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他支吾着回应，进门后八木脱下湿润的鞋：“你先洗澡。”

    “等等……！淋了这么久雨要感冒的！”

    “所以才让你先洗，”八木脱下上衣找来毛巾擦身上，动作小强硬地推他进浴室：“我身体比你好点。”

    看着被关上的门金木研无奈打开了花洒，闭眼感受水流从头顶倾落，模模糊糊地，曾经似乎也有人态度坚决地推他进浴室，那是他洗澡洗得最快的一次，他顾虑外面的人会因为时间感冒。

    偶尔有时候他会觉得某些场景发生过，和八木同住后这样的感应更加明显，他好像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那些是什么？

    夏意愈深，逐渐有幼蝉爬上树枝鸣叫，毕业考试日期逼近，班上的氛围越来越凝重，八木不再抱着球往楼下跑，最爱玩的几个人都坐在教室里乖乖读书，永近回身就看见两个人埋着头刷题。

    “你们两个不累吗？”

    八木喝了口水：“题海战术，我喜欢。”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努力啊，想好考哪里了？”

    “喏，”八木用笔指指也停下来的金木研：“自从知道上井建校日和自己生日一天他就想考上井，我觉得上井吧，百年名校，历史悠久，很需要我这种代表未来的人才，所以也跟着他考。”

    “你那成绩努力冲刺一下或许还考得上，”永近转起笔：“我也勉强陪你们考上井好了。”

    “可惜你成绩努力冲刺一下也考不上，”八木扬眉：“等着抱大专吧。”

    永近摆摆手不想跟他多说，这时候，他们身后突然传来激动的女声：“你够了吧！”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谁啊？”

    整个教室都热闹起来，八木转过头，看见森乡慈绪愤怒的脸，她的试卷被人撕成了两半，罪魁祸首是个留中分短发的女孩，画有暖色眼影的眼睛一挑，颇有些意外看着森乡的反应。

    “我忍了你们两年，我知道把我关在洗手间泼水的是你们，放学后带人打我的还是你……你看我不顺眼我就看你爽了吗？都要毕业了，你还想被记过吗！”说道后来森乡语气尖锐，他们班的骚动引来了巡逻的老师，女生见状脸上泛起了怒气和心虚：“你他妈吼什么，别乱诬蔑人，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放学打过你，还有泼水那件事跟我没关系！”

    巡逻的老师找来了班导，带森乡和女生去了办公室，过了十多分钟，班导面色铁青地来教室叫人，班里有近十个女孩都被陆续喊了出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结果，八木忧郁地放下笔：“无心学习。”

    金木研表面上非常坐得住，手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划了划，这时有同学告诉他班导叫他和八木放去办公室，那段短短的距离过后，他看见森乡一个人站在一边，对面是另外几个女孩，他明显注意到森乡慈绪看见八木后眼神缓了缓，就像是重新有了勇气。

    “森乡说她被打那天，你们两个都看见了，是真的吗？”

    班导用严厉的语调提问，这件事情处理若不得当，不仅会关系到这些女孩的升学问题，甚至会牵扯到学校的声誉，金木研微微皱眉，那天他的确看见森乡被打，但他们并没有看见是谁打了森乡。

    八木出声道：“对，我那晚忘了带作业，和金木一起回教室拿，到的时候看见森乡同学半坐在地上，书和课桌都倒了，上面有垃圾水，”八木面不改色地撒谎：“我们到的时候只有森乡同学一个在教室里，但来的路上遇见了速岛同学她们。”

    速岛正是撕掉森乡试卷的女生名字。

    “八木放！”

    速岛狠狠地瞪了过来，她和八木关系还算不错，平时会主动跟八木说话，金木研这时上前一步和八木并排：“我们确实看见了速岛同学。”

    班导沉默地点头后示意他们离开，出办公室前他看了看森乡，对方的眼睛亮得惊人，他失落地扭头迈出门槛，自嘲地弯了弯唇。

    森乡慈绪刚才正跨出了长期约束她的框条，试着维护她应得的权益。

    他记得很多森乡的一言一行，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下意识留意她，走路的时候双手摆动自然，小腿修长，黑色长发有时会编成辫子，笑起来时很有气质，她聪明又安静，而八木恰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可想而知森乡喜欢上和她发色瞳色都相同的少年是多正常的事情。

    但他心里存在怪异的难受，以至于不想看见八木和森乡站在一起。

    黑板上距离毕业考的日期终于被改得只剩下“1”，高三的学生偷偷摸摸跑到天台上扔下垒垒资料，一声一声宣泄自己的不满，他们三个也凑热闹几乎扔完了资料，等年级主任上来抓人，八木和永近拉着他趁年级主任吼人时从后面溜进楼梯里，急急忙忙跑下来，安全以后三个人都笑出了声，他看着八木比森乡颜色更浅一些的绿眼珠，心里的那些灰暗奇怪的光亮起来。

    毕业考试后又是悠闲的等待，八木和永近奇迹一样超水平发挥过了上井的分数线，有次路过客厅，他无意中瞟到了八木手机上点开的短信：【森乡慈绪：没关系的，我也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而已，以后还继续做朋友吗？】他呆了呆，收回目光，等他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在笑，他不知道怎么自己会这么开心，明明森乡确实是喜欢八木没错，然而他就像是释然一样地轻松。

    八木推开浴室门，上身赤裸，下身穿着深蓝的短裤，他随口问：“在笑什么？说出来我也笑笑。”

