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你我也无法相信啊，工藤君，”白马失笑。“看来我们还有很多需要谈。”

　　不过，在媒体消息被全面封锁的状况下，他是通过什么渠道获知了这些信息的？

　　“对了，黑羽让我带话给你。”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工藤选择了一个奇怪的话题展开。就连待在一边的黑羽也要为此感到奇怪，毕竟自名侦探自由发挥以来他就没有再说过什么值得传话的内容。

　　“我可没这么说啊名侦探……”

　　“黑羽他说：快挂电话。”

　　“快挂电话”吗…还真像是那家伙会说的话。

　　对于这预料之外的“传话”，白马很快地从中得出了连他自己都无法认同的结论。

　　黑羽死了。

　　而这位不知为何会接到自己的电话的工藤新一，和死后的黑羽还存在着某种联系。

　　真是不愧对业内业外所称颂的“死神高中生”的名号。

　　名副其实，名副其实。

　　

 

　　☆、Trick 28

 

　　数十分钟后，两位侦探约在黑羽宅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所以，你的意思是，”金发侦探在听了某死神体质的高中生侦探的叙述之后，放下了手中的红茶得出结论，“黑羽君在死亡之后以幽灵的形式存在，而且拥有了不可思议的能力。”不以为然地上扬了语调，白马恰如其分地保持了表情的波澜不惊，“操控物体，还有…时间倒流？”

　　“正是如此。”淡定地喝下咖啡的工藤在心底抱怨着今晚又要睡不好了。

　　“知道要睡不好就不要装模作样地喝咖啡嘛。”不出意外地引来了黑羽的吐槽，他只得不悦地重重放下咖啡杯以示抗议。骨瓷质地之间的碰撞发出几近破碎的声响。

　　对于对方这明显不礼貌的举动，白马只是挑了挑眉。“他说什么了？”

　　能引得这位算是半个公众人物的名侦探如此恼怒的，大概是某些外界因素。

　　“没什么，只是……”感受到面部肌肉，尤其是嘴角那一部分肌肉的僵硬，工藤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只是…一些小孩子的玩笑话而已。”

　　“玩笑话？”白马笑着搭起手指，“还真是黑羽君的风格。”绅士的语尾带着轻微的不悦，“因此，现在的黑羽君以幽灵的形式跟随着你，而且目前只有你能听到他的声音？”

　　无视了话语间若有若无的敌意，工藤此刻想到的是幸亏对方是侦探，理解能力这么强真是帮大忙了。“就是这么一回事。现在他是我的委托人。”

　　以抹消死亡为预付金，为了重返这个世界而达成的，无法拒绝的委托。

　　“难以置信。”尽管第一时间就明白了状况，白马还是对眼前这位并不熟悉的同行是否在胡说八道持有保留态度。“……抹消死亡什么的，果然还是难以置信。”

　　撇去其中的不科学因素不谈，就算是在宗教层面，也叫人无法信服。拥有着部分英国血统的白马也曾经相信过那些传言怪谈般的未删减改编版的童话，也跟随着大人们念过那么几首现在想来完全不合逻辑的童谣。但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任凭想象力去补足理性缺失的那一部分画面感，他还是对自己听到的一切表示无法接受。

　　“你说什么他都很难接受呐名侦探，”被排除在对话外许久的黑羽终于找到时机插了进来，“这时候就需要我出场了——”

　　“你准备做什么？”工藤想都没想就开口应答了，“当着他的面翻开一本书？还是把整个咖啡馆里的灯都关了制造灵异事件？”

　　“怎么了？”面对眼前的侦探无来由的发言，白马像是十分习惯了一般没有表现出莫名其妙，“他又说什么了？”

　　“没…”工藤还没想好该怎么具体解释黑羽那恶作剧一般的能力，就被白马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失礼了，”白马举起一只手表示对话暂停，拿起手机却发现拨出方是工藤。看向对面正平放在桌上毫无动静的手机，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挂断了电话。

　　啊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就是黑羽君的能力？”这话不是对着工藤，而是对着虚空中的某处说的，“该说不愧是爱玩的黑羽君吗，就算是幽灵也只会搞些恶作剧？”

　　“说什么啊白马混蛋！没亲眼见识过就不要说是恶作剧！”黑羽大声反驳着金发侦探的调侃，仿佛对方能听见一般。

　　注意到工藤像是突发耳鸣似得捂住半边耳，白马心下确定了对方真的能听到黑羽的声音，于是发问。“还麻烦你传话了，工藤君。”

　　“他似乎……”工藤没有将黑羽的原话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就算复述出来他也无法还原黑羽那蓄着爆发力的语气，“对你很有意见。”

　　“哈哈，被幽灵发表不满这还是第一次呢，”白马毫不顾忌地笑出了声，“有不满的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黑羽君。”

　　被白马突如其来的针对自己的发言狠狠噎住，黑羽一时间找不到可以回应的话语。

　　店面里复古夸张的挂钟“滴答”运行着敲响了整点的钟声。

　　“不早了，”白马招手唤来服务生。“结账。”

　　工藤刚准备付清自己的那份咖啡，却发觉对方已经付了全部的账单。“你……”

　　“就当是你告诉我这些的回礼，”穿上外套，白马恰到好处地半鞠躬以表示谢意，“非常感谢。”

　　“没必要道谢，”被抢付了账单的工藤多少有些不自在，“我也只是见机行事而已。”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希望第二个人知晓这一切。

　　“不，”将桌上已经喝空了红茶杯摆好准备离开，白马微微欠了欠身，“因为有些事凭我是做不到的，所以只能拜托你。”

