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楚路]尼伯龙根镇魂歌 作者:夜烬沙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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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校长您来说,复仇就是正义吧?”源稚生盯着昂热,“这么多年的奋斗,就只是为了复仇么?您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是这个世界上不多的、有能力贯彻正义的人,可您只想对龙族复仇。如果您不是这样的一个复仇者,也许我们早就能坐下来说话了。”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但我真的没想过什么正义,我不择手段地想要毁灭龙族,只是因为它们夺走了我最珍贵的朋友。”昂热淡淡地说,“我们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活着。所谓绝对的正义,只是人们用来粉饰仇恨和渴望的名词。如果你真的相信那种东西,那你真是太幼稚了。”
“只为了仇恨而活着,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可怜么?”源稚生幽幽地问。
“人一生能有多久,能拥有多少东西?而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在那个初夏的夜晚失去了,这就是我的人生。我不能平静地踏入坟墓,只能咆哮着死去。”说到最后,昂热的声音竟带上了金属撞击发出的轰鸣。
闪电贯穿云层,电光把两个人的脸照得惨白,几秒钟后雷暴滚滚,仿佛末日的战鼓声。昂热不再说话,源稚生也保持着沉默,四目相对之时,复仇与大义,两股信念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多年之后,能再听到您的教诲真好。”沉默了很久,源稚生终于开口,“我听说学院打算从近地轨道用卫星发射天谴,你们真的认为人类科学制造出的武器能毁灭神吗?”
“我没法预言它的效果,但那是我们目前唯一拥有的武器。现在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了,从这一刻开始,控制权已经移交到卡塞尔学院手里,你好好休息吧,希望我们都能看见明天早晨的太阳。”昂热冷淡地表达了送客的意思。
“校长,你们的武器存在弱点,你们无法决定发射的时间。”源稚生的声音虚弱而缥缈,却透着异常的坚定,“整个关东支部在一夜之间背叛,就说明猛鬼众的人已经潜入了蛇岐八家内部。您和我知道天谴这种武器的时候,猛鬼众想必也知道了。王将永远都领先我们一步,他不会把神留在那里等着被天谴毁灭,在达摩克利斯之剑抵达之前,他们就会带着神离开红井。”
“你想说什么?”昂热皱眉。
“必须有人牺牲自己作为钉子,把神和王将都钉死在红井里,等待天谴的到来。”源稚生神色肃穆,“我依旧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我没有屈服,就意味着蛇岐八家没有屈服。”
“还是决定要为大义赴死么?”昂热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在您的学生里我不算优秀的,我没有领会您的教导,做错了很多事,我也不像恺撒、楚子航和路明非那样有意思。我很喜欢他们,想过要跟他们交朋友,但是来不及了,请代我向他们问好。希望今夜我可以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在您那里混一个及格。”源稚生说。
昂热沉默了很久:“抱歉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没什么,我来找您,就是想被您骂一顿。这个世界上能骂我的人,如今也只剩下您一个人。”源稚生说完起身,向昂热鞠了一躬,穿越长长的走廊离去。
“校长,大事不妙!”秘书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尸守……尸守来袭!”
