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精灵王，我只是一个晚辈，怎么敢言教诲。”路西法从脖颈出拿出一枚十字架，纯粹的信仰之力凝聚在上面，仿佛镀了一层金子。要是这个时候有一个来自后世的人，恐怕会惊悚的发现十字架的造型有猫腻，这压根是一枚没涂成黑色的逆十字。

    拿代表撒旦的逆十字来充当代表圣子的十字架，路西法就是这么恶劣。

    阿特莱迪斯的神色郑重，双手捧着接过了这条项链。

    信仰是神灵的特权，能够代替神灵传播信仰，甚至凝聚信仰的情况，在阿特莱迪斯有生以来的记忆里从未发生过。信仰的热度灼伤了阿特莱迪斯的手掌，但是他恍若未觉，眼神复杂，自知是信仰不够坚定才会让十字架出现排斥。

    “能……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吗？”

    他惭愧的把十字架归还给路西法，掌心中的焦痕以精灵王的恢复力都无法抹去。

    “我只是告诉自己。”路西法的双掌合上，十字架抵在下唇，虔诚无比，“我相信神深爱着这个世界，如同我一样深爱着他，我把这当做是我的信仰，他是我唯一信仰过的神。”

    话音刚落，十字架的光芒更加浓郁了一分。

    阿特莱迪斯惊叹。

    路西法垂下眼睑，即使这样的信仰只是无数年前回忆中的感情，其炽烈纯粹的程度也会让十字架变亮。

    和光之精灵王约好明日再见后，路西法离开了这片森林。十字架的项链从他紧握的手指下滑落，在空气中摇摆，耀眼的光芒在骤然间黯淡，幽深的黑暗覆盖表面，让它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撒旦逆十字。

    信仰的沉淀需要无数年，崩溃却只需要一瞬间。

    你说对不对呢？

    耶和华……亲手把我打入地狱的神啊。

    至高无上的第九重水晶天里，坐在金色御座上浅眠的上帝眉梢微动。

    想要醒来，又觉得睡的太过短暂，天堂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手掌换了一边支撑住脸颊，上帝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再次陷入混沌未明的睡梦。

    路西菲尔盯着小圣堂上的浮光掠影，从光明力量的起伏中判断神殿的情况。

    神，还在睡。

    他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庆幸，站在不断流淌出池水的圣杯前，脚踝浸泡着信仰的池水。直到池水要淹过大腿，抵达腰腹时，路西菲尔突然动了，以避之不及的态度拒绝了洗礼。

    身影闪现，他披上外袍，走向小圣堂的外面。

    一路上他脚步不停的走向恒星天的传送通道，回到了自己在水晶天无人打扰的宫殿。

    扯下衣袍，路西菲尔站在镜子前，小腹上紧致的肌理线条消失不少，腰腹被柔化，少了天堂第一强者的感觉。看上去不过是路西菲尔养尊处优的结果，而实际上他知道，里面孕育着一个可能是恶魔，也可能是天使的孩子。

    是天使，他能把‘他’留在天堂吗？

    是恶魔……他又能把‘他’舍弃在地狱，看他苦苦挣扎吗？

    路西菲尔的杀伐果决向来用在敌人身上，对待自己人，他做不到那样冷血冷心。但是神对路西菲尔的意义非比寻常，要是神要求他舍弃这个孩子，路西菲尔不知道自己会如何回答。

    手掌抚摸着腹部，路西菲尔的眼底浮现柔软，“如果神发现了，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任何人处罚你，你是无罪的。”

    有罪的是他。

    他不允许自己欺骗神，一切的后果由他来承担。

    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生下他，以防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路西菲尔从一处收藏了各族宝物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瓶子，摇了摇里面的液体，他打开瓶口，小口的喝下精灵族献给他的礼物——生命树万年凝聚一次的精粹。

