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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距离下，他看得一清二楚，哪怕只是一场表演性质的秀，嘉世的替补们都故意冷着苏沐橙，对她制造的机会熟视无睹。苏沐橙下台回座位时，也没有任何人过来和她说话。

 

作为叶修的搭档，被排挤到这个地步……那叶修本人呢？

 

这个疑问沉甸甸地压在周泽楷心头。

 

他摸过手机，犹豫良久，终于在给一叶之秋的对话框里打出一句：“明天去找你。”然后按下发送键。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下不用再纠结了。

 

 

然而，到了和叶修并排坐在桌前，各自开着小号在竞技场里PK的时候，周泽楷还是没想清楚要说什么，怎么说。

 

出言询问并不难，但他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来问呢？算不算干涉叶修的隐私？会不会是在叶修的伤口上撒盐？

 

周泽楷思绪纷繁不能集中，导致失误率高于平常。打完第二局，叶修就停了手，把椅子转向他，趴在椅背上，问：“怎么了，有心事？”

 

周泽楷垂下眼睛，摇摇头。

 

叶修伸手揉一下他头发：“在哥面前说谎，还早了几十年。快交代！”

 

周泽楷不说话，叶修也不着急，就盯着他看。

 

过了好几分钟，周泽楷终于开口：“嘉世……”

 

叶修疑惑：“嘉世怎么了？”

 

周泽楷又想了半天怎么表达，才说：“孤立你，故意的。”

 

叶修愣了会儿，笑起来：“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小周观察力可以啊！”

 

这是要转移话题的意思了，周泽楷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他抬起眼睛，烁烁地盯着叶修看。

 

周泽楷眼珠极黑睫毛极长，叶修被看得颇有压力。他站起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在口袋里掏了掏，问：“我抽根烟，你不介意吧。”

 

周泽楷摇头。他突然意识到，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叶修就说过“省烟钱”的话，但其实这么久以来，叶修一次也没在他面前抽过烟。

 

叶修点燃一根烟，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深吸了几口，才说：“跟俱乐部理念不同，也是没办法的事。”

 

虽然周泽楷多少也能想到，听叶修明确地这样说了，还是觉得心里一沉。他问：“怎么办？”

 

队伍配合不好已经很糟糕了，如果队友刻意使绊子，夺冠无异于痴人说梦。

 

叶修把烟夹在指间，烟雾袅袅地升上来，模糊了他的神色：“夏休期在训练营发现了很好的苗子。你也见过了。那孩子叫邱非，过一两年应该可以接手一叶之秋。”他停顿一下，笑：“要小心啊，小周，将来会是你的劲敌。”

 

后面的话周泽楷根本没听到，他被叶修那句“接手一叶之秋”冲击得整个人都懵掉了，比发现嘉世在刻意孤立叶修时所受的冲击更大。

 

让邱非接手一叶之秋，即是说，叶修打算放弃了吗？

 

放弃对冠军的追求，为一叶之秋找到接班人，然后就此退役？

 

周泽楷问：“你要放弃？”

 

叶修苦笑一声，没有掩饰声音里的疲惫：“不然能怎么样呢？”又说：“有沐橙和邱非在，总有重建的希望吧。”

 

能怎么样呢，与俱乐部不和且无法解决的话，只剩下转会一条路可以选了。

 

叶修要想转会，当然不至于找不到下家。但问题是，他能就此放弃嘉世吗？

 

周泽楷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将来有一天，现在这些队友各奔东西，他和俱乐部有了不可调和的分歧，他能不能转会去一支新队，重新开始？

 

答案大概是不能吧。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轮回当初赌上一切，将整个俱乐部的未来托付给他的魄力。

 

在这种状况下，除了找好接班人，留下重建的火种之外，似乎也真的没有别的可以做了。

 

叶修和嘉世也曾有美好过往吧。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叶修看他神色，倒反过来安慰他：“这也不算什么，荣耀又不是仅限于职业比赛。你看，我现在照样可以享受荣耀的乐趣。如果想体验最高水平的对决，也可以随时找你们，对吧？”

 

不，当然不对。

 

虽然网游也是荣耀的重要部分，但是作为最顶尖的高手，在最巅峰的年纪，怎么会不向往职业赛场，怎么会不追求最高荣耀，怎么会不期待捧杯时刻。

 

周泽楷感觉到深重的无力感。他抱着击败叶修的信念进入职业圈，但叶修却等不到他登上顶峰，来一决胜负。

 

英雄在战场上的命运，却被场外因素所决定。而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到底意难平。

 

 

第23章 

 

 

常规赛结束时，嘉世战队排名第八，惊险地获得最后一张季后赛门票。但随后在首轮比赛中，便被微草战队横扫，创下历史最差战绩。

 

电竞周刊在头版头条以《斗神陨落，王权交替？》的大标题来报道嘉世的惨败。输给如日中天的微草不是不能接受，但场面上几近被单方面吊打，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那个第四赛季总决赛后开始冒头，随着嘉世战绩逐年下滑愈演愈烈的话题似乎终于到了盖棺定论的时刻：

 

叶秋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轮回战队以2：0战胜烟雨战队，晋级下一轮，取得了历史性突破。半决赛对手正是微草，因此全队一起观看了微草对嘉世的比赛视频。

