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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苏HE)魂兮归来+番外 作者:谢子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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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慌渐渐攫取了我的心肺,我的大脑,我的呼吸。
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他为什么还不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踏在了我的心上眼上,眼前的天地开始欹斜倾倒,所有余影都飞速向后抽离,诸色混杂闪闪灭灭,光怪陆离。
就像是被死神扼住了喉咙,就像是被蜘蛛拖向了黏网,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漩涡中心越来越近,却除了惊慌害怕外什么都做不了。
在他来达我身边时,恐惧终于膨胀到了顶点,满涨地快要让我爆炸。
“我叫你走啊!!!!”
似是声震山川,气裂大地,整个世界都在这声大吼里崩塌殆尽,颓败废墟在尘埃如海中下坠无底。滑落的白光急剧缩小,又猛地膨胀,最后在尖锐鸣响间“轰”地一声爆炸成浓稠如夜的彻底黑暗——隔绝所有光线视线,隔绝所有人影物影,混沌如太虚,死寂如初生的,完完全全的黑暗。
而唯一飘离于虚无之间的,是脑海里最后残存的一丝意识——
 
景琰,终究还是看到了。
 
第三十二章/初揭往事 
 
长城一事在布局之下,已开始进入商讨。朝中已有不少官员在我掌控之内,但说到底,还是景琰拥有最终决定权。
上回……
上回他虽妥协,但结果会如何,谁也拿捏不准。
若想加大我们这边的砝码,必须竭力争取叶成云。
叶相也算老相识了。当年他以翰林学士的身份教导祁王,我与景琰也曾旁听过几次,当真是博学多识,正气浩然,虽身在朝堂,却颇有任侠之风。传说他当年,也曾游学四方,行侠仗义,结交好友,仗剑同饮,像极了当年手持栉节随从一百,绢衣素冠穿营而过,刀斧胁身仍不改颜色的言侯。实乃此污尘浮世难得之人才啊!
无论立场如何,这位老人都值得尊崇欣赏。他坐上这宰相之位,也算是名副其实。
只是可惜了,他永远跟随着景琰。
官场之上,虽说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明哲保身才是生存之道。但是,无主见之人,永远都只可能把官做好,却不可能把官做大。
像叶相这么聪明的人,定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算是个有气节的人,虽执迷仕途,却也绝不至于沦为帝王君权下的附庸棋子。
若没有今日的谈话,或许,我永远也不会想个明白。
 
“你知道,我曾有个女儿吗?”他问这话时,眉目间暗躺的尽是老翁特有的苍凉。
“浔碧?”
当年……
叶浔碧惊才绝艳,名冠京城,我虽因年少而知之甚少,却也不止一次听先皇谈起过如果景禹选择的妻子是她那该多好。
“是她。悬儿和浔碧从小要好,当年,浔碧自缢,悬儿也大病一场。梅长苏,当前那场赤焰旧案,死的不只是你那七万叔伯,也有我的孩子。你们,始终欠我一条命!……”
叶悬……是说兖州那有名的霸王?
他看向我的双眸浑浊如吞葬太多有志之士的汨罗江,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梅长苏,这世上从来不缺冤案。当年,赤焰案震惊举国上下,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还有一场冤案存在。”
我把玩着白玉扳指,语气淡淡,“哦?是何?”
对弈时,最忌让对方猜得到心思。只有摸不透,才可赢得透。
“你可知小女当初为何而死?正是因为……”他看着我的反应,却倏地悲凉一笑,“当今圣上,萧景琰。”
一切掩饰装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我抬起眼,却发现他的神情浑然不似说假。
是因为……景琰?
