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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明明真的只有我一个人，看着星斗时，又会觉得他们还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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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元姬沉默了。

　　她想到的是从前与司马师，司马昭一同出战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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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的观星没有鬼策天书的指引，未必能看到天下的未来，

　　但即使身为凡人，面对星辰时也都能从隽永的斗转星移中看到自己的转瞬一生。

　　进而在这渺如尘埃的生命里，看清自己的心。

　　越看，越忘记世间的恶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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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回过神来的王元姬叹了一口气。

　　“姜维连观星术都学过啊。他也算是诸葛孔明的高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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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维，是个很难对付的对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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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彩一怔，抿嘴没有答话。有句话她绝不会跟元姬说——

　　姜维自然得到丞相很多指导，

　　但要说深受丞相关心，学到最多本领的……难道不是【刘禅陛下】这个大笨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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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有那么多天下一流的老师教导……

　　如果这个笨蛋肯好好消化，勤奋努力，多多锻炼，那么、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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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

　　星彩莫名生气起来，捏拳捏到骨节咔咔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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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

　　坐在锦车窗口前，一直紧锁眉头观望星空的刘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咦？又着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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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解开自己的发髻，将头发披垂下来。

　　肥兔子在他脚边啃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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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已经过了长安，贾充和司马昭分道行开。山路渐渐多起来。

　　大车行路越来越艰难，有时刘禅不得不换上小车，才能勉强跟上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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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潼关，长安、咸阳……这些地方对于刘禅而言又亲切又陌生。

　　——作为蜀地君王的他，坐在成都皇宫里，如同镇国玉玺。每天对竹简卷宗上的这些地名，心忧生烦，不知大军什么时候才能进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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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想，哪儿有比蜀地更美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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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禅，我们快回蜀地了啊。“

　　前季汉皇帝刘禅对同名的兔子笑着说道。

　　“这可是世界上，最适合散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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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在自己发间寻找，直到拔出一根金针。

　　摆弄着金针，慢慢挑开自己的腰带。腰带的玉饰间，又另藏着一根钢锯和几枚形状怪异的金属片。

　　他趴在地上，轻轻抚摸木板缝隙，然后开始低头鼓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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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嚓。

　　轻微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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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禅抱着兔子，轻轻跳下车底。他足尖轻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车轱辘条投射进月光来，照在刘禅的眼眸里，变成了轻松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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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夜最深的时刻，营中的巡逻兵连提枪巡防都哈欠连天，昏昏沉沉。

　　他们当然没看见锦车下的车轮里，有一团异样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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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当他们绕回来时，也不会再发现这团阴影了。

　　因为锦车下已经真正空无一物，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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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防的兵甲此时还打了个哈欠，暗暗感叹：

　　这个蜀国的皇帝真是厉害，白天闷在车里打眠，晚上居然还能接着睡得这么安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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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牵丝戏（上）

 

　　【牵丝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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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仍是发生在司马昭兵分三路，前往讨伐钟会姜维谋反的途中。

　　贾充率部西进往汉中；司马昭带兵从长安往青泥隘口，准备与那里的王元姬、星彩、文家诸将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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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昭的大军这些日子全速前进，一面敌我双方互相追寻琢磨对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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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维带领的人马会在哪里集结呢？

　　司马昭大军的主力，最后会扑向何处？

　　姜维和钟会是否与东吴方面达成联盟协议？

　　这一场讨逆之争，会不会演变成又一次天下大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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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军作战，司马昭的大军声势虽旺，却也犹如一条巨蟒。行走山林，怕被人陡然踩住七寸；或者首尾相攻，不得顾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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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最焦灼的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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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日子，司马昭忙得很少去看望刘禅；偶尔叫上刘禅过来一起吃晚饭，也是少酒寡肉，宴乐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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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端起碗汤还没喝几口，前来报到军情，咨询事务的手下络绎不绝，司马昭一筷子菜夹在手里凉了，都放不进嘴去——

　　见此情景，刘禅匆匆食毕，高高兴兴回到他的锦车里，乐得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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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刘禅不止一次表示不用管他，他更愿意待在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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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说法未准不真：

