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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提供者将自己的话语等同于金币，所以轻易不会开口。

    尤其在这种喧闹的场合，安静者必有所不同。蒙哥便是挑在这些人附近，看似一个人喝着啤酒，实则在收集信息。这些信息虽然不会直接与雅度尼斯相关，却能让他整理出一个信息网络，也让他更明白魔都这个城市。

    热门话题是父不详的玛蒙，这个大恶魔级别的孩子，从生下来那一刻就被奥兰德钦定为地狱的准财政大臣——现任财政大臣不过是为他铺路而已——同时也是被默认的下一任地狱之北统治者。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奥兰德陛下的私生子，也许是因为母亲的身份比较特殊才没有被公开承认。没有人会怀疑他是被魔王奥兰德所宠爱的——这位冷酷无情的撒旦，会这样毫无道理地对一位幼童进行任命，是绝无仅有的，他甚至为此镇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现在，每一个地狱的臣民都默认了玛蒙的存在，他们等待他成年后成为财政大臣，而若有一天他代替奥兰德统治地狱之北，北方的恶魔也绝不会因为吃惊抬一下眼皮。

    这间酒吧里充斥着烈酒和粗烟味，室内是十分昏暗的。几乎每个人的面孔都被埋没在阴影里，烟头被点着的火光像是萤火在空气中闪烁着。这里面也有不少稚嫩的面孔——多数是一些肉体服务的提供者，也不乏地下世界的年轻王者。是以当蒙哥注意到一个豆丁恶魔飞进酒吧，在他旁边的座位坐定的时候，淡定得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

    “羊屎牛奶——！”

    这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小恶魔，半张脸都藏在帽檐里，只露出一截白嫩圆润的下巴，他伸出又圆又胖的小手，高高地举在半空中，声音脆嫩而尖细。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静止了——就好像市。委。书。记在开会的时候突然看到习。大大走了进来——而这个小恶魔却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地放回了手，将它盖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他坐的姿势是有点庄严的。

    他显然也是这家店的熟客，不然酒店不会特意提供这种儿童饮品——羊屎牛奶当然不是配屎的牛奶。事实上它只是在牛奶中加入了一种魔兽的眼珠，这种魔兽的眼珠十分的Q软有弹性，很受小恶魔的欢迎。出于恶魔们恶劣的品位，因为眼球的颜色和形状都很像羊屎，恶魔们就将其称之为羊屎牛奶。

    这位小恶魔啾了一口牛奶，满意地砸了砸嘴，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被锡纸包裹着的“糖果”丢给一边的侍从。蒙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他很快就会领教到。

    蒙哥感觉到周围的人在若有似无地打量他，这种视线从他进入酒吧就没有停止过，但是此刻的意味却仿佛有点不同……不过作为一个神经大条的汉子，他对自己不感兴趣的事一向懒得在意。

    “一杯海妖。”

    蒙哥向服务员晃了晃空杯。

    拥有着“地狱的伏加特”之称的“海妖”是一种从海中恶魔提取出的烈性血液。它具有燃烧般的口感，混杂从人界进口的基础酒，十分的芳醇迷人。也许是因为受过恶魔力量的玷污，即使是拥有神血的蒙哥，现在喝来这种地域风味的酒水，也感到十分畅快。

    新的“海妖”很快配好，被端上来。蒙哥很快又一饮而尽，时间差不多了，他需要回到暂时旅居的旅馆里去休息一会——在那里叫一些特殊服务也同样能得到意外的信息。不过当蒙哥站起来的时候，一阵剧烈的绞痛袭击了他的腹部。

    他踉跄一下，扶住了足有两寸厚的木质桌沿。

    “嘻嘻，很痛吧。”那个端着牛奶啜饮的小朋友此刻却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精美而阴白的小脸——如果蒙哥还记得自己童年时候的样子，会发现那张长着恶魔斑的小脸和自己的相似度惊人。

    小恶魔伸出宽大袖袍里的手，一只怀表大的黑蜘蛛爬上他的手背：“黑米加尔的卵可是有剧毒的哦，”他用另一只手抛了抛一个丝袋，里面的金币发出伶仃的响声——那是蒙哥的钱包，“哼，只有这么点钱……我可不会让米加尔努力帮你拉解药（解药是黑蜘蛛的粪便）。”

    他飞起身，露出十分冷漠的神气，语气却有些得意洋洋的：“穷，是种罪啊。”

    他抖擞抖擞黑袍后面的小翅膀就准备飞走，冷不丁却被人一把揪住了。

    “下毒？偷钱？”

    那个本该痛得满地打滚的男人此刻却一脸悠哉地将他按在桌子上，小恶魔挣扎无果，立刻出离愤怒：“穷光蛋，放开我，没钱就给我去死啊——啊啊——！”

    蒙哥眯了眯眼，随即一巴掌拍在对方的小屁股上——“啪”的一声，在安静的酒吧里十分的清晰。其实蒙哥没有下重手，然而小恶魔却在呆愣片刻后发出了凄厉的尖叫——！

    一瞬间吧台上倒扣的酒杯全部碎裂，而那只被称为黑米加尔的蜘蛛也开始向蒙哥攻击。

    蒙哥抽了抽眼，开始感到头疼……谁家的熊孩子，这么欠揍。

    一双尖尖的恶魔角刺破了小恶魔的斗篷帽，他一转脸露出尖锐的恶魔犬齿，咬在了蒙哥的手上。在蒙哥吃痛收回手的时候，他又从靴子里拔出一把淬了毒的乌油油的匕首，向蒙哥扎去——

