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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的时光，已经把曾经那个略显稚气的脸庞，打磨出了棱角。

　　“你瘦了。”Thor将遮住眼睛的那撮黑发理到耳后，满是心疼。

　　他错过了他五年。

　　“我试过给你写信。”Loki说完就有些后悔，他不该那么莽撞地向这个大个子吐露心声，更何况，早已没了意义：“不过那不重要，我没有寄出来。”

　　他撒了个谎，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连撒谎都会脸红的Loki了。

　　他厌恶现在的自己，可他必须自怜自爱，因为除了自己，还有谁愿意多看他一眼？

　　“对不起，是我不好。”Thor搂住他：“我没能找到你，对不起……”

　　他狠狠把他推了出去，却一个踉跄，撞到了身后的钢琴。

　　钢琴沉闷地发出一记响声，环绕在两人中间，像一堵跨不过去的围墙。

　　“你还是走吧。”其实他只是习惯了寒冷，其实他只是不愿意当一个累赘：“就当从没认识过。”

　　“不可能！”他拼命摇头，有些语无伦次：“我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Loki，这么多年了，真的，于我，也已经是很漫长的时间了……我曾经以为我只是因为亏欠内疚我才去找你，可是一次又一次，却又否定了我自己……我努力了那么久，怎么可以就此别过？”

　　“你要知道，人生，有好多个五年。也许，又一个五年之后，你早就忘了我。”

　　“何止五年？”

　　“别骗人了，我们认识，也不过只有五年。”

　　Thor望着那双依旧清澈，却是疲惫的眼睛，他问：“Loki，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从怀里掏出了那把精致的金属物。

　　“我躲累了，替我报警吧。”他闭上双眼，声音有些颤抖：“我……杀了人。”

　　

 

　　☆、第三卷 第八章

 

　　Thor并没有太多的震撼，他杀过人，他享受战争所带给他无与伦比的快感。从前的Loki也一样，他们并肩作战无数，大部分以正义的名义。

　　只是如今，他被这样的情绪折磨得憔悴，他记不清已经几天没吃饭了，Thor安抚了下Loki，匆匆去外面买了点麦片，他想冲得稀一点，应该对胃不会有太大刺激吧。

　　其实，Thor对自己很粗糙。

　　Loki艰难地喝了几小口，最后又全都吐了出来，无论心理还是生理，他都抗拒着食物。

　　他放弃了挣扎，无论Thor怎么哄，都不再尝试进食。

　　Thor无奈，揉了揉Loki细软的黑发，他勉强笑了笑，他不想让他看到他心里的难过和绝望。他告诉他，你很好，你只是，需要更多的食物和睡眠。

　　然后Thor给他唱歌，唱那种很安静很悠长的歌谣，小时候他俩挤在一张床不肯入睡时，妈妈就是这么唱的：

　　吻抱夏晨的黎明。

　　宫殿前的一切依然静寂，

　　流水止息。

　　绿荫尚未在林路中消失，

　　走过，

　　唤醒一阵阵

　　生动而温馨的气息，

　　和孩子一起躺在丛中，

　　朝金色的瀑布一笑。

　　Loki有些失神，他当然记不得歌中的故事，但他爱上了这支歌谣。

　　Thor低声唱着，轻轻打着拍子，怀中的人浅浅入睡。

　　梦里，是五彩斑斓的桥。

　　“我曾经，真的疯狂疯狂迷恋过他，他摸起来有点硬硬的头发，他好几天不打理后的胡渣，甚至于他看别人的眼神，可能只是擦肩而过的一个路人罢了，可我被禁锢在了他眼里的苍老中。”

　　不知道他们在那间小阁楼里像这样过了几天，饿了就随便买点东西回来，渴了就打开水龙头喝。对于那天Loki提到的事，Thor只当忘了，他把那块金属藏了起来。渐渐到来的暖和天气仿佛是最有效的药物治疗，慢慢治愈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而Loki，终于能够慢慢的，面对那件事。

　　“他是我的老师，他教我写诗，教我爱情与宗教，教我形而上与未来。我从没有怀疑，也许他只是想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完美的恋人，他理想中的恋人。他不允许他的恋人有自己的叛逆，他必须是忠贞的，坚强的，惟命是从的。”

　　“如今，我若是有机会和那时的我见面，我一定会告诉他，Loki，把你从魔鬼中拯救出来的，并不一定都是天使。”

　　“后来，他开始变得看不懂我了，他常常叹息，点燃一支烟，对我说，Rimbaud啊Rimbaud，究竟是怎样的恶灵，住进了你的心。我低着头，将自己埋在袅袅的眼中，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我还是乞求他的原谅。”

　　“他最后总能原谅我，有时只用一会，有时需要几天，但是，他终是不舍得，不舍得他在我身上花的时间、精力，不舍得放弃打造一个可能成为完美物品的机会。无论什么原因，他的心软，从来都不是因为我本身。”

　　“他让我变得痛苦，我把所有对他的爱与恨都报复在了自己身上，我背着他自杀过好多次，用尽了各种方法，可每一次，我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却又是他。”

　　“我问过你，什么是永恒。你回答说是爱，是光。可是Thor，爱是会被毁灭的，光也是会被毁灭的，只有毁灭本身，永恒存在。”

　　“所以我还是决定跟他去布鲁塞尔，离开你。在那里的第一天，我就仿佛又回到了暗无天日的过去。我给你写过信……当然，我只是装作自己在给你写信……写很多很多的胡言乱语……”