    这样的精粹是少有不分光暗属性的东西。

    身体的疲倦被驱散不少，路西菲尔仿佛能感觉到一直不太舒服的小家伙这次舒展开小小的身体，握着拳头在嘴边咂嘴。

    他怀着一丝愉悦的躺在床上，呼吸平缓，在水晶天悠然于世的环境下入眠。

    在凡间，凑巧的是路西法也累得够呛，从地狱回来后就没有怎么休息，凡人的身体扛不住这般高强度的敬业。来到一处精灵族热情款待的树屋，路西法卸下繁琐累赘的装饰，银发直披，脸上倦意明显，仅仅是一双眼睛始终藏着志在必行的野心。

    路西菲尔不敢做到的事情，路西法敢！

    为此不惜踩着其他人的尸骨，一步步从凡人爬到天堂的最高层。

    这一世，路西法的手脚再无枷锁，天堂无法折断他的高傲，地狱无法困住他的羽翼，他一心一意的为自己要做的事情谋划，只等品尝成功的喜悦。

    在成功之前，他需要先休息。

    路西法拉上被子，注意不让自己着凉，安心的享受精灵族贵客的待遇。

    唔，被子上还挺香的。

    精神得到充足的放松，路西法一不留神就感到心神往下一沉，失重的坠落出现。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原本舒展开的眉目皱起。

    大半夜的又是谁在装神弄鬼？

    仔细望向四周，路西法脸上的警惕和恼怒不见，满满的诧异。

    入目皆是让穷人心肌梗塞的奢华摆设，寂静的宫殿散发着随时能被黑暗吞没的恐怖。一看到它，所有人的第一反应估计是这座宫殿砸了多少金银珠宝，消耗了多少人力物力，第二反应就是……卧槽，是不是来到了恶魔的大本营！

    “万魔殿？”路西法有些不妙，他把撒旦位置丢给了萨麦尔，一走了之的跑去无尽深渊玩合二为一，要是还能活着回来，其他七宗罪全都要改名叫暴怒了。

    

    第10章 万魔殿中

    

    路西菲尔觉得今天的梦格外的奇怪。

    也许是多了一个孩子的缘故，他很容易感到精神上的疲惫，每次入梦也会梦到奇奇怪怪的画面。那些画面扭曲杂乱，一晚的梦都像是被敲碎的水晶，五光十色得看不出什么内容。

    通常做完这样的梦，第二天醒来一定会头昏脑胀，伴随着路西菲尔一整天的低气压。但是现在不同了，路西菲尔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梦被构筑出现，曾经一闪而逝的宫殿以完整的形态出现在面前，恢宏的壮大，犹如汇聚着黑暗世界的艺术巅峰和奢侈。

    非常漂亮的宫殿，用路西菲尔的角度来看，这座宫殿建造得挺合他口味。

    虽然它是典型的黑暗式。

    走过漫长得台阶，路西菲尔心想要不是为了看风景，谁用腿走这么长的路？他把这片地狱深处的景色印入眼底，有排斥，也有微不可查的欣赏。

    阶梯的尽头是一片刻满奇异花纹的地面，路西菲尔见多识广，认出了这是各种各样的传送阵。每个传送阵相勾相连，首尾呼应，用许多无法形容的暗色描绘出令人目眩的图案。最后，路西菲尔见惯了大场面的表情也挂上黑线，因为他看到这些精妙无比传送阵全部在抵制一个东西。

    传送阵的克星，由十二个高耸入云的石柱组成的——超大规模传送阵封印阵法！

    这得多无聊才会干出这种事情啊。

    伴随着对宫殿主人的惊叹，路西菲尔踏过这片不断冒着火花的地面。幽冥的色彩丝毫影响不到他，洁白的天使长袍划过地面，火光如同黑暗中的邪恶之花，试图攀上炽天使长的袍角，又被脚底无情的踩下。