　　那锦车舒服得和行走的小豪宅一样，烧着小铜炭炉，又有只兔子陪他，比搭起的军帐，不知舒服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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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毫无紧张感，司马昭也拿他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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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行程，大军离青泥隘口越来越近。远方偏偏收到消息，贾充带领的部队在骆谷遭到了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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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这次主战场在汉中？

　　司马昭心神不定，趁着帐内没人，把脸埋在手心里碎碎念了一百多声：

　　【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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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他去刘禅的小车旁，隔着车窗聊天，问刘禅每天都做些什么，刘禅的回答是——看星星呀。

　　觉得无语以对的司马昭终于知道：

　　要劝刘禅拿出点打仗态度，是徒劳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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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第一次有点理解，

　　从前贾充每次看见他时的那种无语，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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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公闾哭晕在厕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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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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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会整理好沙盘地图，发现夜已经很深，他走出帐门，看见姜维又在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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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维高大的身体像一棵古树，而月光与星辰在遥远的半空呼唤着他。

　　树的枝叶向天空延伸，却永远也不能再将那月光抱回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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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约，这些星斗能告诉你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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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面藏着【天命】。只凡人往往会错误地解读——”

　　姜维出神地说道。

　　“天命？”钟会扑哧笑了起来，“好怀念的词啊。”

　　“以前，某位大人也曾经常常把这个词挂在嘴边——他说这个词时，会非常坚定地握拳，好像能把【天命】抓在掌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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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会抬头，模糊地想起旧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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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的父亲更是了不起，也知道这样观星哦。”

　　“司马懿大人曾经从星辰中看到过诸葛孔明的喜怒哀乐……我们还偷偷暗笑，说司马懿大人一生都在通过星斗，与自己最心爱的对手遥遥思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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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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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会突然住口。他发现姜维陷入微妙的沉默。

　　钟会怔了一怔，很快会意过来个中缘由；他心里暗暗一笑，过了许久，才若无其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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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约。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上天选择继续往前走的人，是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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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维依然保持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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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不专心去看，眼前这条鼎力之路？”

　　钟会抱臂，皱眉侧脸看向姜维；——很好，没让他等太久，姜伯约就心有灵犀地回头看他，继续聆听他的高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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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你到底从这星象中看到了什么呢，伯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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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维皱紧他好看的眉头，深深叹息：

　　“……天命正在胶着。”

　　“而我——注定与刘禅陛下再次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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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正在胶着啊……

　　刘禅仰望着星空，眨了眨眼睛。从少年时候开始，他就习惯仰望蜀地的天空，如今渐渐靠近故乡，星辰在他眼中如同诗歌吟诵，越来越亲切可爱——

　　刘禅抚摸着怀中的胖兔子，闭着眼睛轻轻唱起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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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啊天命啊正在胶着，

　　就像热腾腾的糖糯米坨——

　　谁赢谁会烫到嘴

　　谁输谁就刷空锅

　　天命啊天命啊正在融合，

　　就像一碗好吃的羊杂割——

　　先吃肉的那位先打嗝

　　后喝汤的那位摔破了碗

　　一半在北呀，一半在南

　　隔着江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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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他唱的歌，兔子听不懂；但是他一边唱一边苦笑皱起眉头来。谁说刘禅是个不会烦恼的人呢？——

　　无数次地从天命里读取到的信息越来越趋于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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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其中的天数变化，好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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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禅又进入了冥思。片刻后，在沉静中突然觉得身边有些怪异。他慢慢睁眼，发现身边居然有一团蓝色的幽光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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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司马昭正睡得昏昏沉沉，突然莫名其妙地听到有人在唱歌。像是一首童谣，却又是他没听过的调子，清澈而悲伤。

　　他听不清楚歌词，心里却莫名一动，于是顺着歌声出了军帐，恍恍惚惚向那歌声走去——

　　天命啊天命啊正在定格

　　就像暗夜穿林、雪地过泥车

　　后人笑看乱辙印

　　车上乘人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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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昭终于能看见唱歌的人了。……不过，那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