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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此意[周叶]+番外 作者: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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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修想着,把周泽楷拉下来,在他的右眼上吻了吻,又附在他耳边说:“以后都不想再看到黑曜石了。”
 
和你的眼睛相比,就如鱼目之于珍珠的差别。
 
周泽楷听懂了叶修的意思。
 
他觉得叶修的这句话,像是在他瘙痒的心上轻轻挠了一把,安抚了他的躁动,但又愈发觉得不满足。
 
但是没有关系。在漫长无止境的时间里,叶修会一直在他身边。再怎样觉得痒,他都能止得住。
 
周泽楷抱住叶修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露出满足的笑容。
 
 
END
 
 
番外·照顾人
 
 
周泽楷就着月色读完最后一页,便合上书,准备睡了。
 
他站起身,推门往屋后走去。
 
时值中秋,蚊虫仍多,周泽楷每晚惯例燃起艾草绳驱蚊。因烟气熏眼,便不放在屋内,而是放在屋后窗下。为节省着多用几日,每每睡前便将艾绳熄掉。
 
门外月色明亮,周泽楷遮住眼睛,脚步顿了一顿。
 
他放下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堆起的稻草把子旁,蜷缩着一个男人。
 
若是平时,就着昏沉夜色与草堆阴影的双重遮掩效果,或许能避过人去。只是今晚这月色,可将他暴露得彻底。
 
周泽楷清清楚楚地看到,男人上身简单包缠的几层布条——显然是从他的白衣下摆割下来的,又已被渗出的血彻底染透。
 
伤口在背心,很深。应是被信任之人背后偷袭所致。
 
男人回头看他一眼,眼神中写着明明白白的疲惫,嘴角却勾起一个淡然的弧度,既不呼救,也不求助,又把头靠回了草堆。
 
周泽楷咬了下嘴唇,以不符合年龄的果决迅速下了决心。他转身进去,换上平日干活穿的旧衣,又走回来。男人再次转过头来,眼带惊诧地盯着他瞧。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起了情绪,周泽楷心里颇有点小小的得意。
 
他在稻草堆里扒出一个勉强容人的空间,对男人指一指。男人倒不矫情,什么也没说,便默默地爬进去了。
 
周泽楷密密实实地将稻草把子再度码好。又闻了闻,幸而有艾草灼烧的味道做遮掩,倒也闻不出血的味道,便多放一层心。他借着月色,一一拣出染了血迹的草,收在手里,借着艾绳的火烧了。然后照常踩熄了艾绳,回房换衣服睡觉。
 
躺下没多久,便有官兵挨家挨户地搜查。周泽楷也被唤醒,他缩在床角,不动也不说话,来人在他四壁空空的家里草草翻了两圈,就去了下一家。周泽楷躺在床上,仍然睁着眼睛,了无睡意。
 
果不其然,约莫一个时辰后,这群人又原路返回,登堂入室。鸡飞狗跳地闹了大半夜,总算消停下来。
 
 
周泽楷在寅时醒来,出了屋门。这夜睡眠时间不到平时的一半,他很有些精神不足,打着哈欠搬开草把,却见罪魁祸首的男人无忧无虑地睡得香甜,仿佛天塌下来都与自己无关。周泽楷心下不平,使劲在男人胳膊上戳了两把,将他戳醒过来。
 
他递给男人一卷布条,是撕了自己的旧衣做的。止血药却是没有。男人重新包扎了伤处,趁着天色漆黑,跟着周泽楷溜进屋里。
 
周泽楷去灶房蒸了馒头,顺便将染血的布条在灶里烧掉了。又用艾草熬煮了汤。他曾听人说艾草有止血效果,不知是不是真的,此时也只得病急乱投医。他自己吃了两个馒头,将另两个馒头和一碗药汤端去给男人。
 
男人爽快地大口吃完了馒头,对那碗黑乎乎的汤却很是抵触,直到周泽楷皱起眉头,才苦着脸,捏着鼻子,大口灌下去。
 
一口气灌完,男人呼哧呼哧吐着舌头,抱怨:“早知道该留一个馒头的,好歹冲冲苦味。”想一想,又说:“算啦,那样连馒头也会变得难吃了。”
 
他把碗递给周泽楷,问:“小哥怎么称呼?”
 
周泽楷说了自己的名字。男人点点头,很自然地喊他:“小周。”又指指自己:“叶修。”
 
 
自父母去世之后,为了生计,周泽楷便在镇上的酒楼做工,被分派了在大堂为客人引位的活儿。他模样生得好,纵然少言寡语些,倒也颇得喜爱。酒楼饭馆之地,最是听八卦的好去处。几日后周泽楷便听得几位外来客高谈阔论,道是斗神叶秋里通外敌,欲举反旗,却被副将刘皓识破图谋,用计擒下,只待进京发落云云。立时便有人拍桌而起,怒斥叶秋狼子野心,应和者众。也有几个为叶秋抱不平,质疑消息真实性的,但很快就被淹没在喧嚣的声浪中。周泽楷冷眼瞅着,做义愤填膺状的那几个,都是未见过的生面孔,心下便有了计较。
 
晚间收工回家时,厨房大娘在后门处拉住周泽楷,偷偷塞给他几包剩饭菜。周泽楷平日里怕欠人情,又不擅长拒绝,总提前瞅好出门的时机,避开热心的大娘。这几日为着给叶修改善伙食,却故意被逮到了两次。
 
知道附近还有耳目,周泽楷没敢去抓药,只每日给叶修熬艾草汤喝。叶修足不出户地将养了大半个月,除了吃就是睡,勉强复了些元气,便坚持不肯再让周泽楷睡地上,把他换回了床上去,自己改睡地铺。
 
又过了几日,周泽楷回得家来,正准备着手做饭,一揭锅盖,却见锅里焖着一锅上好的红烧鹿肉。
 
他惊得手一松,锅盖掉在灶台上,发出挺大一声响。身后有人说:“小周回来啦。”
 
周泽楷回过头,叶修正懒洋洋靠在灶房门口,身上套一件周泽楷的旧衣。他虽看着比周泽楷年长几岁,身量却差不多,穿着倒也合身。
 
周泽楷皱眉:“你出去了?”
 
