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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日郡在大倾的东部，离皇都是有点距离，难怪他跟饿死鬼一样。但方君乾心中有一丝不是滋味，“为什么你师傅当时没告诉本侯这些事？”

　　张尽崖仰着头，不假思索的说：“也许不想让你知道吧，师叔虽性子稍开朗，但却不喜官场，从他的字‘陌隐’，隐于阡陌间，便可得知。师傅说师叔也曾高中状元，不过是为了娶他心爱的一个官家小姐，结婚两年，那婶婶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儿，取名肖薇瑾。之后便辞官归隐了。说白了就是师傅没把握师叔会出山。”

　　方君乾点点头表示理解，张尽崖的话解开了他多日的疑惑，但，“你师傅在天宝银号到底留了多少家产啊？”

　　张尽崖双手抱胸，“应该说天宝银号就是师傅的，根据他的遗言，我跟师叔伍伍分，不过这几年都是我在打理。”

　　“你师傅偏心，都不留给本侯！”

　　一记眼刀飞过，“你又不缺钱！”

　　低头又看了一眼画像，这一幅是白衣男子手持一支紫竹洞箫正在吹奏的画，同样没摘下黑纱笠，是皇都最有名的乐器商提供的。

　　他说，昨日下午那神秘男子光顾，点名要箫，看起来是个内行，试了几支才挑了个勉强满意的，不过那箫声倾倒世人，有如当年无双公子所奏。

　　方君乾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师叔也会吹箫？”

　　

 

　　☆、>>31。

 

　　宇历五年七月初三，寰宇帝携三员大将及四十万大军赶赴西部边境，三国权贵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总要来的。然聊盟依旧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出征前，城郊校场金戈铁甲人头攒动，方君乾一身精致银盔，英气逼人，缓缓地登上了誓师台，双目微眯，看着天边云卷云舒，王者气势让人不敢直视却有无法忽略。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那匈野天镔三番五次来犯，倭奴也蠢蠢欲动，大倾基业毁于一旦。我等生为大倾子民，生是大倾人，死为大倾魂，应誓死保卫家园，誓死不做亡国奴。朕将与诸位一道，同食同寝，共赴西部，保卫家园！”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倒酒壮行！”方君乾金石玉响的声音染上了金戈杀伐之气，然后把碗中酒一饮而尽，向台下大军一两碗底，便狠狠地摔在了台上，瓷器碎裂的清脆声震撼人心，“大倾无敌！”

　　四十万人同时痛饮，只听清脆的噼里啪啦声响个不停，战士们纷纷把酒碗摔了个粉碎。豪气徒生，低沉地吼声如雷：“大倾无敌！”

　　大倾政务又落在了劳苦功高的戚丞相戚无忧头上，而方卫伊则归了他师兄张尽崖代管。

　　方君乾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看着温廉公子一脸失了自由的不情愿，半威胁半请求，“你都在外面浪了这几年了，是时候回来尽尽身为师兄教导师弟的义务了。本就同门，何必搞的太生分。”

　　张尽崖无奈，早知道方君乾脸皮厚得无人能及，也不跟他计较了，只问了句，“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君乾仰头望天，目光沉静，没有了平时痞痞的样子，“第一场大雪前，本侯一定回！”

　　他终于，出征了……

　　肖倾宇立于城郊小楼窗前，双目望着一处发呆，左手捻着缠在右手掌上的金线，绕出来又绕回去，一圈又一圈。

　　他还真听话。

　　这几天天气并不好，阴雨绵绵似将入秋，只在方君乾誓师那天偶然露出点阳光，肖倾宇微笑，是个好兆头。可是乌云密布他也无法感知星象，只在卦象上得知，此战后半段将凶多吉少。不过也正对应了他给方君乾的作战策略，此战先防守后进攻，目标是拿下匈野，威震两国。为什么不是三国呢？无双心中有自己的小算盘。

　　后又兀自坐于窗前的竹椅上，手中紫竹洞箫抵于水色薄唇，箫声幽咽，宛如天籁。这时一小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箫声于□□处停，唇边只余笑意。