    推开厚重到路西菲尔也有点吃力的大门，门扉发出转动的嘎吱声，古老而悠远的声音回荡在宫殿内。

    大殿里骤然燃起熊熊火光，腾得一下点亮了整座宫殿最重要的大殿！

    路西菲尔站在逆光的门口，宝石璀璨，黄金耀眼，无数珍奇异宝装点的万魔殿主殿上，也不及至高王座上的那道身影。黑色的长发遮住了男子的半边脸颊，只能看到对方从座位上站起。光明不敢触及他的身影，黑暗簇拥着他的周围，让路西菲尔想起了地狱自古流传的传说。

    天堂有九重天，地狱亦有九层。

    然而天堂有神灵庇佑，混乱无序的地狱则迟迟未能诞生一位王。

    “他”看了一眼路西菲尔后就不曾留恋的往后殿走去，路西菲尔怔忪了一下，第一次对自己的容貌产生不自信。多少年来他多希望天使和恶魔淡定一点，结果他们仍然喜欢盯着他的脸看，现在多了一个不在乎容貌的人，他反倒是——有那么点不爽。

    就仿佛是天底下谁都可以忽略他，唯独你不可以！

    路西菲尔二话不说的跟了上去，只要对方是地狱之主，那肯定是他未来开战的敌人！

    人影进入一个转角，路西菲尔脚不沾地的快速拉近距离，琳琅满目的宫殿不再具有吸引力。他紧盯着不远处的那人，经过这个视线的盲区时，他苍青色的眼瞳一缩，看到的是一条空荡无人的走廊。

    不见了？

    不，应该是跑了。

    路西法飞奔在反方向的密道，各种机关陆续在他的拍击下打开。

    万魔殿开始发出嗡嗡低鸣，磅礴的黑暗之力扩散成无形的波浪，一阵高过一阵的掀起狂风。殿门口的石柱挪动位置，每个方向的通道渐渐关上，它以缓慢的速度开启从古至今从未用来防御过敌人的功效。

    这些用来阻止地狱的恶魔自然小菜一碟，但用来阻止实力不下于他多少的路西菲尔……

    路西法觉得背后一凉。

    为什么路西菲尔会到他的梦境里来啊！

    没等他想出原因，耳朵敏锐的接收到万魔殿中响起的暴力拆迁声，“轰隆隆——！”路西法完美的面容微微扭曲，幸好这不是真正耗费了他心血的万魔殿，不然就凭今天的情况，他明天看到的估计是一大座废墟。

    谁再敢说天使时期的他比魔王时期的他温柔，路西法就把那个恶魔拖出来宰了！

    “给我出来！”

    路西菲尔三番五次遭到陷阱，也发飙了。

    白色的衣袍彻底灰扑扑一片，路西菲尔的金色的长发也被烧了一小撮，细小的粉末消散在空气中，还能闻到糊了的焦味。几秒钟后，金色的圣光万箭齐发，路西菲尔的十二支炽天使羽翼全部亮了出来，万魔殿的地面爆裂出夸张的蜘蛛网，大块大块的漆和砖块从殿顶掉落，宝石水晶成批量的砸成小雨点，相当壮观。

    这一追一逃，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粉碎性灾难现场，几乎把夜晚的时光消耗了过去。到底是路西法技高一筹，用各种阴险的方法堵住路西菲尔，没让对方看见他的真容。

    代价是繁华了无数个年代的万魔殿毁得七零八落。

    梦境的结尾，是路西菲尔浑身衣袍被烧光，恼羞成怒的怒道：“别让我抓到你！”

    路西法没有回头的跑向另一头。

    ……

    梦似泡沫般被戳破，声音幻像消失，路西法在床上睁开了眼睛。

    “过去的‘我’怎么这么可怕？”他一脸心有余悸的从床上坐起身，额角的神经抽痛，如同被敲了脑壳一样。此时凡间天光黎明，路西法没有半点睡意，思索起为何会出现梦境相连的事情。

    灵魂相同的问题比想象中严重，这情况大概是他去了地狱一趟后引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