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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再有先见之明紫荆衣如今还是奶娃娃，让一个奶娃娃来照顾他的生活，金鎏影自认为自己没有这么不要脸。

　　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还要下山。这种事情怎么听怎么是小孩子的赌气行为，是一种异想天开。自认为自己一直很成熟的金鎏影纠结在这个问题上，脸蛋不自觉的鼓了起来。

　　“其实，吾也不知道……”最后金鎏影垂头丧气的耷拉下了头。他没有足够的理由说服道无余，因为他临时想出来的理由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扯淡。

　　什么卖身葬父然后从主人家逃跑，什么招摇撞骗装作风水先生，他相信他要是把这种借口说出去，道无余能够干脆的打断他的腿。

　　23.

　　即使是在玄宗之中，厢房外依旧布置了层层叠叠的符箓。这大抵是怕有道子误闯所下的禁制，一般的道子只要接触这符箓，道无余便会有所感应。

　　金鎏影看了看这些符箓，便清楚了这这些符箓的作用。

　　他前世毕竟是道无余的得意弟子，又是主修术法的四奇之一。虽然术法修为及不上苍和墨尘音，但是却自有自己的一套见解。

　　大抵是因为道无余觉得玄宗之中不会有什么入侵之人，所以布下的全是警戒的禁制。

　　这些禁制拦得住一般的道子，也拦得住没有准备的有些修为的道子。但是金鎏影是何等的眼光，即使如今身子还小，即使身上几乎没有半点修为，这些符箓依旧拦不住他。

　　世上有法就有破。金鎏影只是用了几个小小的窍门就绕过了这些符箓。当然，绕过这些东西之后他的形象也算不上太好。他的鼻头上蹭了一块小小的污渍，金色的长发上也落了一点灰尘。不过厢房之中的人没有被惊动却是事实。

　　悄悄的推开了厢房房门的一角，而后金鎏影便看到了那早已入定的玄宗宗主。即使是推开了房门，道无余依旧没有反应。

　　他神色平静，脸色淡然。仿佛神游天外，又好似闭目沉睡。浩然正气凝于他的身边，似皎月，似白练，有凛然不可侵的威严，也有柔和似流水的温柔。

　　他实在是太眷恋道无余了。

　　哪怕知道自己现在就应该离开了，金鎏影却并没有这样做。他凝视着道无余，凝视着他的身形，看着他的面容，心中悲痛又满足。

　　他甚至推开了房门，然后坐在门槛上，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仿佛是想要将道无余的身影装入脑海之中。

　　一旦离开，就再也不会有重逢的机会。一旦离开，他便连这种恋慕的痛苦都不会再有。

　　他决定将道无余记在心里，而后再试图用一生一世来忘记这个容颜。

　　只是……金鎏影可没有想到道无余会忽然张开双眼。

　　“孽徒！”一声喝，而后是一道掌风。金鎏影只觉得痛，无比的痛，仿佛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仿佛骨头都散了架。他觉得他的身躯飞了起来，而后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撞击的声音。

　　就好像是他曾经用过的酒囊落在地上一样，声音沉闷。

　　血从口鼻流出来，双目所见皆是一片的血红。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死亡。当时被苍一剑穿心，而后他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的时候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只是那个时候只是心痛，如今是浑身都在痛罢了。

　　反正，其实也没什么差别，都是要死的。金鎏影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因为太过接近死亡，他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这是心痛还是身痛。一句“孽徒”就像是一个诅咒，诅咒他曾经犯下的罪，诅咒他永世不得解脱。

　　“金……鎏影……这条命，还你……”他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偏了偏头，将淤积在喉咙之中的血吐出，而后模模糊糊的道。他觉得他是说了这些话的，但是却又似乎没说。身体很痛，他很累。所以他也不想弄清自己到底说没说过这句话了。

　　反正，他就当做道无余听见了。

　　而后，金鎏影疲惫的合上了双眼，最后的一丝意识脱离了肉身。

　　他自然没有听到，在他说了那句话之后，道无余那双退了满目血红的眼中露出的慌张神情，自然也不知道道无余将满身是血的他从厢房中抱起，而后急急忙忙的奔向丹房的模样。

　　他只是感到无比的轻松，所以沉沉的睡去了……这条命，他终究是亲手还给了道无余。

 

　　第 10 章

 

　　24.

