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走过(到爱的距离) 作者:冰心独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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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倾着身子,压着胃深呼吸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虽然还是一头一脸水洗过似的惨白,但是方才嘴唇上骇人的青紫色总算褪了下去,眼前的景象也渐渐清晰起来。
“你赶紧出去吧,吃两口东西再睡觉,饿了这么长时间,你那胃指定得出问题。”周明手底下不放松,可还是得cao心着凌远这边。
凌远仍旧皱着眉头坐着,又过了大约十多分钟的时间,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手术台床头这边,看了看冯渺,又问身边的护士:
“我刚才离开的时间有没有超过十分钟?”
还没等护士回答,韦天舒先受不了他,嚷道:“你丫再不出去休息,真倒这儿了,你看我们俩谁能腾出手来救你?”
“听见没有,再不走小心我抽你!”
两个好兄弟一个爆了粗口一个急得要动手,一时间凌远居然有点儿想乐,却终于还是因为全身上下没一处不难受疲乏到极致,只得放弃抵抗。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手术室的门。
☆、45
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被允许有了一丝松动,凌远很清楚,至此为止,他能做的甚至不能做的,全部已经竭尽全力或者可以称作殚精竭虑的都做了。剩下的事情,他相信周明和韦天舒。
最后,也只是寄希望于似乎从没有被好运眷顾的冯渺平安母子,这一次,能有些福气吧。
其实并非如此,能遇上凌远,遇上这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凌院长,冯渺和平安已经何其幸运!
此时,疲惫似乎已经暂时战胜了疼痛。凌远强撑着一口气,还能保持着清醒,无外乎是不愿意真的倒在这里,丢人之余,还给那两个嘴上不留情却是真心疼他的人添麻烦。否则,他是真想眼睛一闭就什么都不用理会了。
慢慢悠悠的挪到更衣室,拿钥匙开柜子的时候手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颤。身上的刷手衣早已被冷汗打湿又吹干,穿着实在不算舒服,可是此刻他也没力气再讲究。把白大褂套在外边,继续一步一步的往外挪,脑子里只想着办公室的沙发虽然不算大但还挺软的,躺上去熟悉又舒服。
以至于转过拐角走出来,李睿的身影撞进视线中的时候,凌远还需要反应三秒钟,才露出源自内心的笑。
像是冬日暖阳,一瞬间,春水消融,花香四溢。
李睿坚实有力的臂膀出现在自己身边,凌远终于卸下所有防备,不再多花一分精力,安安稳稳的,被扶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即便是在这手术室外从深夜一直等到了清晨。李睿的手依旧很暖,凌远贪婪的握住,希望藉此来抵消自己指尖的冰凉。
耳边隐约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略一低头,李睿腕上那块手表的分针恰好与时针重合,自他进手术室到现在,已经过去第十一个钟头。
眼睛缓缓阖上,全身放松着靠在李睿的肩头,奇怪的是意识竟还清醒。
一股淡淡的蜜香扑鼻而来,紧接着唇上一热,凌远顺从的微微扬起头,任由温度刚好的蜂蜜水经由咽喉食道流入已经疼到麻木的胃里。
给了他适应的时间之后,又变成了葡萄糖,许是饿得太久,味蕾异常敏感,似乎能够尝出是50%的葡萄糖再加了些水的味道。凌远大概可以想象出李睿准备这些的时候,既怕太甜又怕不甜的纠结。
血糖慢慢回升,凌远终于有力气把头支起来,看向李睿,也发现他身边的那一堆“急救用品”——两个保温杯一个保温桶,一些好消化的苏打饼干和白面包,熟悉的药瓶以及针剂。
“白粥?”李睿拿起保温桶,有些不确定凌远是不是能够吃得下去。
凌远点点头,看着李睿小心翼翼的把存在保温桶里竟然还冒着热气儿的粥,盛出一小勺,又吹了吹,这才送到他嘴边。
曾经听大哥凌岳提起,小时候的他身体不好,再赶上生病,吃东西最是费劲儿,可父亲却一点也不嫌麻烦,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哄着他把粥喝下去。
温热的食物进到胃里,疼痛的感觉也渐渐清晰,凌远一手握拳压在胃上,却也没敢使太大的力气。
李睿把勺子放下,犹豫了一下,还是依从病人自己的医嘱,把解痉的针剂在他胳膊上缓缓推入。
因为李睿很清楚,凌远现在没有时间去休息,有一些事情,无论多么不情愿,他都不能剥夺凌远的知情权。
“我好多了。”过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凌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注视着李睿的目光却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出了什么事情?”