　　小丫头跑过来抱住她爹爹的胳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紫箫很是新奇，“爹爹，这是什么啊，声音真好听！”

　　肖倾宇抬手抚上小丫头额前的碎发，“这是一种乐器，叫做箫。”说着便抱起小丫头坐在自己腿上，然后提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箫”字。

　　小丫头伸手摸上了还未干的“箫”字，沾了一手墨，看着手上黑不溜秋的，小丫头一撇嘴，把小脏手摸在了她爹爹的白衣上……

　　看着自己的白衣上印了一个黑黑的爪印，肖倾宇面色平静，不知喜怒，只听他如常的问，“薇薇想不想学？”

　　小丫头兴奋的嚷嚷，“想！薇薇想学，爹爹教薇薇吗？”

　　肖倾宇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女干笑，反正他没问要学哪个，那就……都学了吧。

　　小丫头不知她爹爹的诡计，也不知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所以，不久之后，小楼里便经常会传出小丫头的咆哮，“薇薇不要学这个！”“这个好难，薇薇不懂！”“薇薇要爹爹，呜呜呜……”，而她爹爹只是站在门口并不入内，他肖倾宇的女儿还是文武双全的好，要不出去打架挂了彩回来，多丢人。当然只是说笑。

　　

 

　　☆、>>32。

 

　　接到方君乾出征的消息，两国联军便开始在西南边境大肆毁林，妄想着直线距离开一条道直通九霄城。可是等半月后方君乾大军到达边境时也只开了三分之一。

　　方君乾先遣了秦文带领二十万大军继续向泰和郡进发，说自己随后就到，便带着五十精锐随杨虎，泰岩到了九霄城。

　　是夜，帅帐内的烛光投影出帐内的四道身影。

　　“敌军情况怎样？”

　　“敌军还在大肆伐树，木材做了战车和弓箭。另外也探到敌军曾派了二十万兵力前往泰和郡，好像还有继续派遣的架势。”

　　方君乾挥退了探子，看着泰岩和杨虎半天不语，而后两人以为陛下在思考着什么，也没有出声打扰。半晌后，方君乾向两人招了招手。

　　“刚你们也听到了，有二十万敌军已派去泰和郡，剩下还有四十万跟我军隔着这片森林，并且距离越来越近，不知二位将军有何想法？”

　　泰岩和杨虎对视一眼，皆未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但是看出了对方跟自己一样不怕死。

　　泰岩上前，毕竟是老将，当年跟着还是小侯爷的方君乾打“迎辉之战”一直到现在，“陛下，您在我军中派出的多为步兵，是想我们能在森林中跟敌军面对面过招，而在秦文将军的军中多派遣轻骑兵，是用作突破的吧。”

　　方君乾赞赏的看了一眼泰岩，点点头，“不错，我们就是要与敌军面对面，不过不是硬碰硬，而是打了就跑，打了就撤。此为，潜击战。”（亲们就当游击战理解吧，盗了毛爷爷的思想成果。关于战争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人家是可爱的女孩纸~）

　　“潜击战？”泰岩和杨虎表示从未听过。

　　“这潜击战的精髓就在于打了就跑，不恋战，攻敌于不备。前几日探子来报，毁林的虽是联军行为，但只派出十万人，而其他三十万人则分散驻扎在原地未动，你们要先对付的，就是这十万人。”

　　杨虎突然眼前一亮，“这就是为何出征前陛下要下令赶制草绿色军服和头盔的原因了！”

　　方君乾给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杨虎说的不错，草绿色在密林中不容易被发现，掩人耳目，减少伤亡，派五万人去干掉这砍树砍的筋疲力尽的十万人应该不难。然后……”

　　杨虎和泰岩皆惊喜的看着方君乾，抱拳高呼“是！”。

　　森林另一边天匈联军的帅帐中，天镔军当权霍佩习正端坐在帅桌前，他是这次天匈联军攻大倾西部的总指挥，算上这次，这是他第二次跟方君乾交手，上次还是在多年前的狂澜之战。这次他主动请缨，就是想看看，没有了无双公子的方君乾还能拿什么保住大倾！

