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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为他是个冷漠的人。毕竟他不喜欢说话，见人也总是冷冰冰的一张脸，脸上的笑意更是少。更不提自己的家人、朋友和爱人。

后来他才知道。刚到美国的权志龙根本不怎么会说英文。就连给我开止痛药那一句英文都是联系了几遍才说出口的。

权志龙在医院里独来独往。周围的病人旁边永远陪着家属，只有他向来只有一个人。

他觉得他可怜。于是邀请他回家吃饭。

他做了简单地蔬菜。沙拉。牛排。

权志龙在一旁说。我可以帮忙。

他觉得吃惊。因为眼前的权志龙怎么看都是一副富家少爷的模样，更别提进厨房做菜什么的。

可是权志龙说。“我做的很好吃。”

他问他。你会做什么。

权志龙说。“我会做很多。”

他看着他笑了。“你还有这个天赋？”

他也笑了。说。“因为我的爱人曾经很瘦。我总希望他能吃的饱一些。”

 

他着实吃惊了一下，随后感叹说。“当你的爱人真幸福。”

 

黑发小子听后却突然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黑发小子做了一个素菜，炖了一个汤。

素菜的味道很好。作为一个美国人他很少吃这样精致又复杂的菜色。浓汤的味道更是好。直到现在，他仍会跟自己的儿子不听嘟囔，你看那个跟你同岁的小子。人家都会炖汤了。而且超好喝。

 

DR.REID用手摁了摁疼痛的头部。说。“这小子自从回国之后就更不好管了。他的腿伤是不能喝酒的。”

李胜贤眼神晃动了一下。

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想说什么，却没开口。

 

DR.REID说。“就算是三年前的旧伤也不能不留意啊。”

 

李胜贤皱的眉。又展开。两只手不自觉得握紧。

等DR.REID把所有汤都喝掉后，才终于问出口。“他的伤还没好么？”

 

DR.REID点了点头说。“骨头、韧带的伤不容易好。你弟弟也是这方面的伤，你该知道，稍不留意，都是容易再出问题的。”

李胜贤仍旧看着DR.REID。神情认真。漆黑的瞳仁像是夜里的寒星，没有温度，幽深而宁静。没人看得出他的情绪，也没人看得出他的在乎。

DR.REID又絮絮叨叨的说着。“你们做朋友的一定要帮忙看着啊。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儿。”

 

李胜贤模模糊糊的听不清。只是突然想起权志龙刚受伤的时候。

他打电话给自己。他说。“我的腿受伤了。医生说很严重。”

他说。“你来看看我吧。要不我去找你也行。”

 

“我知道我错了。原谅我吧。”

他叫着自己的名字。声音里已经是隐隐的脆弱。

隔壁的小允刚刚做完第二次手术。医生说，右手复原基本没什么希望。

 

他握着电话。说。“权志龙，不要再打给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权志龙的声音。

权志龙声音不大。他有些无奈的问自己。“是不是小允的伤就比我的伤重要。是不是……我的伤在你眼里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屋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吹得人浑身冰凉。

李胜贤瑟缩了一下肩膀，恍惚感觉到，秋天已经到了。

手里的电话安静没有声音。权志龙似乎一直在等着他说什么。

他垂着眼。手指冰凉。慢慢的挂断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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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胜贤把空掉的保温杯抱回病房。

小允已经把自己的那杯打扫的干干净净。

李胜贤并不是特别爱说话的人。但是两兄弟只要凑在一起小允总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李胜贤并不插嘴，也不附和，偶尔“哦”一声。

今天下午却没有多少精神。

小允以为李胜贤不舒服。眨眼睛看着他，说。“哥。要不你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到医院。”

明天一早就要动手术了。需要准备的也早已经齐全。

小允盯着李胜贤的黑眼圈，说。“反正医院也没什么事儿了。”

李胜贤却摇了摇头。

 

在医院呆着整整一天，转眼又到了晚上。

李胜贤在小允的催促下抱着两个保温杯回了家。

 

家里空荡荡的。明明以前一个人也不觉得无聊。可是小允住进来之后却逐渐习惯了吵吵闹闹的生活。

李胜贤把保温杯仔仔细细刷好。又准备好明天要用的手续证件。然后就冲起热水澡。

 

灼热的雾气碰上冰凉的镜子。呈现细密的水雾。

李胜贤用手擦干镜子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变了模样。说不清哪里变了。可是仔细看，就发现，很多东西都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他以为。眉毛该是更浓一些。可是现在看来也淡了许多。

他以为不该是这样的表情，偏偏就是这样的表情。

也许。真的很多东西都不想自己想象中的一样。

他以为应该的。他以为真实的。往往只是心里的自己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事实。

 

从洗手间出来。李胜贤擦干头发。

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却没有多少睡意。

想着明天一早七点的手术，还要早起，于是调整着自己喜欢的睡姿。床板传来吱呀呀的声音。

动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中终于想睡了。李胜贤整个人蜷成一团窝在被窝里。浅淡的呼吸。