　　修道人闭关是对修为的一种精进，也是对自我内心的一种剖析。

　　道无余的修为已经至先天顶峰，再想要精进便需要一些难得的机缘。机缘可遇不可求，所以如今他闭关不过是为了更深刻的剖析内心罢了。

　　闭关之后，他很快的便入了定。他检视自己的内心，让自己内心的每一分情绪都顺应他所了悟的道，让自己的每一分心思都平静下来。

　　这样的入定是道无余常年都在做的。他每年都要闭关做这样的事情，对这种工作驾轻就熟。只是他却没有想到，此次的闭关竟然让他看到了一些奇异的事情。

　　自古修道修仙便有天魔扰心一说。道无余在成就先天之前也曾遇到过心魔，不过他向来自信，心魔之流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便被他解决了。只是此次闭关之中道无余所见的场景，着实匪夷所思，让他一时心神激荡。

　　在心魔之中，他看到了奇异的景象。他赤身裸体，被人压在身下。身体仿佛完全不听他的掌控，只是机械的承受着身上人的入侵。

　　他的面前是一面等身镜，镜子的风格和他房中的等身镜略微有些相似。

　　道无余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变成现在这般的模样，他的心头十分的疑惑，心中又感觉十分的痛苦。他甚至不知道那个进入他身躯的人到底是谁。

　　就在他想要从镜子之中看清背后那人到底是谁的时候，他只感到全身的血液都似乎涌向了下身。而后他的眼前一片白光……

　　这大抵是真的天魔扰心。哪怕他张开双眼，那种恶心的，被侮辱了的感觉依旧残留在身体之中。思绪之中的厌恶感太过强烈，而当他看到门口坐着的那个人的时候，他便反射性的出了掌。

　　只是他不曾想到，那坐在门口之人，竟然是毫无功力的金鎏影。

　　25.

　　浑身都似乎是被灼烧的疼痛。道无余的功体何其的强悍，掌力何其的霸道。哪怕并非是全力一击，哪怕道无余在后来似乎察觉到了事情不对稍稍收了掌力，这雄浑的一击依旧不是金鎏影毫无功体的身体可以抵御的。

　　几乎就是在接触到了掌力的一刹那，金鎏影就感觉自己脆弱的骨骼和五脏六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毫不怀疑它们已经粉碎在了道无余的掌力下，毕竟没有经过修炼的躯体实在是太过脆弱，根本无法承受道无余的掌力。

　　然而人生总是有着很多的奇迹。比如跳进忘川之中的人本来不应该有转世的机会，但是金鎏影却重生回到了自己的孩提时代。比如金鎏影本该死的不能再死，但是最后他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

　　只是奇迹只有一次。

　　虽然金鎏影活了下来，但是他还是逃不过全身骨骼碎裂，内脏大部分破碎的命运。所以侥幸活下来的金鎏影即使是清醒了也只能够躺在床上休息。

　　而且，金鎏影宁愿自己其实永远清醒不过来。

　　金鎏影好不怀疑其实自己在发烧。他感觉很热，浑身都像是着了火，很疼。他的思维并不清晰，看事物云里雾里。若非是每夜道无余好像都会来到他的身边和他说一两句话，他觉得自己就早就已经死了。

　　26.

　　其实在将道无余抱到丹房的时候其实道无余并不对金鎏影的存活抱什么期待。

　　虽然他很好奇金鎏影是怎么突破他的禁制，毫不惊动他就到了他所闭关的厢房门前，然而更加重要的是，按照金鎏影的伤势，金鎏影本来已经应该死了。

　　浑身骨骼尽断，筋脉扭曲断裂，就连内脏也大部分碎的不成样子。这哪一项放在寻常人身上都是致命的伤害，但是偏偏金鎏影就活了下来。

　　在检查过金鎏影的伤势之后，道无余发现，金鎏影之所以并没有死，是因为金鎏影从一开始，身体之中就没有心脏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金鎏影是怎样才能在没有心脏的情况之下长大的，但是无疑这一点特殊性救了金鎏影的命。而且，虽然所需要的时间漫长，但是金鎏影的身体，即使破碎成了那副模样，也照样可以复原。

