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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城快走了几步到他跟前，眼光来回打量着他的打扮，说：“怎么着？袁参谋长，显你们老A能耐大啊大冷天穿个短袖站这儿吹风。”

　　袁朗似乎没有惊讶会在这儿看见他，“升职了也不能松懈了日常训练啊，高营长。还没恭喜你高升呢。”

　　高城随意哼哼了两声说：“同喜同喜，你升的比我早吧，死老A怎么也得压我一头是不是？”袁朗舔着牙笑的开心，一点儿也没要谦虚一下的意思。

　　袁朗升职的事其实他早知道了。那时年关将近到处都忙得很，但许三多偶尔还会来个电话在成才的背景声下给他汇报最近的工作和生活。高城也因此多多少少听说了些铁大队长怎么怎么又生气了罚他们去各种加练了，政委又怎么怎么给他们拿谁的例子讲解感情是这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了，还有袁朗怎么怎么升职之后浑身不自天天站在办公室里跟他们隔窗相望泪眼了（“这是吴哲说的，但是我看清楚了，队长真的没哭。”——许三多。）。他听后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就算了，没别的表示。

　　一个月后他也升了，许三多来电话的时候替袁朗捎了句恭喜，他语焉不详的嗯嗯了两声，再没有别的话。

　　有时候想想他跟袁朗都认识好几年了，在一起说的话加起来说不定还不如高城做一次思想动员的话多。见面就更少了，但是就是那么巧，老能在一些莫名的时间和地点不期而遇。就像这次学习，就像上次军演。

　　几个月前，高城带人成功设伏第三次让袁朗当了他的俘虏。高城发现是他后的表情比袁朗还惊讶。当时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袁朗坐在地上解着战术背心，高城站在边上看着。

　　袁朗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说：“什么叫缘分？这次参演的有好几千人不说，还是跨军区千里奔袭到别人地盘上来。人海茫茫千里迢迢，怎么你就单单逮了我，而我怎么就偏偏又落到你手里了呢？”

　　高城一想也觉得有点儿可乐，过去挨着袁朗蹲下，从口袋里拿出烟给了他一根，说：“这说明你就是这命。认了吧中校，孙猴子饶是再厉害也逃不出如来佛的五指山去不是？”

　　袁朗借着高城的火点了烟，抽了一口往身后的树上一靠说：“好像还真是这样啊。”顿了一下，他转过头对着高城一笑，说：“哎你说，会不会就这样一辈子啊？上哪也得被你逮住，虽然我不是孙猴子，你也不是如来佛，没有那五指山，可怎么就是逃不出去了呢？”那天山上的风有些大，把袁朗话里的感叹和困惑吹的到处都是。

　　高城听在耳朵里，突如其来的有些怒火中烧，他腾地站起来说：“我又没拿绳拴着你！”

　　他话里的控诉和委屈让袁朗忍不住抬头去看他，高城却很快的别过了头，看不见表情。袁朗有些痴迷的看着高城脖颈和肩膀连成的硬朗线条，微微笑起来，忽然有些释然，轻声说：“也是。”

　　一个星期后袁朗升上校了。高城知道后本想打个电话过去，但拿起来后他耳边却响起袁朗那天那句‘怎么就是逃不出去了呢’，他怔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电话。

　　有些事在发生的那一瞬间很难去解释清楚当时那么做的原因，就像他没打出的电话，没说出口的恭喜，还有刚才袁朗明明说错了他却装作不知道，随着他演了下去。

　　高城的下巴往门口扬了扬问：“不会那么巧吧，你也住这儿？下午我怎么没看见你？”

　　袁朗煞有其事的叹了口气摊摊手说：“还是你的心不在我身上啊，要不怎么也得来个众里寻他千百度。我就坐在你后面隔了两排。”

　　习惯了他一贯作风的高城没理他，转身往里走说：“进去吧袁参谋长，还真想在这儿吹成腊肉啊？”

