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样的姿态不会抹杀一分一毫他身上的骄傲。亚当煞白了脸。

 

    这是被誉为光耀晨星的圣光六翼，不必说明，仅仅是看着他的气质，就可以明白，除了神，没有哪个存在能让他低头。

 

    “亚当自诞生以来没有任何建树，能力无从认证，贸然赐封，想来不能服众。”路西菲尔这么说，垂头行礼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安吉看着上面对峙一般的场景，浅碧色的眸子闪了闪，觉得心脏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神情已有些恍惚。

 

 第31章

 

    “既如此……”至高神的声音非常好听，那是作为神明，与生俱来的、被眷顾的好嗓音，然而却听不出半分情绪，这样的开头让一旁的亚当微垂了眸子，听见接下来的话他又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端坐于上位的神这么开口：“那不如现在就证明吧？路西若是输了，就承认亚当的封号，并向其参拜如何？”

 

    这话饶是被隐晦偏向的亚当也万万没想到，而路西菲尔更是震惊地抬头看向了神座。

 

    路西菲尔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神这样的说法听起来根本就好像笃定了亚当获胜一样，心寒，却又不知道神究竟是什么意思，没有人能猜测出神到底是怎样想的，心情却全都沉重而有些置冷。

 

    “父神……”听闻这样的话，加百列不由得也倾身下跪，神色间带了点祈求的意味。

 

    在大多数情况下，加百列虽然是女性形态，也确实比较容易亲近并且宽容温和，但是作为六翼的炽天使，她当然还有属于自己的强势，属于自己的凛然，这样女性形态的柔弱，是加百列少有的。

 

    许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所有天使都跟着跪下了。

 

    这场面浩浩荡荡，与庆典开始之初也分毫不相上下，只是意义却全然不同了。

 

    边上非天使的种族对这样的发展意料未及，他们并不生活在天界，自然对天界发生了什么不是十分清楚，甚至连那个要被封为圣子的家伙是谁都不知道，所以面对现在的状况也只能内心懵逼面上淡定……总之，这跟他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哦？

 

    除了天使与神……哦还有那个人类，几乎所有生物都没搞清楚状况。在他们往常的认知里，路西菲尔应当算是神十分宠爱的造物了，可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类，却好像更加被偏爱一点？而且，就算当成是两个孩子之间因争宠而导致的关系不和好了，路西菲尔的话也确实很有道理，他们知道路西菲尔自诞生以来都为天界做了多少事情，并且发自内心的尊敬这个天使，但是那个据说是人类的家伙，不说气度看起来就跟路西菲尔差了一大截，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有什么让他们敬佩的地方了，这样贸然加封并且让人拜服，正如路西菲尔所说，的确是不太能让人信服的。

 

    可既然这是神的意思，鉴于他们确实不清楚亚当的情况，也不会随便站在哪一边，何况这本就是天界的事情，他们虽同为上帝所造，生活的地方却大多都是凡界，严格来说，他们也确实没有立场表态，因此也就充当旁观者了。

 

    至于作为背景板混在人群里的安吉，身体跟着一众天使跪下，神志却已经有些混乱了，按理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猜测一番神到底是什么打算，又或者单纯站在路西菲尔的立场上思考一下，可事实上，现在他的脑袋一片混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高高在上的创世神看着面前的场景，他身下的座位还是天使们精心匠造，甚至在刚刚才结束天使们的表演，被遮掩的完美面容上没有丝毫波动，赤金的眼眸中仍旧倒映着神色混乱的黑发天使的身影，却极为浅淡，在这样的场合下，显得有些过分冷漠。

 

    可是啊，哪怕是这样……即便如此……

 

    神明轻蹙了眉头，表情突然之间柔和了下来，就好像后世的那些“神怜世人”“神爱世人”“神慈悲万物”的描写传颂一般，悲悯而圣洁，铁石心肠。

 

    即使在所有天使都跪下的情况下，神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不如说，他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而这样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存在，没有人可以对此有任何质疑或者反驳……圣子之事如是。

 

    看向神的视线在光幕的影响下并不能看得清楚，却依稀能分辨出大约是挥了挥手，然后所有跪下的天使都被一股力量托着站了起来。不容置疑地，天国副君与圣子的胜负对决就这样开始了。

 

    最开始其实还是有些尴尬的，虽然神那么决定了，但是没有人先出手，双方都对峙着，好像谁先动谁就先输了一样。不过这僵局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的，当其中一个动了以后，战斗也便拉开了序幕。只是与这慎重的开场所不同的是，这场对战甚至一点都不激烈，更别说什么眼花缭乱残影重重难以得见二者身法了。

 

    亚当理所当然的不是路西菲尔的对手，而路西菲尔当然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这战况根本就是一面倒，然而没有人的心情是轻松的。

 

    观战的其他族类都有些搞不懂神到底是这么想的了，如此力量悬殊，究竟是怎么决定的圣子册封？并且就这样在庆典上直接开始……未免有点……太不慎重了……？

 

    而当事人之一也是满心疑惑，一开始得知神的决意的时候，那双青碧色的眼眸是有些不可置信的，而现在则转变为凌厉而凝重，一边战斗着，即便胜利的天平已经向己方倾斜，心里的空洞与疑问却越来越大：这样的对手，这样的场合，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父神究竟想干什么？