昂热疾步赶到中央控制室,卡尔副部长正把照片投影到大屏幕上:“这是几分钟前在东京湾海面上拍摄到的画面。”
昂热看到那个模糊的画面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海水中密密麻麻的蛇形生物纠缠在一起,在几米高的浪涛中翻滚。那是数以万计的尸守之潮,它们正在逼近东京。
“尸守群不是在高天原沉陷的时候全部被清除了么?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尸守?”昂热喝问。
“不清楚,也许随着高天原一起陷入海底的还有其他城市。按照古裔的传统,死去的族人都会被制成类似木乃伊的尸守来守卫城市,现在它们全都苏醒过来了。”卡尔副部长说,“它们来朝圣了。”
“朝圣?这里又不是耶路撒冷!”昂热头皮发麻。
“它们是凭着生前的直觉去朝拜那位刚刚苏醒的神,动物界中就有类似的行为。神在苏醒的时候释放了大量的信息素,信息素随着地下河进入大海,唤醒了深海中的尸守。”卡尔副部长说,“就像那次我们炸裂了生物馆的蛇类饲养池,二百多条毒蛇集体去1区宿舍朝拜路明非一样。”
“不同的是毒蛇朝圣顶多让路明非跳楼,尸守朝圣却会毁灭整个东京。”恺撒说。
“必须想办法阻挡它们,尸守潮从闹市区过境,后果不堪设想。”楚子航说。
“还记得精炼硫磺炸弹么?我们准备用来摧毁龙类胚胎的武器,其中的一枚装载在迪里雅斯特号上了,还有一枚留在东京备用。”旁边的马突尔研究员操着他的印度腔中国话,“它一旦爆炸,释放的精炼硫磺能够扩散到直径一平方公里的海域,是对付尸守群的最佳武器。唯一问题是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尸守聚集起来,在直径一公里的范围内。”
“怎么投放那颗弹头?”昂热问。
“来不及把它安装在导弹上了,只能用直升机送过去,差不多需要30分钟。”马突尔研究员说。
“去准备你的硫磺炸弹,我会为你争取30分钟的时间,把那些东西都集中在一起。”昂热扭头看着副校长,“通知直升机准备,恺撒和楚子航跟着我,这里的全部指挥权移交给副校长。”
“没问题,放心吧,有我在绝对没问题!”副校长喝着龙舌兰酒眉飞色舞,这种时候也只有混蛋中的混蛋才能像他这样眉飞色舞了。
“我们要在海萤人工岛狙击尸守潮,那是阻止它们登陆东京的最后纺线。”昂热说完抓过副校长手中的酒瓶,把瓶底的龙舌兰酒一饮而尽,“恺撒,子航,带好七宗罪和装备箱,准备出发!”
“期待您的凯旋!”装备部在后面敬着乱七八糟的军礼。
“只有三个人不知道守不守得住,也许派三支航母编队去守更好。”昂热挥了挥手,带着两个学生向顶楼的直升飞机走去。
☆、Chapter 89
空气中浮动着玫瑰的馨香,耳边回荡着雨打玻璃的轻响。路明非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行驶的轿车中。车窗外是东京的雨夜,彩虹般的高架公路横在面前,路灯在雨中发出温暖的黄色光晕。他扭头向旁边的驾驶席望去,司机是个衣着考究的男孩,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打着白色的领结,胸前插着一朵白玫瑰。
“哥哥,你醒啦。”今夜的路鸣泽出奇的安静,路明非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漠然而惋惜,像是要去参加一场葬礼。
“我怎么会在这里?”路明非动了动,腰腹顿时传来撕裂般的痛感,提醒他那里曾经受了不小的伤害。
“是我手下的女孩把你送过来的,她的言灵是‘冥照’,非常适合在暗中保护你。”路鸣泽说。
“酒德麻衣么?替我谢谢她。”路明非触摸着腰间的绷带,“还有苏恩曦,在高天原受了她不少照顾。”
“你无需向她们道谢,她们扮演的角色就是奶妈,负责在后方支援你。”路鸣泽看他一眼,“哥哥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刚包扎好的伤口又会裂开。以你现在这具身体的恢复能力,受了这种致命伤还能活着已是万幸。”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路明非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见自己的干将莫邪正躺在后排座位里,路鸣泽已经帮他把武器准备好了。
“去看一场演出。”路鸣泽淡淡地说着,明亮的眸子里仿佛转动着金色的曼陀罗。
白色的日式楼宇出现在道路的尽头,他们到达了银座歌舞伎座,东京最有名的歌舞伎剧场。剧场是安土桃山时代的风格,门楣上张挂着紫色的家纹旗帜,两侧悬挂着红色的条幅。路明非想起自己并不是第一次来,风间琉璃曾在这里上演他的《新编古事记》,他跟恺撒、楚子航观摩过那场盛大的演出。