　　“寰宇帝已和三员大将抵达边境，只带了四十万兵马，九霄城和泰和郡各二十万。现在他正在九霄城部署作战计划，另二十万大军正赶往泰和郡，不出两日也将抵达。”

　　“下去吧，再探！”

　　“是！”

　　霍佩习思索着探子的话，莫非他们的计谋方君乾已知晓？不过也是，好歹泰和郡也是别人的地盘，他们能想到的，对方一定也能想到。

　　“来人！传令下去，让九霄城和泰和郡的弟兄们都加快速度了！”

　　现在要拼的，就是看谁快了！

　　

 

　　☆、>>33。

 

　　给泰岩和杨虎下达任务后，方君乾也一身便装出了帅帐。

　　时间还早，营地内生起了多处篝火，火上架着木架子，上面挂着巨大的铁锅，正炖着什么，旁边围了一群的士兵。见方君乾过去，高呼“陛下万岁！”，然后便听见近处远处也都传来“陛下万岁！”，高呼声此起彼伏，传了老远。

　　方君乾并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跟他的战友们挥手，然后向着人少的森林边缘走去。

　　望着绚丽夺目的漫天星斗，右手抚上了心口，感受着心跳的蓬勃有力，还有心口之物的凹凸质感。

　　倾宇，谢谢你！

　　那是一个小小的香包，上面绣着几朵绯红的桃花，夹层内还塞了干的桃花瓣，有股淡淡的桃花香。包上还绣有两个字“无双”。

　　此为纪念公子无双，此香包亦无双。

　　香包是方君乾请了秀娘来教，自己亲自动手做，耗时半载。很难想象平时闲不下来，舞枪弄刀的寰宇帝拿起绣花针是什么样子，可他就是一针一线，不急不躁，小心翼翼的缝着这个小玩意儿。他的倾宇清贵无暇，这香包当然也不应有半点瑕疵。自香包绣好后，便一直被方君乾挂于内衬，靠近胸口的地方，昼夜不离。

　　只因内有两物：肖倾宇逝后，方君乾为他净身入殓时在他身上找到的肖家玉佩；和用红线绑着的，他私自削下的倾宇的一绺乌发。

　　这样也算陪伴吧。

　　曾于金銮殿答应我，会陪我看遍世间美景。如今我带着你的右眼看这熠熠星光，也算了了心愿了吧。倾宇，你看那星空多美。

　　思绪飘向天际，再无人为那句“倾宇，我回来了”作答。

　　想想明日还要赶去泰和郡，便信步回了帅帐。忽然瞥见静静躺着帅桌上的黄泉剑，方君乾去取来了清水软布。

　　宝剑出鞘，寒光逼人。自无双公子逝后，那碧落剑代为陪伴长存地底，这黄泉剑跟了寰宇帝南征北战，饱饮鲜血。黄泉剑认主，曾伤了毅飞莼，可它却认了方君乾。倾宇你看，连剑都默认我们在一起呢。

　　又是西南。宇历元年聊盟匈野共犯大倾，也是他御驾亲征，那时他的倾宇正医好双腿，正如幼儿般学步，而他不得不离去，保卫他所珍爱的大倾，后又被他率八十四云骑救于危难之时。

　　他把他拉于白马上，低声说道：“谁能抛却一生千里相送同你生死与共，方君乾，这是爱是痴，莫非你真的不懂？”

　　他出手扣住他的后颈迫他垂头，然后重重吻上了他的唇：“千军万马作证，倾宇你跑不掉了！”

　　之后的温馨甜蜜，同样也是厄运的开始。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如果他那时再灵巧一点，避开那涂了“心有余”的箭矢，一切会不会不同。

　　会，一定会，就冲他日夜兼程，舍命相救，他就相信！

　　可千军万马仍在，不在的只有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罢了。

　　清水软布拭过剑身，一遍又一遍，连同剑鞘，都被他保管的极好。

　　忽听见帐外歌声大作，细听下正是狂澜之战后，他与倾宇共作的那首。那时他从他身后俯身，握住了他持笔的手，两人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方君乾微微一笑，足下一顿，仗剑飞出了帅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