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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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冷笑一声:“刘公公和督察院的官吏已经带着圣旨和尚方宝剑出发了,马大人不用担心,不久之后,这件事自然水落石出。”
心中一个咯噔,马文升暗道不好,朱厚照这是有要清算的迹象。他也知道许进在西北因为爱名声太过,闹得有些不像话。这种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圣上不追究,那么百年之后甚至可以传为一段爱国爱民的佳话,话本里再多一个能文能武的将军。可是,圣上一追究,这件事甚至可以上升到犯上作乱的高度。为什么西北只知有你许进,不知有皇上,你到底是何居心,这一条就可以问倒许进。
到底是自己一系的人,马文升再怎么样也要为许进开脱。只是朱厚照冷着一张脸就是不说话,马文升再多的话在嘴边也说不出来。在那里站了半日,只好告退出来。
他在路上遇见了进宫的杜若,杜若对他颔首行礼,马文升叫住了他。“国公爷暂且留步。”
平日里,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基于礼貌,杜若还是停下来听他说话。“不知道本爵有什么可以为马大人效劳?”
“不知道国公爷可知道边境告急之事?”马文升知道杜若是必然知道这件事的。甚至,很可能许进作假这件事就是杜若手下人捅到朱厚照面前的。不过,这是今天早上才到京城的奏折,即使马文升心中再怎么笃定杜若是知道的,面子上也要说他不知道这件事。
原来杜若还有些疑惑,听他问出这个问题就知道他为什么叫住自己了。“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皇上急诏我进宫也是为了商议西北之事。”至于商议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就不是马文升可以知道的了。
这一次的事情对马文升有影响,但是也仅限于若是许进有事可能会连累到他。他这样关心许进还是为了许进这些年以来功绩。至成祖以后,大明的吏治越发腐败,军队的战斗力也是一年比一年弱。马文升少年时多少次为了大明的边境之危辗转难眠过。许进这样的功绩,让他不仅在西北的人民中被奉若神明,在自己这些官吏眼里,也有几分旷世英雄的感觉。平日里,马文升也为许进做过自己的门生为荣。
“许大人固守北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国公爷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大明不能少了许大人这样的忠臣良将!”马文升深深的做了一个揖,心中下定决心,自己怎么也要保住许进。他本不是这么容易对着别人掏心掏肺的人。但是他知道如果说整个朝廷有一个人的话朱厚照真的能听进去的话,那就只有杜若了。
静静听马文升说完,杜若笑道:“无论许大人是功劳还是苦劳,北疆之功是属于所有作战的士兵的;是属于星夜兼程为许大人解决辎重粮草的官员们;是属于上交税收的每一个大明子民。马大人这样窃举国之功为许大人一人荣耀,恐怕不太妥当吧?”
“这……”马文升面色一白,知道了事情的关键所在。他朝杜若更深的鞠了一躬,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去。
带杜若进宫的敬连不解的望着离去的马文升,不知道这位大人步履怎么这么匆忙,歪歪斜斜的,连走路都走不稳了。“走吧。”杜若唤了一声,敬连才满心疑惑的跟了上来。
在出宫门时,马文升的后背几乎湿透。他浑身无力的瘫软在轿子里,庆幸自己今日是做的轿子进宫,没有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这样的状态,而不是骑马,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丑。
原来皇上心中是这么想的,马文升心中骇然。怪不得朝中功绩越大的那几个人皇上越是冷待他们。大家私下里都以为是皇上怕他们功高震主,所以冷冷他们,消消他们的气焰。结果,皇上原来就不认为这些是他们应得的功劳。
长到这么大,马文升第一次认识到这样一件事情。在他以前接受的教育里,荣耀都属于他们这样身在权势最顶端的人。一仗打胜了,大家都觉得这是主将的功劳。做成了一件大事,大家都认为是头上的大人们领导有功。而这些在朱厚照眼里,他们都是窃举国之功为一身?这完完全全的颠覆了马文升的认知。