换做平常,李睿恐怕早就心疼的把他送回办公室里躺下,喂水喂药再板着脸命令他立刻睡觉。如此的反常表现,凌远就算是意识真的有些昏沉也不会完全注意不到。只是身体情况实在不允许,他才给了自己一些缓冲的时间。
“许乐风出事了,我陪你去警局。”
一天后,当凌远从昏迷中醒来,根本回忆不清自己是如何回到办公室换好衣服、整理头发、坐在副驾驶上,一路平稳到达了警局。
能够想起来的只是太平间里,许乐风那张苍老的脸,以及自己身上刺骨的寒意。
等在手术室外三个小时之后——夜里两点半,李睿看到凌远的手机上显示出洪少秋的来电。
许乐风昨晚被秘书发现横死家中,据秘书交代,晚饭之后,她曾经通过电话跟许乐风谈一些公司的事情,但是中途却因为许乐风的一对子女突然回家而被打断。后来再回拨了两次,就已经没有人接听了。
秘书在家中犹豫许久,还是心里不踏实。就在夜里十一点半的时候来到许乐风家,敲门没有人应声,这才报了警。
警方到达,破门而入之后,发现许乐风倒在地上,已然没了呼吸。经过法医检查,许乐风后脑有曾经被硬物撞击的痕迹,而致死的原因是左胸处的刀伤。
案子交由刑警队,洪少秋成为了最高负责人。在从秘书口中得知近来许乐风的子女正因遗嘱问题与他纠缠不休。于是,就找到许乐风的遗产律师。
看到沈律师提供的许乐风的遗嘱,以及他生前留给凌远的一封信,洪少秋才知道自己的好友凌远竟然与许乐风是父子关系。无论出于案件调查需要,还是许乐风的尸体需要家人认领的原因,洪少秋都只能在深夜时分打电话找到凌远。
如果能够选择,李睿一定不会愿意让凌远在刚刚完成一台大手术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去面对这样的事情。
可是李睿也明白,这件事他瞒不了也不能瞒,他更加无法剥夺凌远作为儿子在能力所及的第一时间去见父亲最后一面的权利和义务。
所以,李睿能做到的,只是准备好所有能让凌远在短时间内恢复更多体力和精神的食物、药品,以及一刻不离的陪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去面对。
☆、46
下车之后,除了跟洪少秋简单打了招呼之外,凌远一直一言不发。从太平间里出来,情绪更是平静的有些吓人。
洪少秋被凌远苍白的脸色吓得够呛,在最基本的程序走完之后,立刻问他需不需要找间屋子让他休息一会儿。
凌远手里拿着洪少秋递给他的那封许乐风写的信,却迟迟没有拆开。怔愣了片刻,才抬起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对洪少秋说:
“能给我支烟吗?”
