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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他来了，我就离开。你可不要耽误了面试。”

在中点点头，低头看了看左眼手里提着的“克鲁采”的琴盒。

允浩买的那一把，根本就没提下来。

哎，算了。现在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只想快点见到允浩。

 

眼看着公示屏上的班机起落情况一屏一屏的刷新再刷新，釜山到首尔的那一班也出现了一次又一次，在中心里的焦急和不安却越来越甚。很想快点见到允浩，马上就见到他，立刻把他紧紧拥进怀里，可是当扩音器里传来“班机已停靠”的宣告时，在中却紧张的两手都是汗。

眼睛死死盯着出口处，每一张面孔走出来，都恍惚地看成了允浩的面目：笑着，找寻着，慢慢和自己目光接触，然后一喜，快步走上来，把自己拢入身下……

这么想着，在中不由地朝嘈杂的纷乱人群凑过去，探着身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希望了再失望，失望了却很快又有希望。直到最后一个人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出来，在中已经快要进入出口了。

被一旁的机务小姐拦住的在中还在糊里糊涂地问：“全都出来了吗？没有什么人被留在后面吗？”

服务小姐摇头阻止了在中还想往里走的身体。

装在贴身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的震动起来。

“喂？喂？？”

在中忙不迭地掏出漂亮的钛银手机，身体却被工作人员从出机口推了开来。

手机里非常嘈杂，信号也很差，允浩十分不清晰的声音夹杂在乱糟糟的背景音里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在中……中……我…不开……加油……”

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有人在电话那头焦急地唤着：“允浩……快来！！……”

一阵更强烈的乱音。接着，电话就断了。

 

在中举着手机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左眼慢慢走过来。

“出什么事了？”

一瞬间在中抬起的面容里，浸- yín -了无限的失落与无望，简直像是绝望了似的，无语的看着身边的左眼。

左眼的嘴角轻微地抽动了一下。在中的脸看上去，像随时会爆发或者崩溃一样的煞白着。

左眼不露痕迹的抬起手，刚想搭上在中肩头，却听得在中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好象是回不来了……”

说着，拿着手机的手便重重地垂了下来。手机忘了折起地敞开着，屏幕渐渐暗淡下去。

左眼的手也放了下来，怕这时去碰在中，他会一碰就碎。

“左眼，你说……他为什么这时候才给我打电话？……之前打给他的时候……为什么要一直关机？……”在中方才目不转睛盯着出口的双眼此时改为看定了左眼，魂不首舍地问着，好象能从左眼脸上看出答案一样，眼睛连眨也不眨一下。

左眼没有应。

“我之前……还那么高兴来着……一想到他要回来……就拼了命的练习……因为他支持，我才这么想得到这个工作……结果…又是这样……”在中在左眼面前，从没想过要避讳自己和允浩这段异常的爱恋，在这个时刻，就更加自然的流露出了对允浩的思念与眷恋。说完了自己的脑子却更加混乱。

之前也不是没有等过允浩，也不是没有在一次一次的等待之后失望过，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失落甚至是难过的。从前只把自己的等待当作是义务当作是应该，可是如今，好象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变化着，对允浩的占有欲变的强烈了，等待之后的寂寞像是匕首，也开始造成伤害了。总觉得想要得到更多的有保障的承诺，得到更多的宠爱。

“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究竟是在问自己为什么成了这副贪婪的样子，还是允浩为什么会又爽了约。

“在中现在……是在怨恨还是在担心？”左眼面无表情，轻声而问。

在中的视线里，左眼的五官模糊不清，这个奇怪的问题也变成回声，不停在耳边回旋。

是在怨恨还是在担心？

是在怨恨？

是在担心？

“你不是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吗？知道我是谁知道我在哪里住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知道我和允浩的关系知道我喜欢小提琴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那你说，我是在怨恨还是在担心？！”在中连珠炮似的脱口而出了一长串的质问，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现在的左眼，总像当年对着允浩时候那般，会突然的窜起无名之火。

左眼笑了：“我想，在中现在一定正在打消想要去面试的念头吧？说不定正在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去找那个爽了自己约的人，去一探究竟，看看他到底为什么明明答应了自己却又把自己扔在一边。”

在中别开脸，有种心事被说中的震动和心酸。

“……看看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抢夺了那个人的注意力，让那个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最重要的，永远都最疼爱自己的人把自己放下不管不顾的。对不对？”左眼继续道。

“我想走了。”在中轻轻地说。

“在中啊，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爱永远是第二位，事业才是第一顺位的。你在他心中固然重要，可是，总有些东西是比你更能拖住他脚步的。所以，既然如此，这面试，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左眼靠近了些，看着在中说。

“我要回去了！”在中提高了声音，说着就想转身离去。

左眼长臂一伸，牢牢抓住了在中手腕，手掌与允浩完全不同的触感让在中浑身一抖，着慌的去甩，谁知那手却更着力的下滑覆盖到在中手心，严丝合缝地握紧了在中右手，不容抗拒的晃了晃：

“别动，听我说。”左眼的声音离的更近了，奇异的被操纵感扼住了在中的喉管，让他很不快的扭动着自己的手，扭到手腕通红。

“我跟你说我要回去了！！”