“那一年,内人久患之病突然加重,我寻遍四方良医都救不了她。浔碧自小亲近她娘,为了求得佛祖保佑,她带着婢女风尘仆仆地赶往栖霞寺,日日吃斋念佛,素衣打坐,希望能用孝心感动无量寿佛。”叶成云诉说着,眼中之翳如飘荡在回忆孤城里的厚重阴云。
“寺内都是僧人,我又曾与住持打过招呼,本以为出不了什么差错,却哪料,呵……终究冲不破司命星君布下的命局。那一年,浔碧住于寺内西厢,伴着青烟蒲团素斋老佛;那一年,秋成此生最先收的两个弟子满怀志气,欲赶往金陵做祁王门下幕僚为这大梁天下献出己身微薄之力。最后……”他的声音低沉绵长,带着无可挽回的怅惘。
“最后桃花尽开时节,他们在栖霞寺的后院中偶然相遇。”
“浔碧这孩子啊,自小谨遵我与她娘的教诲,从来不看什么才子佳人的话本野书,也不曾生过什么春思旖念,任由我们为她安排好婚姻大事。熟于女工,谙于《女诫》,知书达礼,温婉善良,她是金陵城中所有人都称赞的名门闺秀与小姐榜样。可偏偏一人孤身在外,春风杨柳暗惹绮思,正是芳华豆蔻的年龄,她遇上了,同样风华正茂的陈宛。”
“两人柳下私会,秋水传情,暗解香囊,风月无边。而等到一心扑在仕途上的我知道这一切时,早已为时晚矣!我派人把她押了回来,问她,是不是陈宛先蛊惑她的,却没想到,向来最是孝顺的孩子竟开始学会了忤逆,抿着唇,眉间一片坚毅,什么都不答。我又问她可知陈宛不过是一小小县令之子,根本配不上本可嫁给皇族前途大好的她?她跪在祠堂里,堂上是列祖列宗的牌位,堂下是象征宗族法规的木杖,面前是儿时早已翻烂的一册《女诫》。可哪怕最后被关一月禁闭,她……终究还是什么也没答。”
我曾听闻叶相严于律己,苛于待人,却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儿女,更是如此。想及当年在父母庇佑下作为林殊的那段策马扬鞭的年少时光,与叶浔碧相比,实是无忧无虑畅快惬意得很。“陈宛……不是秋成弟子吗?再说,少年人既然有志气得很,日后不定会有何大作为。你又何必,一味地为难有情人?”
“为难?”他的喉间发出一阵咕噜声,似是在压抑着什么,“呵……梅长苏,你会说出这种话,是因为你不曾为人父母。秋不变那时还没有名气,而少年人的志气,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做不得半分保证!等到你有了自己孩子的那一天,你再来我面前,看看还说不说得出今时今*你出口的这句话!”
我默然,不答他。十多年前的初心我尚且坚持到了现在,又何谈这小小言语?
叶成云静静地看着我,突然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似是把那道道沟壑皱纹笑成了满面泪痕,“梅长苏,其实你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把这一生的赌注,全部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我抬眼看他,仍旧没有答话。
“所以,哪怕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不理解我,但你,把全部心力都倾注在萧景琰一人身上的你,定会懂我为何如此作为。”
我哑然失笑,他哪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
“你尽管笑我吧。倘有一日,萧景琰辜负了你的期望,没有走你为他安排好的道路,甚至逆向而行……呵,到了这个地步,你可还会无动于衷任其所为,可还会谓我,一味为难过于苛责?!”
我被他这么一段话定在原地,神思顿住,身体僵直。
一身血肉寄天下,半载心力付故人。若景琰有朝一日辜负了我的盼望,我会,作何反应?
光是一想,我就无法忍受。望着他,话语先于思绪如实出口,“不可能!”
景琰不可能会辜负我的期望。我也……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叶成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刹那间,我却突然醒悟过来,他说这番话,不过是为了让我理解他的心情。
【——我们都把这一生的赌注,全部押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你,把全部心里都倾注在萧景琰一人身上的你,定会懂我为何如此作为。】
是我……
输了。
“浔碧啊,耗费了我和她娘这半生所有的心力。我们把她塑造成一个完美至极的人,期望她能按照我们规划好的未来走出家族的复兴之路。可到了最后,却偏偏是寄托了所有我们希望的人,最不该也最无可能背叛的人,辜负了我们。梅长苏,你可能理解这种苦痛?”
