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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还有一些搞不清楚状况，但他却知道素续缘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而根据跟素还真这么久交情的经验谈，这时候的素续缘最好不要去惹，因为有其父必有其子。

而素还真呢，倒是闷不吭声，凉凉的一句『素某也无能为力』，然后告诉他：『年轻人的事情自己会解决，好友不必cao心』──就把他给打发了。

好啦！反正他也说不赢那个秘密主义者，还能怎样？

他忍不住摇摇头，拍拍依然哀怨的洛子商的肩膀，「少年欸，没你是要蹲到什么时候？吃饭了。」

吃饭？洛子商闻言，唬地跳起身，「素续缘人呢？」吃饭时间到的话，那他应该也在才对！

「他当然跟素还真一起在里面啊！不过劝你一句，还是不要随便开口比较好。」劝导的话还来不及说完，眼前人早就已经不见了。

喂喂喂，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可是在眼前啊！

一边抱怨年轻人不尊重老人家，一边跟入了屋子。

　而屋内，看着忙着摆置碗筷的儿子，素还真终于忍不住开口，「续缘。」

「爹亲有事？」安置好最后一副碗筷后，素续缘在父亲的下首落坐，为他添好热汤摆放。

素还真清咳一声，「商兄弟还在外面。」

「……屈伯伯会叫他不是吗？」淡淡的，很温和的口吻。

「这，也是。」看见儿子的脸色，他也只能说到此。

唉，商兄弟，可不能怪素某不帮你，即便就是我，也怕儿子绷着脸生气面对的呀！

说实话，这件事洛子商也是自作自受，他并不想替他说话；然而现在却连带续缘心情都不好，做爹的人自然是想关心排解一下。

「爹亲先用饭吧！别担心。」心思灵敏的他，自然知道父亲的想法。

生平第一次，拿东西就往人身上砸去。

他知道自己太无礼，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洛子商莫名消失又突然出现，而且仍是一脸的自在笑容时，心里就一股气猛然冲上。

手动得比理智快，等他回过神，瓶子已经丢出去，人也已经转身离开。

为什么要那么生气？他其实知道自己是很高兴他回来的，也好不容易能松下了这些日担着的心。但现在只要一见到他，就觉得一股郁闷在胸口消不出，让他根本无法平静的谈话，只好视而不见。

耳边听见招呼声，素续缘回神抬头，正与入门来的洛子商目光相对，但在一瞬后，立刻转开脸。

眼前情况，令洛子商直想叹气。

不行，这样下去，他真要没信心了。

「续──」有些急躁的想开口，却被制止。

「商兄弟，先吃饭吧！」素还真眼神一睨──这不是说话的时候跟地方，别忘了屈世途也在。

一句话下，洛子商也只能先坐下吃饭。不过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几天来的餐间没人敢开口说话，所以安静得很。

饭后，素续缘并没有急着离开，只是帮着屈世途收拾了东西往屋后，临去前，不忘为父亲沏上茶──当然，没有某个人的份。

「他会对你生气，是好现象。」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开了口。

洛子商的反应是哼了声。说得轻松！他当然知道如果只将他当外人，素续缘才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但是，他可是在承受那个怒意的人啊！

知道他重视自己固然高兴，可是他不理会自己，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所在。

「你道歉了没有？」素还真淡淡地问。

「啊……？」一下恍然大悟。

成天只顾着追人跑，竟然忘记道歉这回事！

素还真蹙起眉。笨小子，应该别提醒你，让你多受几日罪！怎样说，前些日子都在担心人的可是他的儿子呀！

说话间，素续缘从后室揭帘进来，洛子商一个抢步，握住他的手正想说话，蓦地却传来一阵轻微金铃响声。

「有人来，我出去看看。」素续缘攒下眉，淡淡的对父亲说着，抽开被握着的手就往屋外走。

洛子商不假思索，紧紧地就追了出去；而屋内端坐的人摇摇头，喝口茶。

哼，幸好没有还要人提醒才知道要追，要真这样，劣者可真要后悔了，洛子商。

　

