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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纷乱的时代，各门派间争斗不休，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几家门派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而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争斗中占尽上风的，还要数门派总部设在西南的鬼族了。其实这个门派原本是不叫这么透着恐怖气息的名字的，只是由于门派武功过于诡异，鬼族门人又心狠手辣，上到八十岁的老人，下到九岁的小女孩，个个都杀人不眨眼，因此被江湖人惊恐地称为鬼族。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忘了它原本的名字。鬼族的掌门人是当下江湖上公认的第一高手，人称鬼王，他的武功被鬼族门人传得神乎其神，可是却从没人真正见过他出手，据说看到过的人都死了。

　　鬼族的武功大多类似于武术，让人匪夷所思，而其中最令人咋舌的，还要数阴阳鬼咒了。当年方子晨还是个被遗弃在路边的襁褓中的婴儿，被云游四海的顾薇大师捡到。顾薇大师正诧异为何这个孩子会被人好端端地遗弃在路边，却发现他中了阴阳鬼咒。

　　阴阳鬼咒，会按照施咒者的意志发作，让人一会儿觉得热得置身火炉，一会儿又觉得冷得坠落冰窖，痛苦不堪，却不会立刻死去，真是让人饱受生不如死的折磨。据说这是鬼族门人拷问囚犯时常用的招式，很多人忍受不了折磨，纷纷选择了自尽这一条路。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鬼族门人会对这样一个不明事理的婴儿下咒。如果是仇人的孩子，直接动手杀死就好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折磨人的方法？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被诅咒的孩子。

　　尽管如此，顾薇大师还是收养了这个孩子，并一直将他看做弟子，传授他自己的毕生武功。可怜的方子晨便在人们的歧视中长大，还要时不时忍受阴阳鬼咒的折磨。好在他天资聪颖，加之后天努力，倒是习得了顾薇大师一身的好本领。只是可惜，他一直都没什么朋友。除了顾薇大师，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很想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可是别人都将他视作鬼魅。更有甚者，有些孩子犯了错不敢承认，就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抵赖在方子晨身上，大人们大多不明事理，往往护着自己的孩子，拿方子晨出气。其实论方子晨当时的实力，对付从未学过武的成年人完全不成问题，可是他不愿那么做，他知道他的武力反抗起不到任何效果，甚至很可能会使事情变得更糟，给师父带来麻烦。所以每当那些凶神恶煞的大人用皮鞭抽打他时，他总是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任凭全身被抽打得火辣辣的痛。

　　这一年，方子晨十四岁。

　　这一天，是这座偏安一隅而守得一片宁静的小城难得热闹的一天。方子晨走上街头巷尾，总能听见人们这样议论的声音：“哎哎哎，你听说了没有？那个在闻名天下的习武世家钟家，最近要到我们城里住几天呢？”“那是什么家族？他们的武功比顾薇大师还厉害吗？”“真要说到谁厉害，钟家的人不一定就能胜过顾薇大师，可人家钟家家世显赫，声名远播，手下为其奔走效命的人数不胜数，这总比孤身一人的顾薇大师要强多了吧？更何况，他们还有家族代代流传的秘术呢！”“莫非他们就是传说中的风瞳拥有者？”“可不是呢！风瞳能在必要时强化人的听力数倍，练到炉火纯青时，还能cao控身边的风呢！”“这你可就别痴心妄想了，人家可是有家族基因呢。只是可惜，听说这一代的钟家人丁不旺，老家主已去世多年，他唯一的儿子当家后没多久也去世了，留下一个叫钟天远的孩子，现在当家的是老家主的女儿钟淑敏。这天下真正掌握风瞳奥秘的，恐怕也只有这姑侄二人了。”“这可不一定啊。你们难道就不奇怪财大气粗的钟家为什么那么大老远地跑到我们这座偏僻的小城来吗？”

　　“为什么？”这番话顿时吸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几乎整条街上听到这句话的人都聚了过来。

　　“这个嘛……据说是为了寻找失散的钟家血脉。”

