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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时候，音乐会已经开始…不再放行了……我想着…还是等着…到最后再给你个惊喜的……”允浩任在中固定住自己的手，手指却在在中腹部的皮肤上燎着烈火。“昨天的演出……成功吗……看你出来的时候……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我…我没有参加演出……”在中一句话，中断了允浩所有的动作。

“为什么？”允浩手垫在在中脸颊下，把他扳过来面对着自己。

“首席回来了…我……被换了下来……”在中垂着眼睛，怕允浩恼火。

“在中……”果然，允浩的声音冷了下去，“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受过什么苦？”

在中的眼神飘飘荡荡，口中却不假思索地说：“没……哪有受过什么苦呢……”脑海中，那个傍晚的遭遇却第一时间冲了进来。

“在中，别对我隐瞒吧……”允浩捧起在中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学校里…乐团里…或是这里…都没有人为难过你吗？”

“…允浩啊……都跟你说了…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根本是没有人关注的嘛……虽然没有什么幸运的事降临，但总归也没什么倒霉事啊……”在中勉强笑着，看着允浩结起的眉头。

“在中，你说谎的时候，这里会皱起来……”允浩一只手点了点在中的眉心。

“……允浩，我啊，不是那种什么事都想依靠别人的人……”在中攥住允浩点指自己的手指，敛起了笑容。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被允浩理解成了生气，于是反手握住了在中，轻声哄道：“是啊，我的在中，不仅不想依靠我，还想保护我的不是吗？要不是在中，我怎么‘站’的起来……”慢慢贴过去的身体上，哪里站了起来，在中倒是一目了然了。

这场沉重的谈话，最终消逝在调笑和情欲当中。但其中悄悄藏匿的不安定，却没能够因此而散去。

 

 

鸩(第二部 31) [原]

 

就这样，允浩把从釜山回到首尔的最初两天时间完完整整地交给了在中，和他一刻不停的呆在一起，拥抱，接吻，身体相融，像是过了这两天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般，发疯似的死守着，饭也不想吃，手机也不打开的和在中搂抱着，不准他躲避自己纠缠热烈的眼神，不准他离开自己半步。

在中觉得既幸福又害怕，即使是稳稳当当地躲在允浩双臂之中，也多次惊慌失措的觉得要失去了什么似的从睡梦中醒来，而几乎每次，都会看到允浩目光灼然地看着自己，若有所思，一碰到自己的眼神，便绽开温暖厚重的笑颜，很疼惜地笑了。

就是这样的允浩，让在中爱的撕心裂肺。

 

直到第三天早上在中醒来，看到允浩已经穿好衣服坐在沙发上，面朝窗外沉思，才明白这次重聚是暂告一个段落了。

看不到允浩的表情，但他的背影清晰而充满言语感，对在中来说，这样一个背影，带了太多悲怆和疲劳的色彩。

“允浩……”在中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轻声唤着。

允浩应声转过身来，看在中的半截身体裸露在毛毯外，便从沙发里站起，走到床边，习惯成自然般的拉起毯子包裹起在中，低声说：“……在中啊…我要去‘猎神’了……”

在中没作声，无奈的等待下文。

“你……和我一起去吗？”谁知允浩却问。

“？”在中抬起眼睛，疑惑地看着允浩双眼。

“这次回首尔就不走了，我来接管‘猎神’总部……所以在中，想和我一起去吗？”允浩微笑着。

“想的……可是，怕耽误了你的工作……”在中点点头。

“作为一个局外人去看看我工作的状态，兴许能提些中肯的意见呢？”允浩从毯子里摸出在中的手，拉住晃了两晃。

在中回握住这只手，感觉它不复拥抱自己时的柔软。

 

接连十几天，正在放冬假的在中都陪允浩一起到“猎神”去。

这间代表着韩国经济制高点的高层建筑最奢华最权威的房间，曾经是韩国经济十大人物之首的郑秉宪的栖息地，如今被他刚过20岁的儿子入主了。

在中以朋友的身份伴随在允浩身边，默默的观察着“猎神”的现状。

这个昔日庞大无比的机构如今虽身陷囹圄，但是凭着那冲天的气势和雄厚的实力，在外人眼里看起来，一切依然运行的井井有条，员工们始终保持高亢的工作热情，管理层仍兢兢业业从事自己手头的工作，从表面看来，风平浪静。