 

    亚当虽然拥有上帝赐予的力量，但是显然，面对早就上过战场并且处理天界大部分事宜的天国副君，是毫无胜算的，从一开始就节节败退。

 

    这场仿佛儿戏一般的对战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帷幕，浅碧色的眼瞳直直盯着眼前的画面，双方的身影倒映在这双眸子里，却好像单单是影像放映一般，心中是一片茫然。

 

    好像有什么马上就要到来了……

 

    这对战确实下一秒就落下了帷幕，然而结果却出人意料，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意料之中？

 

    安吉看着这结果，随着落下的身影眼睛也渐渐睁大，脚甚至无意识地向前迈了几步，脑海中的意识也逐步清晰了起来——

 

    如果……如果路西菲尔……

 

 第32章

 

    如果路西菲尔落入九层地狱而堕天，那么他就应该……

 

    失去的记忆涌入脑海，突如其来的记忆浪潮让他单膝跪地，四翼的天使捂住头，长发逐渐褪去墨黑的色泽变回银白，仿佛渲染在上的纯黑水墨收去了色彩。

 

    ……他就应该跟随而去。

 

    他应该跟着路西菲尔堕天。浅碧瞳色的眼睛看向原先双方对战的方向，银发垂落在颊边，侧眼望去，看起来有几分阴狠的错觉，神色却还是如往昔般温和的，嘴角扬起的弧度莫名渗透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恶意。

 

    面如冠玉，恶若修罗。这分明不是一个天使该有的神情，浅淡的碧色在无所觉处缓慢加深，仿佛兑入了偏深的墨汁，渐渐有黑暗蔓延其上，恰似红海吞噬万物时的模样。

 

    路西菲尔确实输了。

 

    那一刻棕发人类的眼中闪过神性的金色光芒，然后天国副君带着恍然大悟的嘲讽大笑被打入深渊。他确实堕天了，带着天界三分之一的天使。

 

    只是这三分之一里并没有包括安吉。

 

    这倒不是路西菲尔个人的意志之类，事实上，路西菲尔个人的意志跟那三分之一的天使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那个时候路西菲尔已经被打落深渊，他个人并没有召集那三分之一天使一起堕天的时间，所以其实那三分之一其实是主动自发地跟随的。

 

    “吾神如此期望，吾身便于此堕落……”落入地狱之前，有如晨星般耀眼的炽天使是这么说的。

 

    青碧色的眼眸中有着天空的倒影，看上去悲伤而凄决，近乎完美的面容上浮现出这样的神情，完全是令人心生不忍的模样，背脊却挺得很直，带着这位圣光六翼自身的傲然，“地狱方是吾归处。”

 

    路西菲尔和萨麦尔不同，在这场庆典之前，他从未动摇过对神的信仰，但正是因为与萨麦尔不同，作为天国副君的路西菲尔骄傲也是无可比拟的，他所信仰的神要亲自将他打入地狱，仅仅是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他所有的信仰便崩塌了。

 

    或者也不能说“仅仅”，直面自己的信仰将自己放弃，这本就是足以崩塌信仰的一件事情，何况被放弃的还是天国的副君。

 

    旁观的天使们其实并不能看见那场对战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亚当的突然获胜以及路西菲尔堕天之前的发言让许多天使猜测起这其中的□□，尤其是能力极好的六翼天使们，隐约窥探到了一点亚当突兀转变的真相，再加上路西菲尔在天国的影响力，于是将近三分之一、甚至其中还包括了极少数的炽天使堕天，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了。

 

    “殿下，我愿追随你而去！”由狂热拥戴路西菲尔的下位天使带头，在天国副君从天堂坠落以后，也跟着坠向了地狱。

 

    这么一开头，几乎点燃了其他脑残粉本来就沉重紧张的心情，一个接一个相继堕天，纷纷宣言要跟随路西菲尔的步伐，哪怕是地狱也无所畏惧。这狂热的模样简直就跟被邪教洗脑了一样，显得极为疯狂。

 

    ……不过上帝常年不管事，整个天国的局面几乎就是由路西菲尔执掌大权了，虽然所有天使都表示信仰神，但在神基本不出面的情况下，会出现那么多天国副君的狂热信徒算是正常了，毕竟当初可是神亲自将这些事宜交给路西菲尔的。

 

    和这场声势浩大的叛变比起来，之前的全天使下跪也变得没什么看点了。集体的堕天场面极其盛大，但毕竟有神在场，说是叛变，可事实上压根没有爆发所谓的战争什么的，虽说场面看起来混乱无比，但总的来说至少还算是平和。

 

    安吉原本也应该是那前赴后继堕天中的一员的，虽然他已经恢复了记忆，虽然他发现自己作死地参加了有神在场的庆典，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他需要堕天的事实，尤其是被红海残留力量影响而神志不清的现在……不过现实总是如此残酷无情的。

 

    这三分之一天使的叛变似乎并没有让那位至高无上的神有所动容，他走下神座，迈步的方向是发色突变的四翼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