朱厚照不知道杜若一句话给马文升带来了这么大的震撼,他自己现在正在和杜若商议船队出航的事情。钦天监和水师一起择好了时间,七月底最适宜出海,船队就等着挑一天天气最好的日子出航。出航的人已经择好了,杜若把名单送进来给朱厚照过目。
一大早就被许进的折子和北边来的消息连番轰炸,朱厚照因为睡眠不足,太阳穴直跳,实在不想看那一大篇密密麻麻的文字。“你定了就好,我就不看了。这个许进,越来越放肆,他今日能为了这样一件事情就谎报军情,若我哪天真要怎么样,他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杜若挥退敬连,自己亲手拿了温热的帕子给敬连揉脑袋,朱厚照舒服的恨不得像小猫一样打呼噜。
“这也不全是他的错,下面的人为了讨好他,溜须拍马,什么事做不出来。你也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是你自己的。”朱厚照的努力杜若看在眼里,他也是心疼朱厚照的。其他的事情,他不能帮上朱厚照的忙,这样体贴他还是可以的。
朱厚照抓住杜若的手,把头枕在他的手臂上,疲惫道:“我知道。我只是……。”他只是什么呢?他只是有一种无力感,万事都不在掌握之中的无力感。“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英明神武的帝王先贤都醉心于权术。集权正真是一个好东西。”
现在他面临许多的问题都是因为他把手上的权利分出去了。午夜梦回时,他也曾反思过自己这样做真的做对了吗?不过绝大多数时候,他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他做的是对的。
他在有着五千年集权传统的汉人王朝分权或许是找死,但是他知道不分权,越来越僵化集权的大明王朝必死无疑。众人数才几十万的满族人如何灭掉有两亿人口的汉朝的?每一次在做大明分崩离析的噩梦时,朱厚照总是会惊醒,生怕大明王朝真的会毁在自己手上。
杜若双手把朱厚照环抱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宽厚的肩膀容纳他这些不显露于人前的脆弱。
两人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朱厚照才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拿了个荔枝喂给杜若吃。杜若一口咬住,笑道:“你现在都已经够忙了,要是再集权,你不忙死?”朱厚照现在每天都是案牍劳形,眼睛都要熬坏了。要是再揽些事情在自己身上,他就不用休息了。
“慢慢会好起来的。”朱厚照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接着努力。
杜若看他案上还堆叠着许多没有批完的奏折,轻车驾熟的找到了最不重要的那一堆,拿了朱笔帮朱厚照批奏折。朱厚照知道他有意识的在躲避接触到军机大事,也不勉强,自己仍在那里批阅内阁挑选出来的最重要的折子。
马文升那样失态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各种途径传到大臣们的耳朵里。有人欢喜有人愁。武将一方以为许进果然是触怒了朱厚照。许进一派的自然是失魂落魄,想着找各样的方法为许进脱罪。不是许进一派的心中却在窃喜。许进雄踞在西北,不知道阻挠了多少他们立功的机会,如今他一倒霉,可不就是他们的机会。
文臣们却异常的冷静,《大明刑律增补》和藏书馆这两件事已经吸引住了他们的目光。只要一日皇上治罪许进的圣旨不下下来,他们都只会是袖手旁观。再加上刘健如今夹着尾巴做人,他手下的几派人正为了□□斗得正欢,谁有精力管这个。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京中的纷纷扰扰对宁王府里的杜升并没有什么影响。在宁王的关怀备至下,他甚至胖了许多。刚毅的面部线条开始有了圆润的弧线。
朱辰濠也是拿杜升没有办法。有好吃的,他就拿着,有好用的,他也一点不客气,大大方方的使用。他这样不和宁王外道,让人还以为这是在他自己家呢。可是,每当朱辰濠觉得这是他已经回心转意的征兆,想要做点什么时,他又总能做出各样的举动来让朱辰濠兴致全无。
备酒请他赏月,他摘了府里的名贵兰花插的满头都是,优雅的兰花艳俗的堆积在一起,让人又气又恨还能笑出声来。在他饭食里下药欲成好事,他直接跳下水井,几乎不曾淹死。温言软语海誓山盟对他无用。刀枪剑戟相逼,他自己伸出头来。朱辰濠为他这样乖张的行为愁得不得了,但是也越发丢不开手。
也不是有那烈性的野猫儿得过朱辰濠的宠,但是他们都及不上杜升一人对朱辰濠的吸引力。他能口吐妙语,也能出口成脏,指桑骂槐的时候比那些丫鬟婆子们骂的还不堪。他能和下人们混成一片,笑的让人心醉,也能横眉冷对朱辰濠,一点温柔也不肯施舍。
