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Loki，答应我。如果哪天我战死了，别忘了在我坟前送一支蔷薇。”

　　“乌鸦嘴，尽说些丧气的话。我们都会活很久，很久很久。”

　　“很久是有多久？”

　　“大概，大概就像数不完的蔷薇花，没有尽头吧。”

　　后来，每年的这个时候，Loki都会买一大束紫蔷薇，祭奠那个唯一温暖过他的人，那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人。

　　紫色蔷薇，希望你能看得到，这朵美丽的、悲怆的、执着的、禁锢的爱情。

　　

 

　　☆、第二卷 第三章

 

　　这时，天空恰到好处的飘起了雨。感谢伦敦阴晴不定的天气，迟钝的Thor也开始意识到也许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接近Loki的机会。

　　“也许，我们可以去街角那家咖啡馆坐坐，离这里不远，就当……避避雨。”Thor有些心虚，他显然并不认为雷神需要避雨，他甚至可以立刻让这里雨转多云。但是现在，他突然喜爱起雨滴打在金发间那冰凉的触感。

　　Loki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进了那家咖啡馆。他这辈子去咖啡馆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厌恶咖啡的味道，苦涩而绝望的味道。

　　“喝点什么吗？”Thor自然地将咖啡单递给了Loki。

　　Loki盯着咖啡单看了很久，有些尴尬地问一旁的服务生：“有热牛奶吗？”

　　服务生有些惊讶，几乎每个到店的顾客都是冲着他们优质的咖啡豆来的。

　　“有，先生。不过……只有那种放在Latte里的牛奶，您介意吗？”

　　“那就一杯热牛奶加糖，一杯蓝山，谢谢。”Thor冲Loki笑了笑，随即点完了单。

　　直到两杯热饮都上了桌，Thor才想到打破沉默的话题。

　　“听别人说，你是上过二战前线的少尉，真了不起。”Thor有些紧张，莫名的不知为何的紧张，也许是来源于坐在Loki前的不自信。他不断地摩挲着咖啡杯柄，想着他们间仅存的少得可怜的话题。

　　Loki礼貌性笑了笑，他见过太多以战争为切入点而试图对自己心怀不轨的男人和女人：“这没什么，先生。百分之四十的生存率还是挺高的。”他顿了顿，解释道：“每次出飞行任务，总有四成的人能回来，而我承认，每次的我总是那么幸运。”

　　也许并非如此。

　　Thor喝了一大口咖啡。他打量着眼前的弟弟，几年的战争生涯让Loki增了几分韧性与坚强。依然苍白削尖的脸颊，依然泛着水光的绿眸，却可以靠着单薄的身体在枪林弹雨中存活下来。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从不知何时起，Loki已不再是那个躲在自己身后的爱哭鬼了。

　　“对不起，Loki。”Thor有些愧疚，他低着头，继续蹭着手中的咖啡杯，

　　Loki挑了挑眉毛，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总爱说些没头没脑的句子。

　　“不，先生，你不必为这场战争感到抱歉。从某种意义而言，战争是解决一些矛盾的唯一方法。只是，总有些人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Loki的血液里，已深深地烙印着战争的痕迹。

　　他厌恶战争，又喜爱战争，以至于他常常在深夜缅怀着几年阴霾的伦敦上空，以及战机的轰鸣。战争拿走了他的一切，却又重新塑造了他。在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得不靠着一晚两粒的安眠药强迫进入睡眠，也许他不能再适应和平年代了。

　　Jack曾经劝他去看看心理医生，也悄悄放了几本书在Loki简陋的沙发上。只是最后总是在Loki的吼叫声中戛然而止。

　　“去他的战后忧郁症。”Loki将这些书全扔出了窗外：“我说了我很好！”

　　那次的咖啡馆之旅最终因为Flora夫人意外的出现而宣告终止。她穿着浮夸的大坎肩，充满敌意地望着Thor。

　　“你是谁？我怎么不知道Loki有你这么个朋友？”