叶修点头,又说:“放心,不会让人看到。”
 
他指指锅里,笑嘻嘻地:“白吃白住了这么久,好歹要交些租子吧。”
 
 
周泽楷在酒楼听得过往客商谈起,附近出了个叫君莫笑的散客,持一把奇怪的伞状武器,不仅武功卓绝,智计更是无双,只身周旋于各大帮会,许以厚利笼络者众,却没个能令他动心的。
 
流言里直将此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周泽楷每晚回家时,都做好了再看不见叶修的心理准备。但只要他推开门,叶修总会从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从锅里盛出新鲜的饭菜,招呼他一起吃。
 
连夜间的读书也变得名副其实——叶修读,他听。叶修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极强,的确比他辛苦借光辨字来得方便得多。
 
某日读到田螺姑娘的故事,周泽楷总觉得有种谜之熟悉感,禁不住盯着叶修猛瞧。叶修回看过来时,他又莫名的觉得心虚,欲盖弥彰地移开了目光。
 
叶修笑着问:“小周将来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这问题周泽楷还真没考虑过。他想了想,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我娶了媳妇叶修怎么办”,于是他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回答:“不娶。”
 
叶修“诶”了一声,说:“要是小周是个姑娘就好了,我就可以以身相许,以报救命之恩。”
 
周泽楷瞪着他:“谁是姑娘?”
 
叶修毫无骨气地:“我,我是。”
 
周泽楷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果叶修是个姑娘,娶了倒也不错,虽然年纪大了点,身高高了点……毕竟相处起来很愉快。
 
周泽楷知道叶修有时会在他睡下后独自出门,但他早上一睁眼,总看得到叶修躺在地铺上。
 
长此以往,便是理智如周泽楷,也不免产生了错觉,似乎叶修从来就和他住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这样下去。
 
 
第二年的中秋节到来时,周泽楷在街上的糕点铺买了一盒最好的月饼,又去酒铺打了一小竹筒上好的酒,花去小半的积蓄。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中秋了。如今和叶修共同生活了一年,也该团团圆圆的过个节。
 
这晚叶修做的饭菜比平日更丰盛些,周泽楷趁他去端饭菜时,把酒掺在水缸里——这酒实在贵得很,以他们的日常生活标准来看相当奢侈。他虽买得毫不犹豫,却怕叶修心疼,便不打算告诉他。
 
吃过晚饭,摆上月饼,周泽楷舀了两碗水,只和叶修说是以水代酒。叶修点头,说:“小周,我有话想跟你说。”
 
周泽楷点点头,看着他。
 
叶修却难以启齿似的,犹豫了又犹豫,最终一咬牙,端起碗一饮而尽,眼看着要说出来,却扑通一声,倒在桌子上。
 
周泽楷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酒里有毒,疾扑过去摸摸叶修心脏,跳动得平稳有力,再看脸上,却是面色酡红,酒气扑鼻——这模样周泽楷在酒楼看得多了,客人们喝醉了可不就是这个样子。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碗:一竹筒酒倒在半缸水里,这一碗里才能有多大点酒啊,这就醉了?
 
看叶修醉得深沉,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醒来的意思,周泽楷只好搀扶着他,拖到床上。幸而叶修喝醉后安分得很,不吵不闹。周泽楷看看熟睡的叶修,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也爬上床去,把头枕在叶修的胸膛,听着心脏规律的跳动。
 
他感觉着从叶修身上传过来的热度,许是因为醉酒,比平日里的体温要高些。中秋的夜里还微微有些燥热,周泽楷却不知怎么的,只想紧紧贴着叶修,不愿挪开。
 
他将手横过叶修的身体,如同抱着枕头一般,很快睡熟了。
 
 
第二天,周泽楷醒来时,叶修已经不在床上了。
 
这一觉睡得相当甜美满足,对比之下,不免觉得此刻怀中又空又冷,十分失落。于是立时下定了从今晚起每天都要跟叶修一起睡的决心。
 
以前都不知道一起睡是这么舒服的事情,竟然分开睡了一年,太浪费了。
 
吃早饭时,周泽楷脑子里只想着要怎么跟叶修提出这个请求,就没怎么开口,也没注意到叶修反常的安静。吃完放下筷子,倒还是叶修先说了,昨晚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他说:“小周,我要走了。”
 
周泽楷愣愣地想起,最初捡到叶修时,他明明很快就想到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故事。近来在酒楼里接连不断地听到边关战乱,连战连败的消息,他却没能及时地联想起,这会和叶修产生什么样的关系。
 
国家负我,我却不能负国。
 
是啊,叶修总是要走的。
 
再不会有人给他做饭、念书了。以后他若娶媳妇,也不用担心叶修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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