他真真是自己命中的克星,朱辰濠如是想。
朱辰濠恨不得每日都能呆在杜升身边,能早日获取他的原谅,成就一段前缘。但是凶险的局势,让他不得不各处奔波,遮掩自己的行迹。
朱厚照对宗室丝毫不留情面的,一旦查出了不法之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点都不在乎皇室的面子。而朱辰濠做过的那些事情,足够他死上好几十回了。他虽然对宁王府的威望很有信心,自认为自己能在这一次清查中独善其身,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做多些准备总是好的。
他经常不在府内,就给杜升提供了逃跑的机会。杜升装疯卖傻在这府中和朱辰濠周旋可不是为了把他这一辈子都交付于这深宅大院中,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他总是想着广阔苍茫的大漠,美丽神秘的胡杨林,和商队里能歌善舞胡姬。这些完全不同于江南和京城的旖旎风光让他思之欲狂。
每一次的发呆和睡眠,他都在想着怎么逃出去。在观察了许多天之后,他盯上了宁王妃。
宁王妃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女人。至少在杜升看来,宁王妃还会这样在乎宁王对于一个男宠的关心,至少说明她聪明不到哪里去。宁王不是只有自己这么一个旧情人,也不是只有宁王妃一个人独占后宅。杜升最了解宁王不过,多情,暴戾,为了权势不择手段。这样一个男人,还值得她这样宝贝,杜升只有苦笑。
“娘娘。”秋谷轻手轻脚的进了卧房,叫醒了正在小憩的宁王妃。“这是杜公子让人送过来的。”
这是杜升交给伺候他的粗使丫鬟带出来纸条。这个粗使丫鬟总是有些新鲜首饰,从别人的谈话里杜升又知道她的家境却并不很好。再主动试探一下,她可不就是宁王妃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杜若就不客气的通过她想要联系上宁王妃。
宁王妃一把把小纸条抓过去,展开一看:无心争宠,意求联合。她一把将纸条在手心揉成小团,问道:“这真的是他送出来的?”
秋谷点头:“这是安排在他身边的红儿带出来的。如假包换!”她自然是先看过里面写的是什么再交给王妃。她知道王妃最近正为了这件事日夜悬心,如今有了这张纸条,王妃可不该欢喜欢喜?她就说,王妃一看就是个有福的,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宠就落了下风。
“暂且不急,先晾他一晾再说。一来,试探他的虚实。二来,也是让他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身份,咱们是什么样的身份。”宁王妃语气中忍不住就带出几分得意来。她也听说了了许多这个男子和王爷之间的风流逸事。即使知道杜升和王爷并没有成就好事,她也只是以为杜升不过是欲擒故纵。如今看来,这个男子倒是真的没有雌伏于王爷身下的意思。
秋谷看宁王妃一扫之前的满面愁容,笑道:“娘娘说的事。奴婢这就交代下去,让红儿不与他搭话,晾他几天再说。”
“等一下。”宁王妃叫住了正要出去的秋谷,反悔道:“算了。这件事早一日完结,早一日安心。你等我写了东西来,你交与红儿给他带去。”
说完,她从榻上起来,挥笔写下一张小签递给秋谷:“你偷偷的交给红儿,前万别让别人看见。”秋谷应了,小心翼翼的出去。
纸签从秋谷那里经过红儿到杜升手上时已经是晚上了,杜升随手把一个宁王给的玉佩扔给了红儿,说是感谢她的,红儿千恩万谢的捧着东西出去了。
看着手上小小的一个蜡封的好好的一个小纸球,杜升冷笑一声:幸好还没有蠢到家。别人一个纸条交给她,她真的就这样巴巴的有了回音。杜升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哀叹自己的未来。庆幸这个王妃是这样的愚蠢,丝毫没有怀疑就相信了自己。哀叹是哀叹自己逃出去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又降低了不少。
两人就通过红儿这么传起信来。杜升只说自己是被王爷掳来的,并不愿意委身于王爷,求王妃向王爷求求情放过自己。宁王妃旁敲侧击了一下,宁王果然含含糊糊的说的也是这一套,她就相信了。她心内怕宁王厌恶自己,也不敢真的像杜升说的那样为他求情,而是问他愿不愿意远远的离开宁王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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