“这面试你一定要去。”左眼就是不放松，口气也渐渐沉了下来。

“为什么？！你凭什么命令我？！”在中恨恨地问。

“就因为我了解你！！”左眼的声音压低到极致，那种压力，带着不由分说，带着彪悍的柔和。

“什么？！”在中皱紧眉头，心中五味杂陈。

“你要是今天不去，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不仅你后悔，郑允浩也会后悔！”左眼的声调急速变冷。

“为什么？”

“你迟早会发现你放弃了你最不该放弃的机会，而郑允浩也会因此而觉得是因为他而使你失去自我，不得不对你再好些，把自己拴在你身边，你们的感情会因为没有自由而窒息。今天他打电话过来不就说明了问题吗？来不了但告诉了你，就是想让你去的意思。不管他说了什么，你都应该很明白他这通电话的意图。——把你的优柔寡断趁早抛到一边去吧在中，你心中只有一个人，但那个人却不一定只有你而已。难道你要永远这样的傻傻地等着他，然后因为等不到他而黯然神伤吗？这样能解决什么问题？！”左眼越发用力的抓握着在中的手，想要把骨头捏碎一样发着狠。

“他——”被左眼一顿抢白令在中又气又急，开了口刚想回击，却发现自己的语言太乏力，左眼说的话，像针，针针见血，句句不幸刺中要害。在中担心的害怕的委屈的生气的，全在那话里了，久违了的抓不牢允浩的无力感全都暴露出来，毫不留情的来了个大反攻。

“‘他’什么？！你的世界里不只有‘他’，更多的应该是‘我’！自己过的好好的，为自己而活，然后才能顾及别人不是吗？没有了‘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办不到的人，只会让人操心劳神。在中啊，你是那种让人为你担心的人吗？”

在中的手被左眼攥的很疼，疼痛的脸都皱起来了。

回过神来再拨电话给允浩时，又是“暂时无法接通”的服务应答。

“听我的，去面试，然后带着这份工作去见郑允浩。你快乐，他也不会愧疚。”左眼也不放在中的手，听任他空着的手把手机附在耳边一遍遍听那服务应答，只管说着自己的话，“这是份本就该属于你的工作，你要得到它。你必须学会得到你想得到的东西。”

在中……每次听你的琴……我都觉得能看到你灵魂……很优美…..很悲伤……却很坚强……

允浩透过耳机说给在中的那些话，暗香浮动，现在成了手心仅存的温暖和力量。因为允浩的失约而丧失掉的意向，被这些话勉强支撑着。虽然已经不知道自己再去面试还有什么意义，但不去，好象也没什么意义。这口气，赌给谁看呢？

低头看了看被左眼握在手里的左手，心里却在想：这手要是允浩的，该有多好呢？

“你……放开我……我去……”在中垂下头，把手机关掉，收回了口袋。

 

比想象中要堂皇的面试演奏厅，比想象中要多的面试者，更严肃认真的配器，设备和记分人员——所有这些，对在中造成的，仅仅是感官上的意外，心还深深沉在失望和对面试结果根本无所谓的平静里。

眼看着一名一名拿着号码牌的面试者进入面试厅，在中坐在满是应试人员的长廊里，在各式各样的乐器群里独自思考着，双手静静放在口袋里，有意无意地碰触到手机，腿上放着左眼送的“克鲁采”，精致绝伦的小牛皮琴箱在穿梭的人群里忽明忽暗的泛着光泽。恍然间就似在梦里一般，有种虚空的悬浮感，仿佛这纷乱的人群里，自己只是个疏离体，冷眼旁观，事不关己。

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因为禁止陪同而不停的和什么人通着电话，诉说着紧张和不安。是啊，“圣音爱乐”乐团也算是学乐器的韩国人的一层天堂了吧，能继续从事乐器演奏，也能因此获得工作岗位，说不定还能因此到各国巡演或参加学习，甚至有可能出类拔萃出国深造，能迈进这里，迈出这一步，是爱乐之人的上佳之选了。

在中偶尔侧头看那女孩儿一眼，一看到她耳边的手机，就觉得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那么突兀。虽说不紧张，可是，真的好想把现在的自己寄托给允浩，无论说些什么也好，或者无论听他说些什么也好，或许允浩会问“我的在中紧张吗？这么好的机会”那样的话，自己一定会说“有一点”吧？因为想听他说更多温情脉脉的安慰的说辞，时而成熟时而可爱时而宠溺的允浩的声音，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在中歆享的爱与缠绵，有多么好啊。

可是……

只有一句“加油”而已。

本该是允浩的，可是现在等在外面的，竟然是左眼。

感觉像是被架到高处，下来的路却找不到了。

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摩挲着胸前的狼哨，冷冰冰的。

允浩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吹起这支哨子，他就一定会到。

现在假如吹起来的话，允浩真的能出现吗？

想着想着，便垂下眼睛，小心翼翼地将狼哨紧紧握在手心。

这，可是允浩亲手为我做的。

失神的把哨子送到嘴角，收拢唇沿，刚想附上去，旁边的女孩儿突然放下电话推了推在中。

“你不是23号吗？叫了好几次了。”

在中愣愣的看了一眼女孩儿，扭头看面试厅门前的领带员，还真的又重复了一次：

“究竟23号来了没有？！快点过来呀！”

神色间已有不耐烦之意。

“在这里。”

在中站起身，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号码牌。

“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啊？叫了那么久都没听到。”

一旁有人小声不满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