但公司的高层却开始离心离德，分崩离析。这便是所谓“树倒猢狲散”。“猎神”的当下状况以及资金调控运转流程早已通过智囊团宣布——这是郑秉宪的授意：将拮据情况摊牌——很多“猎神”初期的元老股东们反而不好再有微词，用这种方法能将他们暂时稳住，只要他们人还在，“猎神”的对外面目就还是完整的。当然，这些导致“猎神”陷入绝境的罪魁祸首们，又有哪一个不是早早开始为自己谋划了呢，更有人开始私下抽走股份，投入其它公司，为自己下一步的出路做好了准备。

另外，致使他们这么明目张胆叛离集团的原因就是郑秉宪的突然重病转入釜山疗养，堂堂一个数百亿美元资产的大型集团竟然由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操控，任谁也觉得“猎神”是气数已尽，只在苟延残喘而已。

现在的“猎神”最高管理层除了围绕允浩为中心智囊团外，就是俊秀和涟漪了。因此真正在发号施令的核心就是三个年龄加在一起还不到60岁的孩子。尽管对外宣布的是郑秉宪在远程操作“猎神”的一切运转，但在中知道，事实上很多决定和策略，都是允浩听过智囊团的意见，和俊秀商量之后直接做出的。

毕竟郑秉宪身体每况日下，而且又远在釜山，怎么可能面面俱到的彻底掌握当下局势呢？

允浩因此顶了巨大的压力，有内部前辈的非难和不认可，更有外界越来越紧迫的情势，内忧外患双重夹击之下的他，每天有办理不完的业务，签署不完的协议、文件，批示不完的条款和合约，开不完的高峰会议，进行不完的各式秘密会晤。这些不断出现在允浩私人会议室的神秘人物通常都行色匆匆，阵仗不大，却次次都让人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到处都有散布的流言，到处都有无休止的指责和冷眼，到处都有恶意的攻击和编排，甚至允浩的到来，更加速了高级股东的离去。一封又一封的辞呈接连不断地通过秘书递到允浩手中要他签。

在中参加不到那些大小会议当中去，他也不想说什么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默默的收紧心脏，替允浩担着心。

压力实在太大了，大到超乎想象，大到出离极限。

一直都自由奔放的允浩，现在却每天被关在庄重笔挺的西装里，被迫坐在那不知道曾经被多少人觊觎过的铺着昂贵皮草的大转椅里，接受着不可思议的酷刑的折磨，煎熬着自己，消磨掉自己。

在中总算知道，允浩在釜山的时候，为什么总说自己很累。在釜山的时候，那怎么能叫累？和现在的景况比起来，恐怕那也多半算是疗养了吧？

如果是自己，恐怕早已经撕扯掉外衣，畏惧地逃跑了。

可是允浩，却每日静静地坐在皮椅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变得很安静，常常一整天都不怎么说话，只偶尔简洁的发布一个命令，或者嘱咐俊秀和涟漪几句。如若没有会议或会晤，他一般不走出总裁室。在中眼睁睁看着他将压力熬成眼角冷冽的阴狠和沉稳的果断，以及始终冷漠的表情。看到坐在总裁位置上的允浩，谁能想象到他曾是打架不要命，冲动激烈的不顾一切的郑允浩呢？谁能想象得到，他也曾经在舞台上淋漓舒展，优美帅气的跳过迷倒众生的舞呢？谁能想象到，他也曾经为了他所爱的人流血流汗下跪哀求呢？谁能想象到，他也会疼的死去活来，苦苦忍耐呢？

这样的允浩，也只是在大家都已经结束工作离开公司之后才得以向后靠着，深陷进皮椅里，闭目养神。这短暂的休憩，也往往都是在他倏忽间睁开眼睛看向在中时草草结束。

“在中啊，累了吧？”

