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那……是因为愧疚吗？”

　　以为我是因为被你拒绝才出的车祸，所以愧疚吗？

　　“……”

　　“你何必愧疚呢？或者是，你并没有愧疚？那你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呢？见到我就知道，我一定会再喜欢上你吧？想着，啊，这个傻瓜可喜欢我了，居高临下践踏我对你的喜欢，很满足吗？你这样想的，对不对！”鹿晗眼前模糊一遍，四肢发软身体的力量被抽空，却还是努力看着吴世勋，“可你还是接近我，还是和我做朋友，我真傻，我真傻啊！我怎么可能以为你喜欢我？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在你面前不知道被你嘲笑多少次了吧？我那么努力藏着对你的喜欢，你一定当做笑话了对不对？你一定觉得，这个人怎么想的，我怎么会喜欢他……”

　　“我每次想告诉你我好喜欢你的时候，总能听见一个声音，说你不喜欢我，说我告白只会被你伤害，原来是因为……已经被你伤害过了，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把我当成笑话就那么好玩吗？”

　　“鹿晗，你冷静。”

　　“现在还能冷静的，只有你了，我做不到，傻瓜做不到这么难的事情，我是傻瓜没错，我最傻的一件事，就是无条件的相信你，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你吴世勋！就是喜欢上你！”

　　被拉近了温暖的怀抱，“鹿晗你乖，你听我解释。”

　　“不需要了！我一直想着就算你只有一点喜欢我，但是我努力……你就能多喜欢我一点，说不定我们就能永远，但是……原来你，一点都没有啊……”鹿晗说着笑了起来，眼泪却不断从眼眶里滚落，“不要再来找我了，如果你，觉得有一点歉意，就放过我吧。”

 

　　第 10 章

 

　　“你失忆了？！”突然插入的尖锐的声音，“不会是装的吧，不用点手段勋哥怎么会看得上你……”

　　“徐然！”不怒自威的声音阻止了徐然更多尖酸的话语，徐诚冷着脸往徐然身前一挡，“徐家教你这么尖酸刻薄的？”

　　徐然受了气，轻哼一声一脸不可信的看着鹿晗。

　　鹿晗全身颤栗被吴世勋抱在怀里，从最初的挣扎到后面绵软无力的推阻，都无法把那个曾经很渴望现在却只觉得寒冷的双臂挣脱开。

　　半晌，鹿晗平静下来，扭头看向徐然，木讷着开了口，“那天，让我去告白的人，是你吧。”

　　他的视线是朝着徐然，可目光又似乎穿过徐然在看他身后的墙壁，黯淡无光。

　　那熟悉的声音，在他曾经困惑的那个下午，告诉他，吴世勋也喜欢他，正和朋友在准备告白的惊喜，于是他头脑一热，仗着青春的冲动，在众人面前大声说出了心底积压了三年的秘密，被冷漠的拒绝，吴世勋那烦恼又微微厌恶的表情，现在想来真是清晰的可怕啊，他成了众人的笑柄。

　　“当时在那里起哄着说，同性恋真恶心的，也是你吧，徐然。”

　　“我……”徐然脸色惨白，“我没有给你打电话！不是我！”

　　努力否认着甚至眼睛挤出了委屈泪水的徐然，手指直直指着鹿晗，“你在造谣，你……你骗人！勋哥，我没有！哥你帮我说话啊！”

　　“徐然！”吴世勋低吼，猩红的眼睛甚至露出一丝杀气，他终于松开了鹿晗，紧接着朝着徐然走过去，徐然被他逼进了墙角，害怕的浑身发抖，“勋哥，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勋哥，你知道的，我……”

　　“徐然，你这么做，不就是因为……”鹿晗突然笑了出来，“你也喜欢吴世勋。”

　　沉默的空气中突然传来倒抽气的声音，周北书不可置信的看着徐然，且不说鹿晗告白的那晚他清楚的记得在大厅沉默的人群中，徐然用刻薄且厌恶的语气说过同性恋恶心的话，甚至他都记得徐然不止一次两次在他们面前提起因为容貌被男生追求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以及吴世勋不在时，他总要提到几句，那个高中时不自量力喜欢勋哥的同性恋，真不知道多恶心。

