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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俱怀逸兴壮思飞 作者:墨微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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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倓一怔,忙明白了张九龄当时为何拦下自己,李倓忙向张九龄正跪行礼,以谢张九龄在含元殿上之恩。
  张九龄扶住李倓,淡淡笑道:“小王爷高义,该是我替长歌门谢小王爷仗义执言。”说着,张九龄也要向李倓行礼。
  李倓立即止住张九龄,让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向自己行礼,李倓可真不敢当:“九龄公这是要折煞李倓了。”
  张九龄看了对面窘迫的年轻人,忽然放声大笑,他旋即拊掌道:“不如这样,小王爷去凤栖楼打一壶上好的青竹酿来我府上,我让逸飞和息颜抚琴击鼓助兴,算是我俩相互谢礼如何?”
  李倓亦点头拊掌:“如此甚好。”
 
  长安(2)
 
  马车在崇仁坊尽头的一间院落前停下,李倓当先走下车,又要扶张九龄下车。张九龄摆手止住,自己走下了马车。院落门前,不久前引人驻足的那对青衫男女向着刚从马车上走下的两人一者作揖一者福礼:“杨逸飞、凤息颜拜见小王爷。”
  李倓上前一步,手掌虚空一抬:“长歌门虽处江湖,但为李唐培育诸多能人志士,合该我李倓向你们作礼。”说完,李倓当真双手抱拳要向杨逸飞和凤息颜行礼。
  杨逸飞和凤息颜面露难色,还好张九龄在场,年迈的老者呵呵一笑,枯槁的手覆在了李倓的手背上,张九龄笑道:“刚小王爷还说要打打一壶酒算是谢礼,这会儿小王爷是反悔了不成?”
  李倓一听,解释道:“九龄公误会,青竹酿是李倓答应九龄公的谢礼,但李倓这一拜是替李唐谢长歌门。”
  “长歌门和老夫可不敢当。”张九龄乐呵呵地拍了拍李倓的手,“身为李唐子民当为朝廷尽忠,自高祖以来诸多贤人能士为李唐效力,凌烟阁上还挂着二十四功臣之像,再到如今之盛世,从宰相至地方小吏皆对朝廷尽职尽忠。王爷单单只谢一个长歌门,若被他人知晓,可会念王爷偏心,若再被有心人稍加利用,只怕长歌门与王爷您之关系会被大肆渲染。小王爷还要谢么?”
  被张九龄这么一说,李倓倒真拜不下去了。站在门边的青衫男女相互看了一眼后抿唇而笑。
  李倓亦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淡笑:“多谢九龄公,李倓受教。”
  张九龄白眉一蹙:“怎么又谢我了,”他又拿手指了指头上的那轮月盘,“长安宵禁,王爷再不派人去凤栖楼打酒,可就真谢不了我了。”
  “安隽,去凤栖楼打十斤青竹酿来!”李倓拿出一锭金抛给跟在身后的国字脸男人,国字脸男人接住钱立刻隐没在夜色之中。
  李倓与张九龄一齐走进了这处建在崇仁坊小巷中的院落,杨逸飞与凤息颜一左一右跟在两人身后。
  元日刚过,春风破冻,张府院中遍植梅花,此刻梅花绽放,在廊边悬挂的灯火下显得隐隐绰绰,一缕暗香缠绕鼻边,李倓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欣赏起这院中的云霞来。
  张九龄见李倓步伐慢了,捋须道:“蔽宅简陋无甚景致,只这些梅花当年为官之时闲来会种上几株,王爷若不嫌弃,不如置酒桌于梅林之中如何?”
  “如此甚好!”李倓点头道。
  张府的下人刚置好一方酒桌,菜肴还要等些时候。去凤栖楼打酒的安隽回来得倒也快,张九龄索性让人先温一壶酒,邀李倓、杨逸飞及凤息颜入座。
  李倓刚挑了个位置就要入席,那边却听得张九龄说道:“王爷谢老夫以美酒,老夫也当承诺。”说罢,站在张九龄身后的杨逸飞与凤息颜一同向李倓作礼,李倓想起在马车之中张九龄允诺以琴鼓之曲相谢李倓,李倓立时明白这二位长歌门弟子接下来要做何事。
  月光之下,杨逸飞手中的碧色长琴流光闪动,杨逸飞悬指琴弦之上,只听得一声泠音过耳,一身疲惫瞬间散去,接着激越的鼓音擦耳而过,又唤醒了沉眠在心底许久的力量,琴音与鼓音相得益彰,李倓拊掌称赞:江湖上颇负盛名的四大世家中,长歌门最为风雅,若是有暇,他倒想拜会一方。
  “老夫的谢礼小王爷可满意?”张九龄闭目晃脑,似也沉醉于这琴鼓之音中。
  李倓道:“满意,琴曲清越,鼓音振奋,又相得益彰,此刻若有一柄长剑,李倓定要舞剑而应!”