　　袁朗有些不明所以，问：“这又是哪来的典故啊？”高城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嘴快，过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我那发小前两天刚给我寄了两条金华火腿。”袁朗在后面扑哧笑了。

　　“这回要是跟你一屋那我可就真得回去算上一卦了，到底欠你什么了这么阴魂不散。”高城边走边嘟囔，很是嫌弃的样子。

　　袁朗安慰他说：“那你可收好你的钱吧，我在二楼。”

　　高城在三楼，他回过头古怪的看了袁朗一眼问：“你在那门口站半天不会就是想跟我说咱俩不在一屋吧？”

　　袁朗耸肩，语气里的遗憾半真半假：“可不就是吗，为这我心都凉了。”

　　高城闻言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扭过头去‘哼’了一声甩开胳膊往楼上去了，袁朗偷笑，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走到二楼的时候高城从包里掏出一个杯子给袁朗说：“拿着吧心里凉同志，下午刚煮的。”

　　袁朗打开杯子一看是牛奶，他抬头想道谢的时候高城早已经走远了。回到宿舍，舍友见他手上拿的东西问：“从哪又顺来一个啊？”袁朗只笑不语，打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个一干二净。

 

　　第 3 章

 

　　3

　　在老A多年的作息习惯让袁朗醒的比别人早，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做晨间训练。下楼的时候他发现有人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烟，背影看起来很熟悉。抽烟的人似乎没想到有人这么早就起来，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猝不及防的惊讶。

　　袁朗走过去问：“怎么坐这儿抽烟？”

　　高城说：“没什么，就是睡不着了。”

　　“有事儿？”袁朗看着他关切的问。

　　高城烦躁的摇摇头，嘴唇紧紧地抿着。于是袁朗也没再问下去，只是说：“要不要去跑步？现在人少，咱们可以比个赛什么的，输了也不怕别人看见。”

　　高城说：“你先去，我再等会儿。”

　　袁朗点点头走了，到拐角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高城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里，眉头紧紧的皱着。

　　他在操场没等多久高城就和一个军官一起来了。走到跟前，高城给对方介绍说：“这是袁朗，老A的。”

　　“哦。”中校回答的意味深长。

　　“这是老徐，咱们邻居，上次那演习跟我打过配合。”

　　老徐跟袁朗握了下手，说：“袁参谋长，久仰久仰啊，我兄弟部队上次可是吃了大亏了。”

　　袁朗笑得无辜，说：“不敢不敢，分内之事。”

　　高城心情不佳，对寒暄有些不耐烦，说：“还跑不跑了啊？”

　　三个人一起跑多少有点儿较劲的意思。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袁朗看出高城不服气，凑过去说：“今儿发挥得好，明儿咱继续？”

　　高城推他一把一脸的嫌恶：“一身臭汗的，继续就继续，怕你啊？是不是老徐？”老徐还喘着粗气，只能伸手摆了摆。

　　袁朗看看表到吃饭时间了，就问：“一起去？”高城点点头，老徐说：“我就不去了，有点儿事儿。”

　　袁朗看高城还有些闷闷的样子，于是试着找了几个话题但都没得到什么回应。吃过早饭高城就被叫走了，袁朗自己回宿舍拿东西的时候却又看见他了，正站在楼的拐角处跟人争辩着什么。高城看起来很生气，眉头紧紧皱着有些激动地比划着什么。

　　两个人的声音并不大，袁朗没有听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高城抬眼看见了他一下就住了嘴，站在他对面的人此时也看过来。被注视的袁朗多少有些尴尬。

　　高城回过头对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看得出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站在他对面的人也是个中校，似乎安慰了高城几句，拍了拍他的背回头朝袁朗敬了个礼就走了。

　　等那人走了，高城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有些怔怔的看着地上，刚才紧紧绷着的肩膀此时也垮了下来，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袁朗过去什么也没问，说：“走吧，快上课了。”