　　只是，因为受伤而产生的高热等一些副作用却是在恢复过程之中不可避免的。

　　而且因为骨头破碎的太过厉害，一般的方法没有办法接续，所以若是日后骨骼再度成型，说不得因为受伤过重导致骨骼歪斜，最后还要打断骨头再长一次。

　　金鎏影这种遭遇委实有点太过可怜，想到金鎏影将要遭受的和正在遭受的苦楚，哪怕是道无余都于心不忍。尤其是金鎏影，其实是因为他的原因才受到了如此的伤害，道无余在不忍之余内心更是愧疚。

　　在金鎏影刚刚受伤的那段日子之中，金色头发的孩子经常会咳血。因为受伤的原因导致高热，在高热之中虽然已经没有了意识，但是嘴还是抿紧的。

　　那个时候他甚至要卸了金鎏影还算完好的下巴，把药灌进金鎏影的嘴里。

　　然后在金鎏影稍微好了一点，有了力气说话之后，金鎏影还会在高热之中做一些不知名的噩梦。他不知道金鎏影究竟梦到了一些什么，但是金鎏影在高热之中，说的最多的就是：“宗主，不要抛下鎏影一人……”或者“师父，是鎏影错了，师父原谅鎏影可好……”

　　27.

　　浑身的筋骨全部折断，就连平日的生活起居都成为了一种煎熬。即使金鎏影因为体质特异所以并没有死去，即使金鎏影的恢复能力不知道为何比起平常人来说要好上不少，但是当金鎏影真正从那种半生半死的状态之中脱离，拥有清醒的意识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之后。

　　三个月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金鎏影自己大概有一点印象，但是却又想不太起来。反正只要回忆起那段日子，大概就是心中绞痛，外带着迷迷糊糊的感觉。

　　他经常午夜梦醒，看到道无余的脸。在他他看不清道无余的神情时候，他总是想起前世道无余对他的冷淡。而当他能够看清那张脸上的表情的时候，那张脸上浮现的表情却总是温和怜惜和愧疚。

　　他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又哪个是现实。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那个人，心中心心念念的也全是那个人。他在那段日子之中总是因为梦到道无余的冷淡而惊醒，最后看到道无余的温和而沉睡。

　　金鎏影觉得自己的一切简直像是一个笑话。分明只要干脆利落的离开就好了，结果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说是不想要赖在玄宗都没有人相信。

　　他的心太过眷恋道无余了，眷恋到哪怕见不到这个人，都会产生一种窒息的感觉。

　　金鎏影在床上静静的躺着。他的身体除了双手和头之外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除了头颅双手和肩膀之外，他的身体的每一处都几乎被道无余的掌力波及。这种包裹让金鎏影在夏日之中感到异常的难熬。因为不能移动身体，就连胃这般的内脏也碎掉了的缘故，所以他也没有办法吃喝，每日只是受了道无余灌入体内的真气过活。

　　玄宗宗主道无余终究要忙碌整个玄宗上下的事情，虽然心中对金鎏影有所愧疚，但是却也不可能为了金鎏影抛下整个玄宗不管。

　　金鎏影在白日之中大抵非常的痛苦，因为没有人能够陪他说话，也没有人能够缓解他身上摧筋断骨的疼痛。他只能躺在那张床上，百无聊赖的，痛苦万分的。

　　道无余是忙碌的，然而却不代表玄宗的所有人都是忙碌的。

　　因为道无余将金鎏影放在自己所居的厢房旁边，所以一般人是见不到金鎏影的。而能够见到金鎏影的人，除了道无余之外已经不多了。不多，但是并不代表没有。

　　道无余收徒并不是没有先例的。

　　事实上在将金鎏影带上玄宗之前，道无余是有两个徒弟的。虽然仅仅是记名弟子，但是鉴于道无余至今也没有亲传弟子，所以记名弟子如今和亲传弟子之间区别也不太大。

　　这两名记名弟子，一个是赭杉军，未来的四奇之冠。而另一个就是苍，未来的六弦之首。

　　当然，这两人如今只比金鎏影大上那么几岁，还没有未来风华绝代的模样。甚至因为上次两个人因为玩闹太过，打碎了道无余最喜欢的笔洗，所以两人一同被道无余扔到了后山的思过崖闭门思过了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