模糊中，一直是那张脸。

那张很久很久都没梦过的脸。

 

他还是会很孩子气的笑。笑起来露出大白牙。一脸没心没肺。

他跑的很快。手里提着摄像机。他回头喊。“那边有鹿群。”

很久以前。他问过权志龙。他问他。“你最喜欢什么动物。”

权志龙说他最喜欢狮子。还有鹿。

他不解。这并不是什么很讨人喜欢的动物。

权志龙想了想说。“温驯。华丽。安静。又倔强。”

 

对面的鹿群踩在嫩绿的草地上吃着草。

他看的入迷。应该是过了很久。天色更黑。

他低声叫了权志龙的名字，却没有人应声，等他回头的时候，发现空旷而漆黑的草地上只剩下自己。

 

黑暗中。李胜贤睁开了眼睛。

屋外月色如洗。透着深蓝。

李胜贤用手臂挡在额头间。再也睡不着。

 

床头的闹钟一下下摆着秒针。

夜也越来越深。

 

时间到了半夜一点多钟。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李胜贤以为是医院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慌忙的接了。

听到声音后才发现跟医院并没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人有着熟悉的声音。冷淡又疏离。

他试探的问了一句“李胜贤？”

 

李胜贤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竟然是权志龙的电话。

对面又问了一句。“李胜贤是吧。”

 

李胜贤把电话靠在耳朵边。“恩。我是。”

对面的人停顿了几秒钟。“哦。也不知道你听不听得出来。我是李秀赫。”

是熟悉的名字。可是一时间却想不起究竟是谁。

李秀赫吁了一口气。“权志龙曾经的室友。怎么。忘记了？”

李胜贤终于回忆起那张精致而秀丽的脸。

李秀赫笑着说。“当初为了你们两个我连宿舍都回不了。现在忘得一干二净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当时李秀赫和权志龙做了两年多的室友。但是因为李秀赫入大学后就一直兼职模特。也很少回寝室，所以李胜贤只是见过很少的几次面。只知道对方和权志龙还算处的来。平常没有事情的时候也会一起出去吃吃饭喝喝酒。

李胜贤皱着眉。搞不清对方的来意。

李秀赫自讨没趣的擎眉。

“你要不要来看一下。权志龙现在状态好像不太好。”

 

李胜贤一愣。

李秀赫接着说道。“平常也蛮能喝的。可是今天喝了几杯就醉了。所以冒昧给你打电话。也不知有没有打扰你休息。”

 

屋外下起了雨。淅沥淅沥搭在窗户上。形成各式各样的雨路。

李胜贤想了想。半垂着眼睛说。

“打给其他人吧。李元秀安泰宇都可以。”

只要是其他人都可以。除了他。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一会儿。

可是随后传来淡淡的轻佻的声音。

李胜贤听对方带着笑意说道。

“可是他喊的是你的名字。”

 

他说。“他可没叫过什么李元秀安泰宇。他翻来覆去喃喃的只有你的名字。所以……就算真的有打扰你休息。麻烦你还是过来看一下。”

 

***

第三十九章

 

很久以后。李胜贤想起那天。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选择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漆黑的长夜，他以为那种黑暗能遮蔽很多东西。

也许是因为外面漫天的大雨，而他终于知道那个人的腿在这样的天气里会更疼。

 

他撑着伞，在城郊的马路上等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衣服裤脚都湿透了，才打到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的司机很健谈。听到他要去的地点后笑着说。这么晚还要出去玩啊。再过几年你们就知道身体吃不消咯。

李胜贤看着窗。雨水在玻璃上画出纵横交错的雨路。他说。“我不是去玩的。”

司机问，那你是去干什么的。

李胜贤想了想。又想了想。

他说不出口。但是他自己知道。

他只是想看看他。

 

从城郊到城西。半个小时的车程。

李秀赫看到他到了之后就说。“剩下的麻烦你了。我还有下一趴要去。”

沙发角落歪躺着的权志龙神情有些痛苦。两条眉毛纠结在一起。嘴巴也是紧闭着的。

 

李胜贤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权志龙没有反应，继续昏昏沉沉的睡着。

过了许久。李胜贤低声说。“不是也恨着我么。”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叫我的名字……

不该这样的。不该还放不下。不该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因为他们都那么努力，忘记彼此。

 

李胜贤仰起脸。看着高处。

他从没觉得这样累过。这样无力过。

好像所有的努力都变得没有意义。

好像这么多年，躲得那么远，逃的那么远，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

他还是那个他。我还是那个我。

 

可是除此之外。我们又能有什么结局？

我还有没还完的债。你的伤无法复原。

我们也许都没有变过。

可是。我们又彻底的变了天翻地覆。

早就不是曾经的我们了。早就不是当时的情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