　　高城没抬头看他，低低的答应了一声低着头一路进了宿舍楼。他们不在一个班，但袁朗拿好东西后还是去找了高城一趟，他已经走了。一直到午饭时间袁朗也没再看见他。

　　午休的时候袁朗翻来覆去睡不着，怕吵到舍友就出去走走。学校的绿化不错，又是在市区边上，周围很安静。袁朗没什么心思去看周围的景致，因为他忽然看到高城正站在墙边打电话。

　　“我当然知道！我的事我自己有数。我……！”高城的声音很急，一脸的烦躁。袁朗想转身走开，但就在这时高城一抬眼看见了他。袁朗无法，只能抱歉的笑了一下。他按原路回到宿舍楼前在凉亭里坐了下来，翘了腿半眯着眼睛晒太阳。没一会儿高城也过来了，看到他坐在那儿走了过去。

　　“哪儿也能碰见你啊？”高城问，语气里带着些不冷不热的讽刺。

　　袁朗没有在意，他指了指楼上说：“舍友睡了，我睡不着就下来了。”

　　“哦。”高城点了下头挨着他坐下了。

　　两个人就那么沉默的坐了一会儿，中午的太阳很大，晒在身上不算毒辣，倒是很舒服。

　　袁朗看着远处的几棵柳树忽然问：“你说柳树的芽长的什么样了？”

　　高城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好气的说：“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袁朗微笑，说：“近看清楚了还有什么好玩？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猜多有趣啊。”

　　高城说：“以为都跟你一样喜欢雾里看花。”

　　袁朗没有接茬，随便转换着话题，说：“你小时候做过柳哨吗？我以前……”

　　高城打断他，直接了当说：“你不问我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他看着袁朗的眼神里有些挑衅。

　　袁朗一笑，说：“你想说的时候不就会说了吗？”

　　高城哼笑一声说：“在这儿等我呢？”

　　袁朗摇头说：“这倒不是。你不是小孩，不用我去教你怎么做决定。”

　　高城看着前面的柳枝被春风拂起又落下，忽然心中一动。

　　“咱们俩也认识三年了啊。”

　　袁朗说：“是啊。”

　　高城想问他这些年他变了吗，但话到嘴边又回去了。

　　袁朗就像知道他要问什么一样说：“时间过得真快啊。那时候你还看不上许三多，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天天蹦高，而且还给烟不给火。”说罢对着高城笑得挤兑。

　　高城有些恼火：“谁跟你说这个了？”

　　袁朗摆摆手，说：“这几年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哪说起了。对了你原来还不喜欢吃油菜，现在不是吃的挺欢？”高城张嘴要说话，但是袁朗没给他机会自顾自的说下去：“很多事和人都变了，有好的也有坏的。但是不管怎么变，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都会一样。”

　　高城忽然有些紧张局促，他抬头去看袁朗，发现袁朗其实一直在看着他。

　　“你的原则，和你的本性。”袁朗如是说。

　　周围除了偶尔的鸟鸣和风过声一片寂静，袁朗身后的杨树刚刚冒出的黄绿叶芽挡不住正午的阳光，让它倾泻而下洒在袁朗身上落进高城眼里。

　　高城抬手挡了挡，原本绷着的脸有些忍不住，微微笑了笑说：“什么话放你嘴里都变味儿。”

　　袁朗也笑了。

　　忠诚，勇敢，正直，善良，这些都是高城。

　　可这些都不能从袁朗的嘴里说出来。

　　第二天早上袁朗跑步的时候感觉有人在他后面，回头一看是高城。

　　袁朗问：“今天接着比？”

　　高城头一扬，说的铿锵有力：“比，怎么不比？说到就得做到。”

　　袁朗定定的看着前面过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高城在旁边看的莫名其妙。说是比赛，可是两个人都慢慢悠悠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是要比的样子。袁朗乱七八糟的找话题，高城时不时的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