯狂呐喊着这个荷兰人的名字，就像是要告诉所有人，你看啊，那个曼联球门前的门将，是我们的劳·范德雷。

　　而这场比赛的比分在下半场有了转变，C罗带球突破到了球门前，那里是他的射程，利物浦没人会想到他有射门之外的想法。可他偏偏就脚踝一扭将球磕给了身边的人，基本算是接到了个保姆球的罗宾·范佩西将球推射入网，根本没顾上像C罗表示感激，自顾自开始一边狂奔一边掀起球衣。

　　C罗这就赶过去和小伙伴一起庆祝，他搭着范佩西的肩膀这才看见他球衣里是一件白色背心，“兄弟！兄弟！你的背心上没有写字！”他在范佩西耳边喊着，范佩西点点头，却不停冲着镜头点着自己胸口，跟C罗喊道，“他会明白的，他明白！”

　　他在此之前根本不知道爵爷会将阿劳替换上场，哪怕这场比赛对于劳·范德雷会意义非凡。范佩西没来得及准备，但是他就是相信，他会明白的。

　　弗格森看着被裁判发了一张黄牌的范佩西又好气又好笑，这时候劳·范德雷距离他太远，镜头也没拍摄到他，否则弗格森真想看看那个小子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比赛结束，曼联1-0取得了比赛的胜利，劳·范德雷零封了对手，托雷斯有些不服气地瞪着球门前的他，被走过来的杰拉德捋了捋毛。阿劳蹲在球门旁边摸着草地，直到有一双鞋停在了他眼前，才抬头看了看。他面前的是大汗淋漓的杰拉德，阿劳挑眉看着他，就听见杰拉德的声音，“比赛前你是认真的？”薅了一把草皮慢慢站起来的阿劳点了点头，就看到下一秒，表情严肃的杰拉德开始扒自己衣服。

　　杰拉德想要交换球衣的念头吓了阿劳一跳，下一秒他从方才的惆怅中脱离，笑了出来，“你知道这可是会引起众怒的。”

　　“我只是知道，”杰拉德嗓子哑了，“这会是你为曼联踢的，最后一场球了。”

　　劳·范德雷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阿劳刚才的举动明显让人有些纳闷，连带着杰拉德突然想要交换球衣的念头更加让人愕然。阿劳啧啧舌，将袖标拿在手里，也褪下了自己的球衣，“虽然是死敌，但你都这样了我还不跟你换，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曼联和利物浦的场上队长交换球衣是绝对的新闻，阿劳现在连想想都吓的直打哆嗦。他将杰拉德的球衣搭在肩膀上，赤裸着上身往回走去。

　　范德萨是曼联的门将，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自己这个同胞的超高水平。

　　只不过从此以后，这不再是劳·范德雷的曼联了。

　　弗格森走进更衣室时看着阿劳刚刚将曼联的替换球衣穿上，他看着那个静静坐在那里的荷兰人，示意他跟着他去赛后记者会。

　　两个人落座看着下面的闪光，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让阿劳眯起了眼。

　　从9798赛季来到这里，他从98-99赛季夺得欧冠开始就被迫投入转会风波，十年了，他每一年的说法都是“我想要为曼联守护球门”，如今当连爱炒作的媒体都不将它看做一件真的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可是自己却真的要离开了。

　　劳·范德雷想起当初他和贝克汉姆第一次谈心时的说法，那时他还只有17岁，还没有成名，他说‘总有一天会征服老特拉福德’，贝克汉姆笑话他不知天高地厚。

　　记者们看着那个男人就在那里出神，这是他时隔半年再上记者招待会。曾经那个让全世界折服的俊美男人也留了一层浅浅的胡渣，看起来有些沧桑憔悴。杰拉德保持着沉默，像是刚才在更衣室中面对卡拉格的询问也没有任何解释一样。“输给曼联感到服气”，这怎么可能发生？他那个行为，纯粹是对于一个十分欣赏的对手和敌人，那个亦敌亦友的男人正在那里发呆，引得发布会所有人一时统一沉默跟着他一起发呆。

　　弗格森看着他欲言又止，荷兰人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在今日的阿劳身上弗格森再看不到这几年来他的小心谨慎，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放松，仿佛一夜之间逆生长了，可他就算未成年时也并非这样的性格。

　　“你们很关心我的未来，为了让你们过好一个圣诞假期，”劳·范德雷抬眼看着下面的记者们，记者们哑然听着这个男人异常古怪的话，然后，那个曾经被尊称为“法官”的男人试图开口，却张开嘴突然忘记了想要说的话，弗格森看着这个弟子难得窘迫的模样，他叹了一口气，却一点点化作了无奈的笑意。

　　谁能料到，这是劳·范德雷为曼联踢的最后一场球。

　　“是的，恭喜你们。”弗格森把玩着手里的矿泉水瓶瓶盖，漫不经心说着，“你们冬歇期有的炒作了。”说完这句话，弗格森微微垂头，他难得不想去看那些记者们震惊的神情，他只是想着，在他17岁甚至更年轻的时候，亚历克斯·弗格森就知道他是个能让世界震惊的天才。

　　任何转会交易的消息都不会比这更加大张旗鼓，弗格森的意思在明显不过，可是劳·范德雷和弗格森的姿态都像是在说“我们跟你讲了一个冷笑话”。但正如弗格森会在这场球让劳·范德雷上场，这个苏格兰老人只是不想让他走的悄无声息。

　　会有多少人责怪劳·范德雷对不起曼联，这个荷兰人都不会去解释。但是至少弗格森可以在这件事上表态，表示这是和平分手。不管他们相不相信。

　　一席话引得底下的记者们纷纷起立，座椅发出难听的吱嘎声响，甚至有人在高呼“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就算劳·范德雷真的走，看看贝克汉姆、基恩甚至范尼和曼联俱乐部闹的当时有多狼狈，怎么可能到了他这里就如此平和呢！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