    “没什么。”

    “是不是永近给你发黄片了？他也发给我了，”八木拍拍他：“看完再笑。”

    八木背朝他擦头发走向客厅，脖颈到后背的脊椎皮肤下浮起一排若隐若现的骨节，就像白色幼花一样笔直地盛开在他背上，金木研突然觉得喉口发紧。

    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永近半小时前发来的连接，下载后打开，不同的是视屏里并没有一开始就出现女人，是两个男生在交谈，镜头回忆一样打过他们相处的画面，等两人的气氛越来越暧昧时，金木敲了敲永近：【你发给我的是什么？】【好东西。】

    【？】

    【GV，高清无码，别人传来整我的，不祸害一下你们还怎么做朋友。】他无语地关了对话框，这边一个男生已经把另一个推到床上亲吻，两人亲昵间逸出喘息和呻吟，他没有关掉视屏，相反的，他居然有些专心地看着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影片拍摄得十分激烈仔细，等被压在下面的男生哭泣求饶后，金木研失神地看着手里的浊液。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瞬。

    男生和男生……也可以吗？

    他很少做那些梦，但那晚上他却梦见自己搂着一个人，充满占有欲地舔吻对方的脖颈，那个人发出细弱的声音，双腿被他强制分开，黑暗中绿色的瞳眸带着白雾一样动人的色泽，他怔怔看着那张熟悉的脸，而后毫不犹豫插进对方身体里。

    醒来时金木研捂住眼睛，一言不发。

    难道从一开始，他真正在意的根本就不是森乡，而是另一个人吗？

    看见她和八木在一起会难过，看见八木帮她解围后森乡感激的表情会不满，当八木冲他笑时，那些他自以为是由森乡造成的郁气都会消失不见。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那么长时间的喜欢，竟然都是错的。

    上井开学不久，他认识了神代利世，紫发的利世对他扬扬手中和他一样书本的样子又温婉又娴静，他心里轻轻一响。

    其实他并不喜欢八木吧，只是长时间在一起有了依赖而已，他关注的应该是像这样，漂亮安静又聪明，有气质的人……才对吧。

    就像他之前不自觉留心森乡一样。

    他不可能喜欢八木，要是和利世在一起，就能证明这一点。

    

    第032章

    

    有关高中的片段潮水一样涌来，藤川看着我回想，开口打破寂静：“你最近想起过一些没经历的事吗？具体点，印象中看没看见黑头发的小孩子？”

    昨晚上床最后想起过，难道她想证明我恋童？

    我嗯了声，藤川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那是因为你们长期接触，被消去的记忆在慢慢回来。”

    原来记忆是可以消去的！看发展我的记忆还是藤川下的狠手！

    能忍吗？我忍了。

    “金木研比你先想起来，在高中时他就断断续续记起了一些，所以他最初面对你心情复杂，也会下意识留心你可能喜欢的人，”藤川把咖啡放下：“我前段时间问你想没想过自己穿越的原因。”

    “其实很简单。这个世界存在一些‘关键人物’，他们是维持时空平稳的基石，而金木研是所有‘关键人物’里最核心的一个，他的想法和举动，往往能改变既定的世界轨迹……他小时候的事你知道多少？”

    “他不怎么和我说，但是大概知道。”

    “应该是由于太孤单吧，他那时候一直希望有个人能陪他，最好对方性格开朗点，就算他阴沉沉的不喜欢说话也没关系，要是有人能等他回家，告诉他他是被需要的，只要有一个人，外界对他再冷漠也能承受。”藤川正经起来：“你是因为他的希望才来到这个世界的，金木研不喜欢别人喜欢你，是因为一开始你就是最适合他的人。”

    寒窗苦读十几载，就连压轴题都没能让我怀疑自己的脑力，但听藤川的解释，我很懵懂：“能不能直观点？”

    “你在金木小时候因为他的愿望穿越过，你们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当时他的灵魂气息还不强，时空管理员能较快发现外来的灵魂信号，我消除了你们两个人的记忆，送你回了本来的世界。”藤川顿了顿：“两个世界是有时差的，这边的十来年只相当于那边的几个小时，他高中时你第二次穿越持续到现在，也因为时差，你们再相遇时你还是高中生的样子。”

    “那我第二次穿越也是因为……他吗？”

    “对，”藤川漾开无奈的微笑：“是很强烈的执念，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再让你穿越一次的，明明什么都不记得，我比谁都清楚一个人必须多坚定才能改变时空，过去轻易就删掉记忆，我很愧疚，所以从你到两年后起，我想尽可能帮忙消除你们之间的隔阂。”

    “他等了你十多年，如果连你都不敢肯定，还有谁能和他在一起？”

    我怔楞地听藤川说完话，想起刚来两年后他看到我时的表情，我骗他自己不是八木他一闪而过的失落，还有更早的时候，铁塔上空茫的夜色和脚下耀人耳目的城市光点，刚白头发的金木不瞬地看过来，眼底有新沉淀下的血腥气和决心。

    高中住他家，他帮我洗校服时我可从没想过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他。

    藤川没有催我说话，心绪浮乱，我随手划开锁屏想分分心，正好看见朋友圈里文学爱好者疯转十多条大师名言，第三条来自哲人阿伦特：【假如我们忘记所有，仅仅记住爱也就足够了。】我心里的情绪找不到突破口，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太符合现下的状况、太符合我审美了，一激动就按了个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