　　“对！我喜欢勋哥，我不像你自不量力还想着表白，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你能一直待在勋哥旁边？你照着镜子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你……”

　　吴世勋的拳头捏的紧实却打向了徐然背后那堵墙，“徐诚，带着你弟快滚。”

　　徐然被身后的巨响和吴世勋猩红的双眼给吓哭了，双腿发软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徐诚低声说了句对不住，脸色铁青带着徐然出了包厢。

　　鹿晗也准备离开，却被吴世勋又牢牢给抓住，“你们先走吧。”

　　林茂领着惊讶得合不拢嘴的大个子出了包厢，诺大的包厢顿时就剩了两人，显得极不协调的空荡。

　　“平静下来，也听我解释一下，别直接判我死刑可以吗？”

　　吴世勋语气中藏不住的哀求，鹿晗知道不该心软脚却迈不开步了，只好把视线固定在地板上，坚决不看他的脸，不和他眼睛对视。

　　“我知道你失忆，我是刻意接近你，我对你愧疚，一切都是真的，但是能不能不要忽略掉……我对你的感情。”

　　“你……”鹿晗一怔，抬眼就看见吴世勋哀求的眼神，慌张得移开视线，这是第一次看见他这般脆弱的样子，在他眼里无往不胜的吴世勋，永远骄傲受人拥戴的吴世勋，竟然也露出哀怨可怜的乞求的样子。

　　“我喜欢你，鹿晗，我是真的喜欢你，和我的愧疚无关。”

　　“你喜欢我？那我给你告白你却……”

　　“对不起，对不起！”吴世勋突然变得着急，潮红的脸紧皱的眉，“是我不对，是我的错，你不知道我那时说了那些话看着你离开的背影，我难受的要死，我要面子又迟钝，明明喜欢你却一直不敢承认，我胆小我没你勇敢，那时我不敢在大家面前承认我喜欢你，我怕流言蜚语我怕被人说是同性恋，我害怕世人的眼光，对不起，委屈你了。”

　　鹿晗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吴世勋乱了阵脚，手到之处摸不到卫生纸，只好把围巾取下来给鹿晗擦眼泪。

　　“当我知道你出车祸的时候，我真的恨不得是被撞的人是我，也该是我，我让我的小鹿伤心了，对不起。你手术那天我在手术室外面一直等着你，那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哭，我根本不敢想任何不好的后果，我第一次那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我害怕会失去你，我根本不能原谅自己，我本来打算你醒来就马上向你道歉然后告白，但是我等着你家人离开后去找你，你却一脸陌生的看着我，我才知道你……忘了我，是我不好，给了你那么糟糕的回忆，我本以为和你填一样的学校，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出现，即使你不记得我，我也能补过，所以我追求你，对你好，你也如愿喜欢上了我，我以为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明明知道你恢复记忆一定会讨厌我一定会恨我，但是我还是不后悔，因为我喜欢你鹿晗，我不想我们再错过。”

　　“你……我得回去好好想一想。”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清楚吧，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喜欢你了。”

　　鹿晗轻声道出的话，却像一块巨石压在吴世勋心里，他勉强的撑起一个微笑，“那我送你到门口。”

　　门外开始飘雪，鹿晗不让吴世勋送，吴世勋只好帮他招了一辆车，就算知道鹿晗并不想理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出乎意料的是，鹿晗点了点头，开了车门准备进车前，叫住了吴世勋，“如果没有出那个事情，你本来想报哪个学校的？”

　　吴世勋微微低头，还是决定诚实回答，“应该，应该现在会在美国留学吧，学经济。”

　　鹿晗明了的点点头，进了车。

　　吴世勋成绩那么好，头脑又聪明，英文的流利程度简直可以说是母语都不为过，个人能力也很强，如果是留学也一定是美国最好的学校，现在却为了他留在国内一个普通大学里，就算是此刻复杂如缠丝的心情，他也能理清心里那微妙的感动和不可遏制的内疚。