　　Thor看着Loki干裂的嘴唇，好不容易从桌子上找到一杯水，他用掌心把水捂得不再那么冰冷，然后小心翼翼给他喂下。

　　Loki换了个姿势，他本是蜷缩在床沿，但是Thor的温度让他太过惬意，他枕着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慢慢的，酒精和□□侵蚀了他，他变得不再温柔体贴——即使他从前的温柔体贴也只是伪装。可他再也不愿意伪装下去了。他开始打我，不让我出门，我想结束和他的关系，他就发了疯似的把我绑在床上上我。直到有一天，他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把枪，他说……他找到了永远捆绑住我的方式……”

　　Loki说不下去了，他沉默了。

　　他是个男人，他不想像个女孩似的哭哭啼啼，可是，他把他的脆弱留给了Thor：“对不起……你的圣诞礼物……我把它弄脏了”

　　“傻瓜。”他安慰：“你知道吗？这把罗马宽剑的主人是一位伟大的君王。他告诉我，这把剑，叫做勇敢。你可以用它惩罚世间所有的坏人，你可以带着它的力量，去做你不敢做的事。”

　　你看，Loki，几百年后，我把你的话，又还给了你。

　　你一定要好好康复，这次，我们会在一起，一直一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就结束了。但是最近非常忙还没有码，6.7号会放出最后两章。谢谢大家！

 

　　☆、第三卷 第九章

 

　　然而，Loki的情况还是一天比一天糟糕。他得了严重的厌食症。

　　他想活下去，因为Thor，他开始渴望生命，渴望他从不敢奢望的爱情。可是身体对食物的抗拒，已经成了一种本能，甚至最后，已经到了喝水都会呕吐的地步。

　　Thor一直陪着Loki，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一天天走向死亡。可他唯一能做的，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体会着那种无能为力的滋味，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以求舒缓他的不适，哪怕零星半点。

　　Odin之子又怎样？Asgard未来的王又怎样？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他亦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经历着同样的生离死别，留不住同样的爱人。

　　“Thor，你是在替我悲伤吗？”Loki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被病痛折磨得难看极了，可是，Thor说他喜欢自己笑起来的样子，那么就算花光最后的力气，他也要笑着离开。

　　“不，不……”Thor紧紧地握住Loki苍白的手，红了眼眶，肌肉止不住地大幅颤抖：“我绝不会让你走……我去找Odin，对，我这就去找他，他一定有办法救你！他一定有办法的……”

　　“Odin，是北欧神话里的那个Odin吗？傻瓜，那些故事都是编出来骗小孩儿的。”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Asgard……你愿意去看看吗，Loki？那里有世界上最壮观的彩虹，最雄伟的宫殿，最快的马，还有全宇宙最漂亮的王子……”

　　“咳咳咳咳……”Loki等不及Thor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久才缓过神来：“Thor，Asgard太遥不可及了，我宁可选择要一瓶酒。 ”

　　“你不能喝酒。”Thor坚决反对。

　　“我就喝一口，Thor，求你了，我现在全身都疼得厉害。”

　　Thor受不了Loki可怜巴巴的眼神，终是心软，俯身在他额头吻了一下：“说好了，买回来，也只能喝一口。”

　　“好。”Loki吃力地抬起手臂，勾住Thor的小拇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是，Thor忘记了，他的Loki，从来都是那么调皮，你永远不知道，他对你说的那些话，究竟哪一句才是真的。

　　当他跑遍整条街道，提着酒匆匆赶回来时，那张精致的脸，早已没了生气。鲜血浸透了整片床单，镌刻出一朵朵妖艳的死亡之花。

　　“为什么？为什么？”Thor愤怒地把酒瓶砸向地板，抓起躺在血泊之中的人，使劲摇晃着他的躯体。而Loki，却像是一个叫不醒的布娃娃，随着Thor的力道东倒西歪，垂着头任由摆布。

　　床头柜上静静地躺着一封信，小心翼翼地被一把精致的金属物压在下面。信上笔墨未干，残存着写信人最后遗留的一丝气息：

　　亲爱的Thor：

　　对不起，又一次食言了。我保证，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前些日子，那个可怜的女人找到了我。十年前，在她刚生完孩子，未及分享喜悦之时，她的丈夫便和一个男孩私奔去了英国。而现在，她终究还是来了，带着十年的愤怒与怨恨，还有一纸法院传票，找到了那个男孩。

　　原谅我的懦弱。在这样一个安详的秋日，在我还来得及获得救赎之前，一切都该宣告结束了。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能在我破败不堪的生命中遇见你，何其之幸，又何其不幸。

　　就这么说再见吧，如果没有天堂，那便永别了。

　　Farewell

　　Loki R.

　　1880年秋日

　　“有一位年轻的诗人，

　　脖颈沐浴在蓝色芥草的新绿之中，

　　他躺在草丛中披着赤.裸的长天，

　　在阳光垂泪的绿色大床上，面色苍白地睡去。

　　他双脚伸进菖兰花中，感到了寒冷，

　　于是大自然用温暖的怀抱摇着他。

　　芳香不能再使他醒来，

　　他安详地用手捂着心窝，

　　上有两个红色的弹洞。”

　　2016年立秋，Asgard。

　　又是一年的丰收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太忙了，本来计划今天放最后两章，结果才码了一章。

最后一章会在这周搞定~

 

　　☆、第三卷 第十章（完结）

 

　　金宫大殿。

　　Thor不记得这是自己接过的第几杯酒，他被众神簇拥着，讨好着，醉生梦死着。

　　他一向以千杯不醉自居，可如今，却是甘愿失了所有清明，一醉方休。至少，他可以暂时卸下所有伪装，不再是那个战无不胜的雷神Thor，不再是那个必须扛起所有责任的Odin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