　　“几面之交，算不上朋友。”Loki的手缠在了Flora夫人的腰间，亲昵地在她耳边缠绵私语：“新衣服不错，再拉下来点就更好了。”

　　Flora夫人被逗得咯咯直笑，扔下几张英镑就带着Loki走了。最后，还不忘回头挑衅地看了看那个金发的大个子：“我的人，从来不花别人的钱。”

　　望着那个看了无数次的背影，Thor突然感到陌生的寒冷正快速吞噬着那颗跳动的心。最遥远的距离，是再次相遇后，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知。他还来不及陪着Loki成长，便已被他的世界抛弃在外。

　　Flora夫人最终还是和自己的丈夫离了婚。当这个爆炸性新闻传遍整个Nirvana酒吧时，她已经搬着几大箱行李住进了Loki位于平民区的小屋。

　　“我说亲爱的，你能把窗帘拉开一点儿，让阳光照进来吗？这屋子阴冷的不像话。”Flora夫人，也许现在该叫回她Grey小姐，从一个箱子里抽出一条貂皮披在身上。她对这间小破屋不满意到了极点，可如今也只好勉强先住进来。她不能让别人看了笑话。

　　“我说亲爱的！你在听吗？！”Grey小姐点了根烟，占据着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沙发上：“之前零零总总也算是给了你一大笔钱了，怎么不找间好点的房子来住？”

　　Loki在窗边一直站了很久，才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女人：“花完了。”

　　“都花完了？！你干什么需要用上那么一大笔钱？”

　　“本来也就没多少钱。”Loki冷冷地说：“上个月房租都没还上。你现在手里有现金吗？不然下周我们就会被赶走。”

　　“你……”Grey气愤地把钱包扔在了床上：“我也就只剩下这些了，再要我也没有了。”

　　Loki捡起钱包，抽了几张放在裤袋里。

　　“Loki，我真不知发生了什么。”Grey恨吸了口烟，努力平复着颤抖的声音：“你变了，变得冷漠而无情。”

　　“小姐，我从来都没有变。”Loki把窗帘彻底拉上：“那个彬彬有礼、举止优雅、总能讨你欢心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Grey啜泣着，她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深爱着的男人一瞬间变成了如今的恶魔，她不想思考也不愿意去思考，到底哪个Loki才是真正的Loki。

　　“因为我恨你们。”他抓住女人的头发扯着，丝毫不顾及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从来都不会顾及别人的死活。”

　　他将这些年来隐藏完好的恨与绝望全都发泄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在女人的尖叫声中，他看见了Luke，临死前满身是血的Luke，全身冰冷的Luke。

　　战争，只有愚蠢的人才会认为那是勇士的勋章，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注定需要面对那轻而易举的死亡。

　　比如那些傲慢的贵族们，他们的酒精与荷尔蒙背后，是多少条廉价的生命换来的？

　　“住手！”门口突然围了一群警察，举着枪对着屋内几近疯狂的男人。显然，他们被房东老太的电话叫到了这。

　　冰冷的手铐扣在了Loki的手上，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他笑着，从未有过的高兴，却朦胧了双眼。他为自己哭泣。

　　因为他没有听Luke的话，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因为他没法听Luke的话，以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

　　

 

　　☆、第二卷 第四章

 

　　拘留所的日子并不好过，三面灰墙两顿黑面包一张床，便是生活的全部。而这，已是Thor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好条件了。至少，他不用被扔进十几人的大牢房，终日和强（）女干犯们关在一起。

　　Loki喜欢盘腿坐在墙角，一坐便是一整天。他常常发着呆，任记忆不断回放着过往，也只有在这时，他才像是个单纯无邪的少年，时而紧锁着眉头，时而绽放着浅浅甜甜的笑靥……