　　方子晨无心探听这些别人的家族秘史，自顾自地走着，他今天出门是要完成顾薇师父交代的任务的，可不能把时间耽误在这些没用的事情上。熟练的转过几条街，方子晨便发现了自己需要的草药，他生长在一间大四合院的墙角，四合院的装修气派恢弘，在这样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城中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建筑了，换做旁人，一眼就看出是有钱人家，方子晨可管不了那么多，大手一挥将草药全部连根拔下。

　　“好啊，原来这些天来我们府上偷东西的，就是你这小子！”方子晨刚摘下草药，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个粗犷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家仆模样打扮的人手持棍棒将他团团围住，刚刚那话就是为首的高个汉子喊道的。

　　“老大，听所有见过那小偷的人说，那是个小姑娘的身形，应该不是他啊。”另一个家仆附在那高个汉子耳畔说道。

　　“哼，这小子身上有阴阳鬼咒，邪门得很，谁知道他不是耍了什么障眼法。总之，我们都亲眼看到他在偷我们府上的名花名草，是个小偷，必须拿下带回去见老爷。”那高个汉子说得理直气壮，中气十足。方子晨不由觉得好笑，这长在你府宅前的野花野草，什么时候变成属于你们的名花名草了？可见这汉子着实是个不学无术之人。其实那汉子本不想找方子晨麻烦，实在是因为最近府上频繁遭到盗窃事件，老爷逼得紧，他才不得不找个人来应付，反正方子晨在城里“臭名昭著”，正是个抵罪的不二人选。

　　方子晨耸耸肩，这种事他遇到的多了，根本不放在心上。只听那高个汉子一声令下，那群家仆便一齐冲上来拿人。方子晨正待束手就擒，突然一阵风沙扬起，那群家仆连连咳嗽，既看不清方子晨，也不便上来拿他。方子晨突然感到有一只皮肤细腻的手抓住了自己的臂膀，往一个方向跑去。黄沙飞舞，方子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能通过轮廓辨认出是个小姑娘身形，以及那一双灵动的绿色瞳孔。

　　

 

　　☆、新霸王别姬（2）

 

　　女孩很快就带着方子晨突破了黄沙的包围，可她没有立刻停下，而是一直跑出了很远。到了一棵大约有五人合抱粗的参天古木前，女孩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对方子晨说：“你能上来吗？”

　　方子晨这是才看清了女孩的面貌，是个很清秀的女孩，批一头及腰的飘逸长发，皮肤白皙，最惹眼的还是那双碧绿瞳孔的眼睛，是那么灵动有神。

　　“当然。”方子晨答道。

　　“好。”女孩一抬手，几步便跨上了古木巨大的树枝，两人的身影隐没在古木浓密的树叶中。

　　“没看出来嘛，你轻功还不赖，起初我还怕你跟不上，没使出全力。”到了树上，女孩如是说道。

　　方子晨笑道：“我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这种轻功对我来说还是不在话下的。”

　　“原来你会武功啊？那刚刚那群大老爷们要来捉你时，你怎么不还手？我看得出来，那些家仆只会挥挥棍棒虚张声势，没有真正练过武。你如果会武功的话，一定能把他们碾成渣的。一个多月了，他们就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哦，原来那些人说的这些天府上频繁遭遇的那个小偷就是你啊。你还叫他们大老爷们？”

　　“是啊，你看他们，白吃了十几年的饭，长了一身没用的肉，连我都对付不了，岂不是和那坐在高堂上只会吆三喝四的老爷们没啥两样？”

　　方子晨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女孩真是可爱得很。女孩也不在乎，任凭方子晨笑下去。方子晨笑完了，又说：“其实我也觉得那些富家老爷没什么用，不如我们习武之人轻松自在。”

　　女孩愣愣地看着方子晨，许久没有说话，这倒让方子晨感到难堪了，他不由问道：“怎么了？”

　　“你笑起来真好看。我看你一直皱着眉，以为你知道自己招惹上了有钱人家，担心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呢。没想到你现在笑得这么自在。”

　　这段话着实让方子晨震惊了许久，的确，他很久没有笑过了，因为那个愚蠢而可笑的身世。顾薇师父确实待他很好，她会问方子晨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练武时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可是从来都不问他开不开心，也不会对他说“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是刚到这座城不久吧？不用担心，我已经招惹了太多太多的人，不怕再多加这一个。”方子晨答道。