 

看完两场比赛，周泽楷的结论是，除了叶修和苏沐橙以外，嘉世根本没有人想赢。面对这样一盘散沙的嘉世，微草没有发挥出全力便轻松取胜，因此参考价值也很有限。

 

最终轮回不敌微草，遗憾地未能进军总决赛。但和微草拼到一胜一负、只以小分惜败的程度，也足以让粉丝们觉得虽败犹荣了。

 

这一年的微草无可阻挡。他们在总决赛中再次战胜百花战队，获得了第二座冠军奖杯。连续三年进总决赛、二冠一亚的成绩单，使得这支微草毫无争议地成为了嘉世之后最具统治力的战队。论坛上普遍认为，微草队长王杰希在“后叶秋时代”的第一人之争中，已经居于领先地位。

 

 

但是这个夏天，荣耀官方论坛上出现了一篇引起极大反响的热帖，标题是《平心而论，周泽楷的地位是不是被大大低估了？》

 

绝大部分玩家对这个标题的第一感想都是“你逗我？”。获得枪王之名后，周泽楷已经与叶秋、韩文清、王杰希、黄少天一起，被归入最顶尖的一档，而且他还是这些人中年纪最轻、出道最晚的一个，这还叫低估，那不低估的话不得是第一人啊？

 

——这正是作者的观点：叶秋之后的荣耀第一人，非周泽楷莫属。

 

他列出的主要理由包括：第一，本赛季最佳新秀孙翔，同样是出身于中流战队的新秀赛季即封神的顶尖天才，但越云距季后赛资格仍然遥远，在各强队眼里仍算不上竞争对手。由此可见，周泽楷在新秀赛季即以一己之力将轮回带入季后赛这一成就的价值究竟有多大；

 

第二，嘉世之后夺冠的三支战队，霸图是韩文清和张新杰双核，微草是王杰希和方士谦双核，蓝雨是黄少天和喻文州双核。相比之下，轮回的配置是最差的，根本没有能跟周泽楷形成双核的选手，如果周泽楷能带领轮回夺冠，那么他将成为叶秋之后第二位单核夺冠的大神；

 

第三，周泽楷的商业价值无可比拟。他的广告无间断在公共平台播放，海报贴满大街小巷，在大众中的认知度极高。对很多不玩荣耀的人而言，周泽楷就是荣耀的代名词。这对地位当然也该有所加成。苏沐橙被称为荣耀第一女选手，难道是因为她实力强过楚云秀吗？

 

此帖一发，立刻引来无数口水。叶秋时代是否结束、王杰希能否接任第一人、王杰希和周泽楷谁更接近第一人宝座、韩文清和黄少天对第一人头衔是否拥有竞争力、苏沐橙与楚云秀孰强孰弱……围绕这些话题，各家粉、黑、路人掐了个天翻地覆，数条战线同时推进，三天就翻了100页，回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长，成为夏休期第一高楼。

 

休赛期版面空闲的电竞周刊也来凑热闹，做了一期“后叶秋时代第一人”的专题，对于周泽楷，他们的结论是，若能率队夺冠，那么的确将无可置疑地加冕第一人称号。

 

 

八月中旬，在轮回俱乐部的季前动员大会上，经理郑重宣布了新赛季的目标：夺冠。

 

虽然运气绝佳地发掘出周泽楷这个大宝藏，但前几个赛季的轮回，还是抱持着小富即安的心理，满足于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只将夺冠作为长期目标来考虑。

 

然而上赛季的优异战绩，以及周泽楷成为第一人的极高呼声，终于让老板下定了决心。身在群雄并起的乱世，怎能不尽快抢占先机。

 

轮回为此制订了一系列计划，先期目标有三个：常规赛力争前三；申请承办全明星嘉年华；在网游中大力扶植公会，为夺冠造势。

 

 

第八赛季，轮回的计划推进得非常顺利。战队在积分榜上牢牢占据第三位置，并保有向第二发起冲击的空间。在十月份被荣耀联盟选定为本年度全明星的承办方。轮回公会在网游中的发展势头也十分迅猛，无论是规模还是口碑，都在向老牌三大公会逼近。

 

与此同时，嘉世却在身体力行地诠释着什么叫“没有最烂，只有更烂”，开局便是一波七连败，名次不断下滑，离季后赛区越来越远，甚至开始滑向降级区。电视解说起初每周都会惊叹，后来也对连续不断的失败麻木了，甚至开起了玩笑：“嘉世是不是误以为摆烂就能拿到状元签？醒醒，这可不是NBA！”

 

12月2号晚上9点，周泽楷正在做晚间练习，QQ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一叶之秋：在？

 

一枪穿云：嗯。

 

一叶之秋：来PK吧。

 

一枪穿云：好。

 

一叶之秋：竞技场1301，密码同房号。开一枪穿云来。

 

周泽楷睁大了眼睛。几年来他们PK的频率不低，但一律都是用小号，切磋性质大于争战。每年两次常规赛，即使能在擂台上遇到，起始生命值也并不相等。满血的一枪穿云与一叶之秋一对一的比赛，从第五赛季全明星新人挑战赛后，就再没有过了。

 

迷惑过后，席卷全身的，是汹涌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