　　七年前的秋天，德军空袭伦敦，这座古老的城市在一夜之间生灵涂炭。Loki在那天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他的妹妹，倒在血泊中，被炸的面目全非。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轰炸机从头上掠过，只知道在死神来临前一刻，有一个军人将他护在怀里，一路穿梭在漫天落下的炮弹下。后来他知道，那名年轻的上尉来自皇家空军最引以为傲的51师152旅。当他笑着说自己叫Luke的时候，Loki仿佛触碰到了阳光的灼热，热情而充满希望。

　　后来，Luke成了他的飞行导师，他教他驾驶飓风战斗机，教他发射机载武器，教他任务失败后的自救……最后，他教了他同性间的亲密方式。每次在床上大汗淋漓一番后，Loki总会支着头，欣赏着Luke漂亮的金发以及湛蓝色的眼眸。他抚摸着Luke宽厚的背。他说，他生来便莫名喜欢这样的男子，有着阳光味道的男子。

　　Loki从来没有想过，万能的Luke，无所不会的Luke，有一天会走下神坛，飞去了遥远的天堂。一切来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听完Luke最后的话，世界便静止了。

　　他恨死了那个侯爵，如果不是因为他，Luke就不会将他临时换下，那么现在躺在那方土地下的，是Loki，是他自己，是最不应该活下去的那个自己！

　　Loki渐渐变得焦躁，他克制不住地拼命抓着背后的墙壁，窒息的感觉愈来愈近。呼吸变得困难，全身的肌肉止不住的颤抖。

　　在哪里？该死的，他的注射器在哪里？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滑下，紊乱的幻觉不断敲打着他……这样会死，再找不着他的药，他就要死了！他不顾形象地爬到床底，敲打着地砖，又爬到门口，用头一遍遍用力撞着铁门，却一无所获。

　　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跌入地狱时，他听到有人冲了进来，对着另一个人喊着什么，然后，然后他好像看到了Luke……Luke将他抱在怀里，不知所措地安抚着他。他不想要伤害Luke，可是，可是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他用力挠着Luke的手臂，一道道血痕划过，他想要解脱，他哭着对Luke说：“求求你，给我……把它给我……”Luke一声不吭，将他抱得更紧。

　　那种感觉持续了很久，也许一小时，也许一天，也许一辈子。Loki不知道Luke什么时候有了如此般惊人的力气，他死死抱着他，吻着他的额头，告诉他不要害怕。

　　他已经挣扎不动了，也许下一秒，他就会在这个怀里死去。

　　滴答滴答，有冰凉的液体涌入自己的静脉。

　　Loki睁开眼睛，灰蒙蒙的天花板，吱呀的床，老旧的矮柜，以及旁边看着他的，那个Thor。

　　“我……”Loki想要对他解释什么，但喉咙已经沙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在你住的那间屋子床底下，发现了两支□□。”Thor无奈的摇了摇头：“昨天，我本来是来接你出去的。可现在他们不同意放人了。”

　　Thor看着沉默的Loki，他最见不得他的弟弟用充满雾气的眼睛看着他，这会让他的心狠狠抽动。

　　“多久了？我是说，你上瘾多久了？”原本对毒品一无所知的Thor连夜看了许多资料，意识到Loki将走上一条漫长而痛苦的路程，他心疼而又无能为力。

　　“一年前。”他轻声说道，看着天花板：“战争结束了，但带给我的却是每日每夜的噩梦。当一个人已经活不下去，却又不得不活下去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醉生梦死。”

　　“我不怪你。”Thor喂了他一口水：“是我来晚了。”

　　“你死心吧。”Loki冷冷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你们这种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不就是享受玩弄人的快感吗？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次是谁派人把我头打破的，然后再乘机把我接到家里，制造所谓的救命之恩？高贵的Thor先生，一切都还在您计划中吗？那次教堂偶遇，我演的还令人满意吗？还有这次准时的出现，不要告诉我你事先不知道我在吸□□，也不知道我毒瘾会在这个时候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