　　“这样吗？”女孩的瞳孔突然变得黯淡起来，“已经变得不在乎了吗？”

　　方子晨本来担心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女孩的眼睛很快又变得有神起来，她兴致勃勃地说：“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刚刚那些大老爷们要来抓你时，你为什么不还手？”

　　“因为很多时候……不必要的打斗会使事情变得更复杂，所以你不是能逃就逃了吗？我可不信那时是因为巧合扬起了一阵风沙。快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手段做到的？”

　　“我……我不知道，我似乎天生就能cao控周身的风，虽然很不稳定，但是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我还是没问题的。我和爸爸都会，身边的人都说我们是怪人。爸爸曾经因为这种能力无意中伤到了妈妈，外公很生气……”女孩似乎又说到了什么伤心事，脸色渐渐变得深沉，“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啦，现在我和爸爸从外公家逃了出来，我们说好要一起去找弟弟，可是路上遇到了坏人，盘缠都被骗光了。我用计把那群坏人教训了一顿，可是那些钱都被他们花光了……不过没关系啊，我还可以来这家人家顺手拿点东西。哈哈哈，想起那些大老爷们被我耍的样子，太逗了……”方子晨有些难以理解眼前的女孩，她似乎总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难过，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姚芊羽。”

　　顾薇大师的住处隐蔽在一片梧桐林中，那是很久以前她和几位朋友一起搭建的二层小木楼，远离热闹喧嚣的城中心，即使在白天也安静得只能听见鸟鸣声，间或夹杂的几句顾薇传授武功、学生练武的声音。而今日，这片梧桐林中多出了几个外人的声音。

　　“钟家嫡系传人亲自造访我这江湖草莽之家，真是幸会啊，不知几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这些年钟家人丁并不兴旺，长此以往，必然导致钟家的没落。大师虽然对江湖涉猎不深，但是想必也知道，这种情况主要是由于十年前的一场灭门之灾。”登门造访的正是钟家现任家主钟淑敏，她只带了一个与方子晨年龄相仿的男孩来。那男孩正是钟淑敏相依为命的侄子钟天远，他自进门来就一直摆着一张如白纸一般毫无表情的脸，可当他听到“灭门之灾”这四个字时，竟不由得浑身哆嗦了一下。

　　谈话正进行到这里，一声“师父，我回来了”打乱了双方的思绪。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只留下一声“扑通”倒地的声音。

　　“遭了，他的咒印又发作了！”顾薇大师匆匆跑到门口，果然看到了因身体太过痛苦倒在地上不断挣扎的方子晨，脸色煞白，额头上尽是冷汗。这时钟淑敏和钟天远也走了过来。顾薇顾不得外人在场，赶紧查看方子晨脖子上的咒印。那是一个骷髅的图案，平时就是那样一个普通的图案，此刻却在不停地跳动着，像极了面目狰狞的鬼怪冲你冷笑。

　　“阴阳鬼咒！”钟天远立刻叫道。钟淑敏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鬼族的阴阳鬼咒在江湖上名头确实很响，可真正见过它的人却很少，他是怎么仅凭一眼就认出阴阳鬼咒了呢？

　　“天远，别乱说，顾薇大师的弟子怎么会有鬼族那种不干不净的东西？”钟淑敏呵斥道。

　　“不，这就是阴阳鬼咒，我见过的！”

　　“胡说，你几时见过阴阳鬼咒？”

　　“我真的见过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尽管记忆很模糊……”

　　钟淑敏不再理睬自己的侄子，忙对顾薇赔笑道：“孩子不懂事，您别在意。”

　　“他没有说错，这正是阴阳鬼咒。”顾薇的脸色自刚刚被外人发现自己徒弟的咒印后，脸色就一直十分阴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咒印，但是我觉得我们不能因为这个把他看作异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钟淑敏连忙解释。这个时候钟天远已经伸出一只手指按住了那个骷髅图案，喃喃道：“我想我知道怎么抑制它……”这让钟淑敏更诧异了。以往顾薇面对这种情况，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给方子晨运送一些真气，让他舒服一点，没想到这十几岁的少年直接开口说自己会抑制。顾薇此时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毕竟她和钟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想必他们也不会对一个刚见面的少年下毒手，索性就让钟天远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