　　司机见唯一的乘客低着头闷闷不乐的样子，想找点话活跃气氛，连着搭腔了几句都没回应，心里啧啧两声不再自讨没趣。

　　其实鹿晗什么都没听见，他只是在想刚刚吴世勋那一串长长的话，他在想自己刚刚那么生气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想起自己告白被拒的窘迫丢脸？还是因为觉得吴世勋后面的接近是因为玩笑或是他的内疚在作祟。

　　但是平静下来想，吴世勋是喜欢他的，他从来没有如此确认过，且这样的想法冒出来时，心里再也没有一个声音说，别自以为别自不量力，他不会喜欢你，而是莫名的确定。

　　鹿晗做事不喜欢拖拉，习惯在球场上风驰电掣般奔跑的快感，心乱如麻的时候就只有快刀斩乱麻了。

　　喜欢他吗？

　　很喜欢。

　　那曾经被狠狠的拒绝也没关系吗？

　　虽然现在想来也觉得伤心，但如果是没开窍的时候被一个男生突然告白，他应该也会很为难的拒绝，且成为笑柄并不是吴世勋的本意啊，是徐然恶作剧打了电话，是他……

　　等等，他刚刚想的一切，难道不是在给吴世勋洗白吗……

　　真是的，明明不久前还感觉天崩地裂来着，怎么他一告白自己就心这么软了呢。

　　鹿晗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翻箱倒柜想找找自己高中有没有写过日记或者有没有班级合照之类的，出车祸后，高中时的记忆总是不连贯的空缺着，以为是因为车祸的后遗症所以失去部分记忆，却没想到竟然是失去和他相关的全部记忆。

　　“儿子，在找什么呢？东西翻出来又不收拾回去，都这么晚了，要找东西明天找不行啊？”

　　鹿晗闻声回头，就看见他妈怀里抱着一只养的肥肥胖胖的灰猫正在靠在门口，“妈，你来的正好，你还记得吴世勋吗？我以前给你提过他吗？”

　　“当然记得啊，就是你们那个高中总考第一名的男生嘛，你们高一分科前不是一个班吗，哪次考试名次出来你不是先报告他的名次的，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他嘛，怎么，你们今天碰上了？”

　　敢情他之前还做过这样的事？在他父母面前炫耀吴世勋的考试成绩！

　　鹿晗含糊应着，然后听见他妈妈说，“对了，好像你们高一分班前拍的集体照都还在呢。”

　　“在哪？！”鹿晗着急起身，书本摊了一地，臃肿的灰猫见到放书本的大纸箱，喵呜一声跳出鹿妈的怀抱，慵懒的拉伸了懒腰后，伸出利爪开启无影手招式抓挠纸箱。

　　“就在相本里夹着呢，诶，你着急跑哪去？这一摊书你不收拾了？你再不收拾，猫都把纸箱挠掉一层皮了！”

　　鹿晗不顾卧室的混乱，跑到客厅翻找相本，终于在其中一本找到了那张相片。

　　青葱少年白净的模样，纯白的校服修长的身材，迎着光微微虚着眼，一脸不耐烦的吴世勋旁边，正是笑的灿烂的自己。

　　似乎那时候的心情都清晰了起来，心里有急雷落下，笑容背后是谁都不明白的紧张和再靠近一点吧，可再靠近一点他会觉得烦吗，这样甜蜜的烦恼。

　　可就算在他身边显得那般平凡又无用的自己，现在，终于和他互相喜欢了。

　　到底，还要再浪费多少时间呢？

　　青春苦短，好好爱一次呗。

　　就像那个下午，虽然挂了电话后兴奋得不行，可理智回脑后，不是没有想过，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但就算猜到可能是玩笑，却还是不愿意放弃一点希望去告白的自己，再像曾经那般勇敢一次吧。

　　鹿晗下定决心明天就和吴世勋说清自己的想法，谁知手机就适时响起，正是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