  张九龄听闻此言,又是一笑。正在抚琴的杨逸飞忽然撤下一手,从琴轸处轻轻一扣,一声几不可闻的机括声传来,李倓注目间一柄与琴身同样罩满流光的长剑直向李倓飞来。
  李倓欣然一笑,腾身跃起于半空之中接过那一柄长剑,剑势随音而动,倏而似凤凰展翅,倏而又似潜龙出渊,一琴一鼓再加一剑,今日这场夜宴却是风雅至极。
  菜肴备齐之时,三人似还未尽兴,张九龄温的一壶酒已空,张九龄虽不愿中断三人的兴致,此刻腹中酒虫直唤,满桌菜肴又似勾着酒虫,张九龄不得不让三人停琴、停鼓、停剑,邀三个年轻人陪自己饮酒。
  李倓抹去额上的汗珠,将长剑还给刚收了琴的杨逸飞:“这一琴一剑配得绝妙,不知琴为何名,剑为何名?”
  杨逸飞回道:“琴名流霆,剑乃折仙,是家师李太白先生所赠。”
  “原来是那位谪仙人。”李倓手抚剑身有些欣羡地道。
  杨逸飞一愣,接着笑了笑:“多谢小王爷称赞。”
  李倓见杨逸飞捧琴的右手缺了一根小指,又瞧了眼杨逸飞的接剑的左手,李倓道:“谪仙人有先生这位聪颖的弟子,想必十分高兴吧。”
  杨逸飞不知李倓话中之意,只抬头看着李倓。听闻这位小王爷如今才过十四,比他杨逸飞小了八岁,但在长安已是出了名的王族贵胄。在多年前,这位庶出的李倓随文华郡主远去吐蕃,谁也没料到几年后,从吐蕃回来的少年王爷非但没受风沙侵染,反倒变得温和恭谦,颇得臣子们称赞。如今亲眼观来,杨逸飞却觉得关于李倓的传言并不真实,这位小王爷的眼底好似藏着波澜。
  见对面的人只是盯着自己看,李倓尴尬地笑了笑:“先生左手用剑,右手抚琴,定是经受了寻常人所不曾经历过的许多艰难,太白先生能收得您为徒,定是满意。”
  杨逸飞又是一愣,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蓦地回想起年幼之时因自己右手有缺陷而无法习剑时的不甘,在哥哥杨青月陪伴下开始修习左手剑后的刻苦,直到几年前那一晚他登上李白的醉浮居与李白对招之后,李白收自己为徒之时的欣喜。他记忆中的这十多年被一个陌生人轻易地翻了出来,杨逸飞不知是该觉得李倓可怕,还是该觉得李倓心思敏锐。
  “喂,你们两个快来陪我喝酒,让息颜一个丫头陪我喝酒,你们也不害臊啊!”凤栖楼的青竹酿虽然有名,但多数人皆是三杯即醉,所以长安人又它“三杯醉”。张九龄酒量虽好,刚才一人饮了一壶,此刻酒意上涌,已然醉了,可他仍觉喝得不够,让人将白瓷杯撤下换成大碗,凤息颜却是招架不住。张九龄见小姑娘喝得少不觉过瘾,再抬头见本该陪自己畅饮的两个男人还站在原处,借着酒劲唤两人入席。
  李倓和杨逸飞见老宰相牛眼怒瞪着自己,忙回到桌前,与老宰相喝酒去了。
  喝到一半,张九龄醉眼迷离,他抬起右手,在李倓和杨逸飞面前徘徊了半天才指对了人,张九龄打了个酒嗝,对李倓道:“小王爷别人看不出来,老夫却看得出来,老夫喜欢你这孩子,但是老夫有一句话还是要跟你说……”
  “九龄公请说。”虽然知道张九龄醉得连人都快分不清了,李倓还是恭敬地听着。
  “小王爷你啊……心底有太大的不甘了,是不是因为文华郡主?”