身为医生自然知道吸烟对健康的危害有多大,所以凌远和李睿平日里都是不抽烟的。
年少的时候,男孩子们多少都因为有趣或者耍酷尝过烟草的滋味。而人生低谷的阶段,凌远也一度在半夜实在睡不着的时候用尼古丁的香气来麻醉自己。此刻,他突然有些怀念那种味道。
“谢谢。”接过洪少秋递来的烟和打火机,转身想要从房间里出去,在李睿挪动脚步的那一刻,凌远用近乎请求的语气对他说,“我想一个人静静,就五分钟。”
这五分钟对李睿而言,似乎比之前的几个小时还要来得更加漫长。以至于在听到门外隐约传来凌远的呛咳声时,李睿第一时间推开门冲了出去。
只见凌远整个人靠着墙壁蜷缩着坐在地上,一手捂在嘴上,似乎是要想抑制住被烟草引出的剧烈咳嗽,可是却有刺眼的颜色不断从他的指间溢出,顷刻间染红了手背、衣袖,滴落下来,映衬在白色的信封上,像是绽开的点点红梅。
倒在李睿怀里的那一刻,凌远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他张着嘴,那口型大概是在喊自己的名字,但是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闭上眼睛,世界终于变得一片宁静。
洪少秋和其他人在听到李睿的惊叫声之后跑到走廊里,才要打急救电话,却听到李睿正在对本是打来电话想问问凌远的情况如何顺便汇报一下手术结果的韦天舒说:
“韦老师,凌远胃出血,对,出血量暂时不能确定,人已经处于休克状态。”
周明留在医院守着冯渺和平安,再如何担心,也不能有丝毫放松,让凌远和他们的心血付诸东流。
韦天舒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跟着救护车赶到警局,在看到凌远的那一瞬间,咬着牙,红了眼眶。
急救车上,两位肝胆外科专家一起做着平日里他们心底难免有些看不上的消化内科的工作——止血芳酸加入补液中滴注;纠正电解质平衡;自胃管灌注浓度为80mg/L去甲肾上腺素。。。只觉得时间为什么过得这样慢,病人苍白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低到吓人的血压仍旧不见回升。
凌远上一次胃出血是直接倒在了手术室门口,却威胁着第一时间发现他的苏纯,把他送去了美资的温宁接受治疗。除了韦天舒、周明、李睿几个知情人以外,院里其他同事都以为院长是去了国外出差。
其实上一次他们见到凌远的时候,这人都已经清醒过来,正一边输着液一边跟温宁的消化科主任说话,看似是讨论自己的病情实则又在喧宾夺主,霸道的指挥着人家按他的方案来进行治疗。
所以,凌远这一次的状况远比之前更加严重,也着实吓坏了身边的人。左右院长大人现在是没有能力给自己做主了,所以就第一次享受到自家医院的病房。
第一医院本院这边作为综合性教学医院,出了名的患者多病床紧,所以除了重症科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单人间。不过院长光临还是要走些后门的,凌远入住的这间病房在他出院之前大概不会进来另一位病友。至于空着的那张床,似乎也并不可能少了需要它的人。
出血量最终确认不到500毫升,休克的原因之中恐怕疼痛比失血的比例还要更高。
所有能做的治疗全部做完之后,周明、韦天舒、李睿都站在离床半米远的距离,谁也没有再往前走上一步。
实在是床上那人双手都扎着针连着管子,脸上、唇上更白得像是要跟被单枕头一争高下。
止疼、安定的成分随着液体流入身体里,使得疼痛感暂时消失,凌远此刻睡得格外安宁,完全不需要理会眼前这三个想揍他、想骂他和想抱他的人心里是怎样的感觉。
周明和韦天舒从手术台上下来给李睿打电话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而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钟。
李睿耽误了早查房,不可能再继续留在这里旷工。韦天舒上午九点半有一台手术,连个合眼打盹儿的时间都没有了。周明今天原本调休要去送谢小禾跟秦少白到火车站,然而也已经告知她们自己现在走不开。
周明躺在病房里的另一张床上睡了一觉,李睿和韦天舒又是忙得直到午休时间快结束才过来看上一眼。
怕凌远醒了更难受,下午周明又给他加了一支镇定剂,期待这人能有福气睡到明天早晨再睁眼。
凌欢来上晚班才知道自家二哥住院的消息,火急火燎的冲进病房的时候,李睿和韦天舒才刚吃上一口热乎饭。
周明和韦天舒差不多七点的时候从医院离开,走之前,向来被凌远称赞为人厚道的周老师居然做了一件十分不厚道的事情——
“欢欢,明天等你哥醒过来情况稍微稳定点儿,你下班回家就把他住院的消息告诉凌教授,不用理会他怎么说,这回必须让他长个教训。”
李睿留在医院陪床,坐在凌远床边,却迟迟舍不得闭眼睡觉,生怕一错眼珠的工夫,这人又有什么不好了。
也不知凌远在梦里瞧见了什么,早晨在太平间里都没有哭过一声的人,眼角处忽然缓缓淌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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