每天在公司里顾得上跟在中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他的眼睛这才有了淡淡的笑意，嘴角也隐藏着隐形的放松，然后便牵着在中，缓缓离开房间去搭乘电梯。有时候走得太晚了，连电梯也停开，允浩就拖着在中的手，一阶一阶走下楼梯，那个时候，在中真恨不得楼梯是没有尽头的，就这样陪着允浩走到世界的尽头，再也不会慢性致死的疲倦。

勉强吃完晚餐回到家的允浩，多半累的倒头就睡，连亲吻都来不及。在中这才明白，允浩为什么刚从釜山回来的时候要那么用力的抱他。

 

俊秀和涟漪是处在这样困境下的允浩的左膀右臂。

俊秀是同父异母的血亲，允浩信任他，依靠他。俊秀是专业出身，天资聪明，心地单纯，不搀杂太多沉渣，因此对公司的运营十分上道，很快就理出了头绪，再加上允浩接手之前一直是俊秀在撑着，所以每天和允浩共处时间最长，讨论问题最久的，就是俊秀了。

而涟漪，更是一手研习“猎神”电脑系统运行管理，一手帮助允浩搞公关。和股东们必要的交际几乎都是涟漪一手操办的。她八面玲珑手段独到，作为一个女孩子，却有着难得的包容胸怀，自信使她充满魄力，面面俱到却又亲疏分明，该施加影响便施加影响，该拉拢安抚便拉拢安抚，最主要的是，她时时处处以允浩名义维护各方面关系，为允浩垫下了极好的基础。只要有外人在，涟漪从来都是低眉顺眼却又不卑不亢的和允浩相处，丝毫不露出两人私交甚好的半点端倪。

在中看着她，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女子不简单。太善于审时度势，太善于察言观色，也绝对的工于心计。好在她一心维护允浩，不然如此强悍的女子，实在太可怕。

三个人临危受命却配合极佳，因此纵使是缺乏经验，却也将一个烂摊子支撑了下来。

在中看得出来，俊秀很在意佩服他这个异姓的哥哥。虽说他是天性善良，但面对允浩，还是有一份特殊的感情，让他想要亲近允浩，支撑他，与他相依为命。允浩也绝没有令俊秀失望，晚上充分睡眠储存体力的他，白天将所有的精力都释放出来，像野兽一样，有着天然的自我保存能力和灵敏的嗅觉，能最精准的看到矛盾的核心，然后迅速做出反应。由于不曾专门学过商业运营和管理手段，允浩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却偏偏每次都行之有效，这点多少也说明了允浩确实继承了郑秉宪高明的经营头脑，再带上他勇猛的本性，很难说他没有挽狂澜于既倒的能力。

由于在中在，允浩刻意的避免和涟漪有过多的交谈，但是，在中清清楚楚地看到，允浩对涟漪和对其他女人，甚至其他所有人都不同。他们之间有一些会心的眼神交流，是在中都介入不了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允浩偶尔也会在家里跟在中说起“猎神”下一步的计划，说起的时候，一副征询的语气，是真实的想要听到在中的意见。

在中并不大懂，但看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想了那么多，便林林总总的对允浩日常的工作情况进行一些评价，有时候说着说着，允浩就有了些灵感，伏在在中肩头说着“一点没错”或类似的话，然后就又陷入了沉思，直到不知不觉睡着。

从这些极其平常生活化交流里，在中看出允浩变了，变的成熟而稳重，变的更加深思熟虑坚定果敢，有一次无意中说起时，问允浩累吗？为什么要这样操劳？允浩淡淡地答：“在中啊，我现在并不是在做私人的事啊。”是的，允浩把自己卖了，卖给了一个家族集团，卖给了沉重的背负，卖给了辛苦的成长。

有时候看允浩太累，便为他褒汤，希望他能像从前那样，从容的喝完，满意的赞赏，明明答应的好好的，一定喝了汤再上床，可当在中端着冒着热起的碗从厨房走出来的时候，允浩已经歪在床边，头耷在床头保持着等待的姿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