心口一阵阵发紧,呼吸在沉闷中独自加促,像是北秋高空离雁独自徘徊着孤响。我转过眼去,盯着那杯因时间过去而热气渐消的霁月茶,避开了回答,“叶相膝下不是还有一子吗?又何必把所有精力放在一柔弱的女儿家身上。”
他一愣,“你说悬儿?”
当年虽不曾听过有关叶悬的消息,但我至少知道,除却叶浔碧外,他还有一个儿子。
叶成云在意识到我在问什么后,倏地静默了,与他手中那杯茶一同凉了下来。
“你可知道……”许久后,他艰涩地开口,“悬儿自幼染病?”
我诧异看他。这,倒是我从未料到的。
“悬儿自出生起,便患痴傻之症,药石罔效。除却会叫我‘爹’,叫他娘‘娘’,叫浔碧‘阿妹’外,其余一无所知,也一概不懂。”他的声音低沉颤抖,眸内似悲戚似不甘,“这么多年来,内子缠绵病榻,我忙于政务,无力教导一个傻儿,只能派人在府内好生照看他,切莫让他出府去。你说,这样一个孩子,让我如何把光宗耀祖,结交亲贵的重任,压在他身上?”他掩面,不住地摇头苦笑着,笑着笑着却有泪顺着指间罅隙一滴滴地掉落在木几上。“就算我想把……这些担子交予他……恐怕他……他也只会问我,‘阿爹,担子是什么?’……哈……”
一室寂静里,这个老人无声流泪,流的是心疼,是悲哀,是失望,是对老天的不满。
心中虽有恻隐之情,但我实觉他执念过重。
飞流也是个傻儿,可在我看来,他与常人无异。我也不觉他现在这样有何不好。无忧无虑,倒是这俗世凡人难求的。
而这叶成云把有损家门威望的儿子关在府内,把女儿当作攀附皇族振兴家族的工具,在我看来,实算不得为人父母者所该作为。
“所以呢,这一切又与景琰有何干系?”
他仰起头,把薄泪流回浑浊老眼中。
“一月禁闭后,我问她可有悔改。明明容颜惨淡,偏偏那双和她母亲相似的眼却亮得很。她说……生既相亲,死亦何惧!我看着这个亲自养大的孩子,看着她向我一声声地郑重磕头说,‘是浔碧让父亲失望了,但宛哥有鸿鹄之志,日后定有大作为,望父亲给他一个机会!’终究……手中扬起的木棍还是没能舍得落在她身上。”
“后来,我勉强同意了他俩的事。唯一的条件便是,陈宛要在半年内赢得至少千夫长的功勋,一年内赢得至少万夫长的功勋。是时,东海倭寇作乱,先皇派萧景琰随一些老将前去平乱,算是为日后率军作战积累经验。陈宛也趁此机会,参了军。”
不对劲。“你既是文官,又醉心朝政,为何会要求自己的女婿赢得军功,而非是参加科举蟾宫折桂?”
他没有避开我的眼,眸中泪意未褪,“参军打仗才可考验一个男人是否真正钟情至深。”
叶成云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早就练得老女干巨猾的好本事。
这件事,他定有所隐瞒。
“浔碧日日待在家中,不是绣花就是拿着一串佛珠为她的宛哥祈平安,而陈宛那小子,想来也是在为了那个约定拼死作战。不到三个月时,他从东海寄来了一封信,说不久前他率领小分队暗度陈仓,打了个小胜仗,而今已被擢升为百夫长,若接下来一切顺利,战事结束之时他或可如期完成约定,以万夫长的身份凯旋回京。碧儿知道后,又哭又笑地,拿着那封信一夜没睡。一切似是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可谁也没料到后来,赤焰案发生了,并且,愈演愈烈,席卷各州,牵涉甚广,举国震惊。”
我预感他的故事已接近此次谈话的正题,而接下来的内容,也或是最重要的要点。
“浔碧儿时与祁王也算有那么一二分的交情,知祁王入狱后,她整日忧心忡忡。后来,不知她从何得知了谢玉以平叛之名率十万大军前去梅岭的消息,便修了一封信寄给了远在东海,不知风云动荡的陈宛。在这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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