(十八) 

拔着草，换了个地方蹲着，洛子商依然哀声叹气。

完了，真完了，现在不论说什么，他都只会微笑收下而已，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像以前那样逗他，他也只会淡淡的笑笑；故意缠他，他也不会露出气恼的神色。

而他聪明的脑袋一碰到素续缘，智商自动化零，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或许，真的是他太过随性，忘了顾及他的心情。

以前从没想过这些，因为老兄与他，都是自在惯了的人。有时候就跑得不见人影，心情一来就找对方看看聚聚，谁都没想过一定要去管束对方，没想过等待会有怎样的焦虑心情，更没想过，这样的随性，会 去伤害到人，而且是自己喜欢的人。

唉，心情真是复杂……

将手上的杂草丢了一边，洛子商拍拍手站起身，看着整理好的花圃后，转向一旁从山间引来的的清泉洗涤双手。

回云尘盦后，心爱的人没安抚好，杂事倒是做了不少。而屈世途的巧手确实是名不虚传，以前那小小的云尘盦，现今不仅扩建了屋幢机关，连各项摆设都充满巧思。

「洛子商。」素续缘踩着平缓的步伐而来，声音温雅的道，「爹亲有事情找你，若是无事，麻烦你往前会去一趟。」

「嗯，我马上去。」想来，是为了鬼隐的事情。洛子商应着，见他即刻就转头要离开后便快步赶了上去，「等等。」

「怎么了吗？」回过眸，停下了脚步问。

啊啊，又是那般的声调神情──那般温和、那般的温雅、那般的……带着疏离。

无奈似的笑了下，洛子商直言地问：「我们就非得这样相处不可？」

素续缘闻言怔着半晌，似乎困惑的垂眸思索，才笑了笑，「这样，有哪里不好吗？」

有一点的距离，关心但却不太过苛求……因为，朋友并不是所有物，所以这样或许才是好的。

若是太亲近，总会不知不觉地，要求太多。

「全部都不好！我不喜欢我们之间变得这么陌生、疏远。」他很直接的全盘否定，跟着问：「你是否已经讨厌跟我来往？」

素续缘摇了摇头，「我们是朋友啊。」绝不是讨厌他，只是──

「真心当我是朋友的话，不该这么生疏。」洛子商说着，犀利地紧紧盯着他，「你真的觉得这样相处好吗？我觉得你在勉强自己──你并不开心。」

已经有好一阵子，都没有听见他的笑语。

素续缘身躯微僵，好半晌才闷声开口：「我没有什么不开心。」旋而有些僵直地转过身，但离去前仍是温和地道：「你去前会吧！爹亲在等你。」

洛子商怔立着看他离开，又懊恼了起来。

又说错话──他不是想要说这些的啊！

他知道是自己招惹他的，但是，就是无法忍受这样下去。心疼自责之余，却又是急躁不已。

宁愿他生气、发怒都好，就是，不愿意他如此不开怀。

十八般武艺，软的、硬的，间接的、直接的方法都用过了，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令他敞开心防而开怀的？

地，脑中想起了某件事情的灵光一闪。

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一招──虽然是像小孩子才会做的、很笨的行会，但或许，值得一试。

啊啊老兄，你就保佑，这招真的有效啊！

　

从午后一直到入夜，洛子商都不见踪影，连晚餐都没见着人。

总是这样的任性随性……素续缘蹙起眉，又对自己摇了摇头。

不是都说好了，不要管束他太多吗？

想起洛子商下午所说的──他在勉强自己，是这样吗？

对除了父亲以外，第一个如此靠近自己的同侪，他确实有些拿捏不住分寸。

刚开始时，是很纯粹的，被他的主动与痞样拉着走，不知不觉，让他在心中有了些许份量；有一个可以笑笑闹闹的物件与同伴，有些无法对长辈说的话，在他面前可以较为放宽，可以分享。