  李倓嘴角边的笑意瞬间凝在了一起,温润的眼神冷冽如刀,转瞬他又恢复成为了往日朝堂上称颂的贤王,李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九龄公您少喝点。”
  纵然李倓收得速度,刚才那一抹森冷的眸光被杨逸飞全部收到了眼前,杨逸飞侧头看了一眼面前强装淡然的李倓,接着扶住了快要醉倒的张九龄,嘱咐下人端杯热茶来。
  “我扶九龄公去醒醒酒。”杨逸飞对李倓和凤息颜说。
  李倓点头:“本王等二公子回来再饮一壶。”
  “师弟,我去吧。”凤息颜不胜酒力,此时也有些天旋地转,她虽对李倓颇有好感,但若再与李倓对饮几杯怕也会一头栽倒在酒桌上。她与杨逸飞虽都是李白的关门弟子,但论酒量她却是最差的一个。凤息颜站起身来,接过师弟的手将张九龄扶住,又对李倓道:“凤息颜告退。”
  李倓起身相送,恰又一阵夜风从梅林中穿过,引梅瓣纷飞,似粉雨落下,诸人一时都停下了动作,望着月盘下飘飞的梅瓣,有两人一齐伸手想要握住这忽然而来的美景。
 
  长安(3)
 
  长安城宵禁,入夜便不得在街上行走,就算是王孙贵胄也得守法。
  离席的两人一直没有再回来,梅林之中,两个对酌的人已经喝下七八壶,李倓与杨逸飞皆有些醉意。杨逸飞不愧为酒仙李白的关门弟子,他喝得比李倓多,却比李倓稍微清醒。
  李倓摸着面前的一壶酒,要给杨逸飞空了的白瓷杯中斟酒,“哗啦”一声,他手未托稳酒壶,酒壶翻倒,最后一壶好酒就这么没了。醉眼迷离的人撑着酒桌就要站起身去够翻倒在泥土中的酒壶,眼见手指就要够到把手,哪只身子又失去了重力,李倓只觉一阵晕眩,按在桌角边的手失去了力道,接着又是一阵“哗啦”响声,酒桌上的菜肴杯盏全部翻倒,李倓舒眉微蹙,心想接下来不会是自己被这一桌酒菜给掩埋了吧。
  就在身体要及地的刹那,一股力道将李倓牢牢地拉住,杨逸飞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小王爷小心。”
  幸而杨逸飞及时拉住了李倓才没让这位皇孙贵胄狼狈不堪,刚才那么一番折腾李倓酒也醒了一些,一直舒朗的人局促地扯了下嘴角,对“救命恩人”拱手称谢:“多谢二公子。”
  几壶酒过后,杨逸飞与李倓熟稔了一些,得到李倓道谢,杨逸飞向朋友之间一般对李倓颔首,算是收了李倓的谢意。
  杨逸飞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青色的小瓶递给李倓:“这是清神露,我自己配的,每次和太白先生喝完酒后我都会喝上小半瓶解酒,小王爷应用得着。”
  李倓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撑不稳脚步,他忙接过那瓶清神露,拔开瓶塞一饮而尽。这清神露入口便带一股清凉,划过喉咙后,清凉感甚重,凉意渐渐扩散,四肢百骸说不出的清爽。清神露虽不能彻底解了酒意,也能略微和缓一些醉意。
  “让二公子见笑了。”李倓见脚边落下一片狼藉,又回想起刚才窘相,再看对面朗月清风般的人只是淡淡地对着自己笑了笑,李倓却有些不自在。
  杨逸飞注意到李倓眼中的落寞,他劝慰道:“小王爷年纪轻轻酒量倒是厉害,我在小王爷这个年岁可是一杯即醉。”
  李倓讶然:“听闻杨尹安杨门主酒量堪比太白先生,二公子的酒量难道不是家传?”
  梅林中有闻声而来的仆从,见府中两位贵客的脚边一片狼藉,忙又替两人重新置了张桌子,只是这菜肴和酒水按照两人的要求便不上了,李倓要了一壶茶,便和杨逸飞坐在梅林下品茶谈天。
  杨逸飞接着李倓刚才的话回道:“说也奇怪,大哥酒量也似不差,倒我这便不行了,我这酒量也是在每日习完剑抚完琴后,每日陪师父喝上几杯才练出来的。要说可是足足练了七八年。”
  李倓听闻更是惊讶,杨逸飞生得俊逸出尘,想不到这酒量竟是这般练出来的,也难怪他会制出清神露,只怕是每日喝多了之后受不住才会自己研制出这样一位醒酒的灵丹妙药来。
  “原来是这样。”听人说道自己的短处,李倓倒也不好打趣。虽说听来颇为有趣,长歌门内文人骚客各有性情,李倓更增了几分向往之一。
  手中茶水微温,杨逸飞抿了口茶,见对面人神思飘远,眼中又有欣羡之色,他笑微微地道:“小王爷酒量也是不差,可也是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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