　　“请你不要忘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啥？”看来黑羽所认定的“非正常”是正确的，这忽如其来的发言倘是工藤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已经推开店家的门，白马回头笑了笑，“下次见面的时候，建议多点一份巧克力蛋糕哦，工藤君。”

　　“……因为是三个人。”

　　尾音消散在空气中。

　　“什么嘛…”一直无法以正常的姿态参与谈话的黑羽低语着，带着些不甘。“说什么多点一份……”

　　“有什么问题？”工藤也穿上外套准备回家，“他倒是很了解么，有关你的事。”

　　“多点一份巧克力蛋糕？”黑羽的声音带着不由自主的挑高。

　　“一份怎么够？！”

　　很好。很好。没有多做评论，工藤径直拿起靠在手边的黑伞也离开了咖啡馆。

　　看来就算是见过本人，也没有办法搞清楚这家伙在想什么呐。

　　

 

　　☆、Trick 29

 

　　“又是侦探又是魔女，”在回去的电车上，工藤托着腮看着街灯不断出现又消失在视野内，“你的同学成分真复杂。”

　　“我倒是觉得还好？”早就已经习惯了身为怪盗的日常的黑羽并没有觉得在剧情中再增加几个特殊角色也没什么不对。“虽然说都是很麻烦的家伙啦……”不过在学校的日子过得还算愉快。非常愉快。

　　尽管总是被侦探找茬，还会被魔女约到天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校园的日常已经美好到足够可以盖过其他节外生枝的危机。

　　“无法想象，”抵达了站点，车门打开又合上。时间已然不早，车厢内只有寥寥几个人，没有人会在意一个高中生的自言自语。“感觉像是漫画。”

　　“这种吐槽已经不时兴了名侦探，”黑羽不认同，“没有人告诉过你现实比漫画更精彩么？”

　　“不是人人都活得那么潇洒啊，”工藤看着窗外一成不变闪过的街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现实都是贫乏的。”

　　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主角，又有多少人只是别人世界中的路人。连脸都不露，甚至面孔都只用十字表示的路人。

　　“那对名侦探而言呢？”

　　“我？”一直很有身为主角的自觉的工藤认为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没在意过。”现实就是现实，不会有人时时刻刻查看着自己的人生是否正按照剧本严丝密缝地上演。

　　“啊——啊，还真像是主角会说出来的话呢。”拉长了音调，黑羽没有再多话。

　　没在意过吗。

　　在自身的时间没有办法继续前进的时候，人们总会越来越多地去回忆过去。

　　喜悦的，悲伤的。喜欢的，讨厌的，全都回忆起来。就连最糟糕最痛苦的回忆也比什么都无法记起更让人有实感。

　　黑羽快斗在自己的世界里是普通又不普通的高中生。有能闹在一起笑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同班的还有总追在后面找麻烦的侦探，可恶又友好的正派对手。偶尔还有超现实的魔女会跳出来说些叫人听不懂的预言，并顺便在关键时刻帮自己一把。

　　而这一切，工藤新一都不知道。他们都只是自己世界里的主角，彼此剧情里的路人。

　　就算不去追逐怪盗，工藤新一的世界里还有案件，还有令人头痛的组织，还有一群能力逆天的正义的伙伴。

　　而就算没有工藤新一这样一个算得上是开了挂一般的麻烦角色，黑羽也不缺少侦探作为对手。他也有自己需要去面对的敌人。

　　黑羽以为这就够了。剧情足够丰满，人物足够鲜明，完全满足故事继续进行下去的需求。就算这故事里不增加新的对手，也已经足够了。

　　但是故事没有继续发展下去。

　　能将故事终结的，不过是那老套的预料之外的死亡。

　　如今黑羽甚至有点后怕。如果不是因为潘多拉的存在，现在的他理应不会存在于任何地方，名侦探也不会复活，而这怪盗和侦探这两个颇具话题性的人物的同时死亡在外界一定会引起一段时间的轰动。不过，也仅限于短短的一段时间。

　　只是话题性人物的死亡事件，于大众不过是三天左右的饭后谈资，在这个信息爆炸的年代，人们对于悲剧和喜剧的遗忘速度大体相当。真正会为之长久地悲恸的，只是身边最亲近的那几位而已。然而，这些也会被时间抹去。

　　如果一切就这样结束，他们到最后也不过是彼此的路人而已。

　　黑羽忽然开始有点庆幸，自己能够知晓自身已经死亡这件事情，还顺便拖了一个原本什么也不知道的侦探下水。

　　还能够跟人交流，还拥有更正这一切的机会。

　　多么幸运啊。

　　多么不公平啊。

　　电车到站，工藤在离开座位的时候没有忘记带走手边的黑伞。

　　已经渐渐开始习惯了，带着一个多余的配件。

　　“我说，明天还要去学校么？”在侦探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黑羽询问起第二天的计划，“……天天都待在学校根本什么也调查不到啊。”

　　“我也没有办法，”在玄关换下球鞋，工藤没有放下手中的黑伞直接走进了客厅。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疲惫到不想继续思考。“不过就算只是是在学校你不也能够探听到消息么。”从魔女那里。

　　只是第一天的非调查日程而已，侦探的大脑所接收到的信息量却不同以往。突如其来的失联，有关“死者的能力”的情报，在怪盗家所见识到的预想外的平常光景，以及和另外一位侦探的见面……工藤不敢想象将来要是因为什么不可抗力一定要借助黑羽的能力进行时间回溯的时候，自己的记忆会混乱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