    “去死吧！婊。子脸——！”

    蒙哥为了避开匕首，直接转手拎住小恶魔的后领丢了出去。就听砰啪几声，对方砸在了酒柜上，一堆碎玻璃掉下来，混着湿嗒嗒的酒液砸在他身上。小恶魔顿时像是散了的稻草人，无力地坐倒在柜台边。

    ……下手太重了？

    蒙哥顿时愧疚了，他还从没对小孩子下过手，心里难受极了。

    “喂，你还好吧……”

    蒙哥小心地凑过去，想要检查一下孩子有没有受伤。那个了无生气的孩子突然抬起脸，冲着他的眼睛喷了口毒液——应该是口水才对，不过喷进眼后整个眼球就像腐蚀了般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

    小恶魔活蹦乱跳地飞上空中，大大的斗篷帽檐落下来，露出变尖了的、快乐地抖动着的恶魔耳朵。他擦了擦满是口水的嘴巴，一边学着地痞流氓露出恶狠狠的嘴脸：“乡下人也敢跟我斗，去死吧——！”

    他趁着飞劲踹了蒙哥的头一脚，又一副扬眉吐气样地飞走了。

    他说的“去死吧”到真的不是气话，具有强腐蚀性和渗透性的毒液，确实具有致命性。而之前的蜘蛛毒，虽然可以购得解药，不过因为毒发迅速，也被划分为剧毒类别。也就是说……今天在这里的要不是蒙哥，换个人可能早就躺在地上死了。

    ……蒙哥被侵蚀的眼球流出两挂血泪。

    他捂着眼睛，狠砸了下柜台。整个柜台就裂成了碎片。

    *

    蒙哥发现这个孩子俨然是魔都的小霸王，敲诈、收保护费、偷窃……样样信手拈来，然而看他的穿着，却是十分讲究，并不像是穷人出身。他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抱着这个疑问，蒙哥忍住了打他屁股的欲望，尾随了他一路。

    后来在一个小巷子里，这个孩子跟几个年纪稍大些的恶魔汇合了。这几个少年恶魔显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然而令人奇怪的是，之前嚣张跋扈的小恶魔却变得软糯起来。

    小恶魔把之前搜刮来的金币递给了几个少年恶魔，对方则丁零当啷地数着金币。

    蒙哥皱了皱眉：难道是这些家伙逼迫他去抢钱？

    “……我已经付钱了，你们陪我玩吧。”

    就听见小恶魔脆生生地说道。

    那几个收了钱的少年恶魔发出一声嗤笑：“最近和神界开战，魔都的物价都上涨了，你当哥们几个很闲啊，这些钱早就不够了！”

    小恶魔生气了：“可是这是昨天说好的价格！你们答应了会陪我玩的！”

    那几个少年收了钱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

    “再拿100个金币来，不然你找别人去。”

    “我不干——！”他委屈地尖叫起来，扑上去揪住人家的衣服，“不许走，不然把钱还给我！”

    那几个少年恶魔厌烦地一把推开他，把他推到墙上去：“少罗嗦了，你也不想想，除了我们谁还愿意跟你做朋友？！”

    “对啊对啊，除了我们谁愿意跟你玩！”另一个也帮腔道。

    “你要拿回钱也可以，”另一个恶魔露出不屑的表情，把钱袋丢给小恶魔，“以后别来找我们了，咱们的友情到此为止了。”

    小恶魔忍住眼泪，拿起钱袋追上去，把它塞给对方，他哀求道：“我很快就弄到钱，你们在这里等等我好不好？”

    接过钱袋的少年恶魔就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这些就当是定金，你快去快回吧。”

    小恶魔飞了两步有些担心地回过身来问道：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当然，”对方敷衍地回答道，“300金币当一天朋友，300金币陪玩一小时，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小恶魔认真地点了点头，安心地飞去找金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的我来了……悄悄的我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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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ALL32-神的记忆-13

    

    “朋友？你缺钱吗？”小恶魔露出了你当我“人傻钱多吗”的讽刺表情。

    “真正的朋友是不需要购买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友情是免费的？”

    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可以这样说吧。”

    蒙哥这样正直的糙汉，还是第一次尝试当暖男。虽然他是对小孩子比较宽容，但明显和大多数糙汉一样，没什么细腻温柔的神经。难得想当一次“邻家大哥哥”，却不想遭到了无情的鄙视。

    嘴角噙着讽刺的冷笑，大眼睛中写满“便宜没好货”的小恶魔，不仅没有露出感动的神色，反而越发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看到他这幅小刺猬般的样子，蒙哥倒是觉得舒心很多——比起在巷子里委屈的泪包像，眼前的熊样看来适合他嘛。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看他熊的时候，明明忍不住想揍他，可蒙哥的潜意识里还是特别接受不了这个孩子真的难过的样子。所以说血缘这种东西真的十分神奇，明明这孩子一点也不爱你，看上去也讨人厌的不行，但因为是自家的孩子，即使恨得牙痒，还是忍不住想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