现在，他领悟到以他的随性，这样相处或许比较好，比较没有负担。

他也总是困惑，朋友间，怎样才算适当？也不知道当保持了这样对两人都好的关系后，却是不开怀的。

闷闷的胸口，怎样，都无法很开心。好像，又回到了以真神仙面貌出现江湖时，那样的感觉。

一个人，孤单的感觉。

明明世上对他最重要的人在身边，却是觉得，寂寞。

『为何您总是来去匆匆？』

──他不是怨怪爹亲，因为他知道爹亲并非不重视他，只是仍希望能有许多的时间能在一起；但也知道，父亲的负担已经太多，他不能再造成他的困扰。

『即使至亲之人，也不能要求对方做到一切，更何况是朋友呢？』

──所以，他也不想勉强洛子商来配合自己，硬是要他遵循自己的希望。

虽然说，还是有那么一些的失落。

素续缘想着，心不在焉地推开药室的门，一抬头瞬间，却瞠大眼错愕地愣住了，傻傻看着眼前的情景。

这、这是什么──怎么会──

纸张贴了满室，正因为门开而轻舞飞扬。

『我错了！』

『对不起！』

『下次绝不敢再犯！』

『原谅我吧！』

──从柜子到桌面，从顶上到墙面，诸如此类的话，洋洋洒洒贴得满满都是！

他错愕的掩住唇环视整间药室，在领悟了眼前这情景是谁造出来的以后，开始掩不住正渐渐上扬的唇角，以及想笑的冲动。

洛子商！你这是──你失踪一下午，就是在做这些！？

「哈、哈哈～～」笑声一出，素续缘便再也忍不住的大笑。笑得眼泪溢出了眼角，笑得弯了腰仍是止不住想笑的冲动。

哈哈～亏他想得出来！天！他笑得、肚子都疼了……。

屋内笑声不绝，而屋外，黑衣青年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跟着笑了。

　

(十九) 

擦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素续缘深呼几口气才止住笑意，「洛子商，你进来吧！」

他知道，他必定是在门外，等着自己的反应。

没半晌，屋外那人果然尴尬似的咳了咳，出现在门边。

「这，我的书法，拿来写悔过书还写得过吧？」就算是很拙劣、直接的笨方法，但，效果还是挺好的。

悔过书……他听得又想笑了，「你晚饭都不吃，就在弄这些？」

「欸～这可比吃饭重要啊！」洛子商耸肩笑着，目光粲然地凝视着他低语道，「你终于笑了，我很开心。」

素续缘闻言，心底一股羞涩暖意，令他禁不住怔怔盯着他瞧。

洛子商虽然是这么大剌剌的，有时候却又很能让人觉得在那样满不在乎任何事情的态度之下，他的敏锐并不输给任何人。

自我、自傲、自信，从不讳言自己对自己的信心，潇洒如风的自在与不羁。

这样，才像他。

「喂喂，别顾着看我啊。」洛子商忍不住咳了声。看的人没感觉，倒让他这个素来大方的人被看得不好意思了。

「啊、对不起。」素续缘一楞，才不好意思的收回直楞的眼光。

「原来我的脸好看得让你流连忘返？」见他这模样，洛子商眉梢一抬，想揶揄的心情马上又回来了。

感觉上，终于好似又回到了以前。

「你确实生得很好看。」素续缘又被逗笑。瞧他那自傲的模样。

「是吗？」他摸摸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过，我比较喜欢你的模样呢。」

素续缘给他盯得不由有些羞赧，别开了眼，看着满室微微飞扬的纸张半晌后才说：「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我已经没有在生气了。」

「但是，我还是该道歉。」洛子商说着，在他欲开口说话前迅速道：「对不起，我让你担心难过了，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这种情况。」

「……为何要保证呢？你并不受限于我啊。」素续缘浅叹后一笑，说着，「我承认，我确实很生气，因为你突然的不见却没有讯息，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但是，你并不需要向我负责一切，这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