车在歌舞伎座前停下,门前空无一人,却灯火通明。路鸣泽撑起一柄黑色的雨伞,下车为路明非拉开车门,顺手拿过后排座椅上的双剑。他们并肩穿过长长的走廊,乘坐电梯下行,路明非发现这并不是之前他们看歌舞伎表演的那条路,他从不知道这座建筑物的下方还有一个剧场。路鸣泽看起来很认识路的样子,路明非只觉得这地方精致而玄妙,倒没感觉有什么不妥,便索性跟着他走了。
电梯门打开,他们来到一个三层观众席的中型剧院,座椅都是纯正的红色,透着雍容典雅的皇家气派。舞台上装饰着LED灯,布景是一口血红色的井,井壁上爬行着各种妖魔鬼怪,如同象征着地狱黄泉。后台传出乐器试音的声音,似乎是演员们正在做最后的准备。
路鸣泽引着路明非在观众席正中央的座位坐下,剧场外响起提示开场的铜铃声。路明非借着灯光浏览了一遍演员列表,登场人物:赫尔佐格,源稚生,源稚女,上杉绘梨衣。这时灯光暗了下去,黑暗中舞台越发明亮起来,随着小鼓响起,演出正式开始了。
首先登场的是穿着燕尾服和亮紫色衬衫的王将,他跳着芭蕾亮相,脸上却戴着古代公卿的能乐面具,如此混搭的风格不得不说充满了违和感。王将带着工程组从井底捕获了八岐大蛇,注入海量的麻醉药剂,用巨型切割机撕裂了它的躯体,在解剖台上剥离出它的心脏,取出了寄生在里面的白王遗产——圣骸。
接下来登场的是身穿执行局黑风衣的源稚生和云中绝间姬装束的风间琉璃。源稚生的和风间琉璃带着各自的人马上演打戏,直升机载着源稚生降临在源稚女头顶,“王权”的领域笼罩了红井。两人于半空中以死相搏,格斗过程非常逼真,那血肉横飞的画面让人身临其境,一瞬间路明非甚至怀疑自己不是在欣赏歌舞伎剧,而是在看一部惊心动魄的纪实片。
风间琉璃雪白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脸上的盛妆在雨中溶解了大半,却别有一番妖冶的美感。他手中那柄樱红色的长刀仿佛毒蛇的利齿,在他毫无技巧性的猛攻下,纵使源稚生那出自数位名师门下的剑术也节节败退。风间琉璃轻而易举地便压制了源稚生的蜘蛛切和童子切,长刀在直升机上擦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将源稚生和飞机残骸一起打落地面。燃料罐破裂了,坠落中的残骸被电火花点燃,炽热的气流和飞溅的碎片横扫了整个红井。
然而源稚生并没有死,他早在来之前服用了橘政宗最后的礼物——古龙的胎血,从此再也无法回头。火光中走出了白得耀眼的影子,带着鲜血的骨翼在后背舒展开来,皮肤表面剔透的鳞片在火光中呈现出动人的金红色,虬结的肌肉和暴突的筋节无不告诉人们这具不可思议的身体中蕴含着何等的力量。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蛇岐八家的大家长由至高之皇变为极恶之鬼,将这场兄弟战争推上了高/潮。
“作为皇而无法超越的极限,作为鬼却做到了。”路明非轻声感叹,“多么讽刺啊,最强的斩鬼人和最强的鬼,最后却是同一个人。”
“当你所处已是无边的黑暗,你又怎能不飞蛾扑火?”路鸣泽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自古以来蛇岐八家就在反复地犯同一个错误。所谓皇,所谓稳定的混血种,不过这场繁衍使命的失败品,是无聊的弱者。鬼才是被白王所期待的后裔。”
“可弱者对强者的暴/政,却维持了那么多年,不是么?”路明非挑眉。
“这就是生为混血种的悲哀。”路鸣泽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他们被人类视为恐怖的怪物,被龙族视为残缺的侏儒,世界上永远都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只能在人类与龙族的夹缝中苟延残喘。”
舞台上表演仍在继续,两位主角的对白激烈又凄凉:
“皇血是被诅咒的东西,不该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你和我是皇血最后的继承人,如果我们死了,皇的宿命就会终结。”源稚生面无表情,“再也没有人能用圣骸完成最终的进化,所有的野心都会终结。”
“只有抱着统治世界妄想的人才会被圣骸吸引,而我要的是毁掉这个世界,永远不再重建。”风间琉璃仰天大笑,“我们生来就互为镜像,你是正义的疯子,而我是邪恶的疯子。来吧,哥哥,在这个世界毁灭的舞台上,了结我们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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