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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知道隆隆最好了。”撒加满意的把弟弟重新揽入怀抱，笑容异常灿烂，湛蓝双眸中划过一丝含义未明的了悟和狡黠。

　　月亮悄然躲入云层，繁星在吟唱。万籁俱寂，唯有苍茫的海涛声亘古未变。那如歌的行板低回宛转，却再无邃渺的忧伤。

 

　　十三 加隆的碎语

 

　　在所谓的正义和邪恶的我之间，撒加，你的理智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正义，而你的感情，却一意孤行的选择了我。

　　斯尼旺海岬，那柄藏在岩壁中的钥匙，我佯装不知它的存在。宁可羁禁海牢，以窒息的痛苦惩罚自己，也惩罚你。撒加，我恨你。

　　不，其实我从未恨过你。在我懂得什么是爱之前，已经不可自拔的深爱你。你也爱我，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可那不是我要的爱。我要的爱，只有你能给我，但你永远不会给我。因为你是神的化身，是坠入凡间的天使；你只做正确的事，不做悖德的事。

　　很早以前，我就发现隐藏在你灵魂深处的邪恶野心，这是专属于双生子的心意相通。你亦察觉，全力进行压制，虽然你我都明白，那如捕风一般徒劳。

　　我做了一个决定，自私而可怕的决定。我要诱发你的恶念，我要你活的放纵一点、开心一点、多为自己着想一点。我要你，以我所渴望的方式爱我。加隆不在乎正义的撒加抑或邪恶的撒加。我只要，撒加，以我所渴望的方式，爱我。

　　决意赌一次，纵是一败涂地，纵是永堕地狱，也不后悔。然而我算错了一件事，你竟然分裂为两个人格，自此陷入无尽折磨的灵魂泥沼。即便如此，你仍拒绝与我分担我们的罪，宁愿全部归咎于自身。

　　好吧，我离开，如你所愿。说不清是伤心，是愤怒，还是绝望。你可明白，我也有独立的自尊与梦想。

　　面对浑噩可欺的海皇，清醒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加隆将以另一种方式与撒加同立于世界之巅。岂料一别十三载，物是人非事事休。是不是早在祸起之初，你就已预见多年后注定难逃的死局？执意要我离去，只为了独自踏上不归路。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把我孤零零留在这个丑陋的世界。我曾经热爱这个世界，五彩斑斓，活色生香，各种善的恶的光的暗的纯洁的污秽的充斥其间，然而你不在了，世界就变了，变的苍白又无趣。

　　我不会故意寻死。我还要证明加隆不是撒加的影子。我还要与你一同承担渎神的罪名，这一次，你无法再拒绝。

　　当暴雨滂沱如天河倾泻，当七海翻腾着狂澜巨浪，耳边仿佛响起无数人恐惧的哭号。罪恶的索多玛与蛾摩拉早已在天火中焚为灰烬，神罚再度降临，洪水滔天的末世，却再也得不到诺亚方舟的救赎。

　　忽然想起你，你的仁慈良善。撒加，你会痛心落泪么？我的眼底干涸已久，但却改变了主意。本也无意彻底毁灭世界，加隆也许是个混蛋，可不是个疯子，从未打算丧心病狂的清除所有生灵，只有无聊冷血的神才热衷于搞大灭绝。然而雅典娜的小宇宙始终未灭。神，终究是神。

　　我问自己，一心期盼雅典娜的死亡，究竟是出于对神的厌恶抗争，抑或为了实现野心霸图，又或，隐藏在深层潜意识中的真正目的，仅仅是与你共罪，为你复仇。我不知道，灵魂拒绝作答。

　　凤凰座的青铜小子指责我恩将仇报，一脸的轻鄙与震怒。

　　笑话！十三年前的雅典娜不过是个婴儿，如果她有能力救我，为什么不救死忠于她的艾俄洛斯？那个温暖的小宇宙……呵，撒加，你为了惩罚我对艾俄洛斯的伤害，再次将我关进海牢，却仍不忍见我接受所谓的天谴而灭亡。虽然我彼时昏昏沉沉，虽然你彼时刻意掩饰，但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温暖的小宇宙属于谁。

　　心底嗤笑，却没兴趣反驳凤凰座的愚蠢，也好，权且将其当作一个合适的契机。反正曾向海皇宣誓效忠，再向智慧战争女神宣誓一次也没差别。我对神从没有过真正的信仰，雅典娜也好，波塞冬也罢。人不过是神的玩具棋子，无论双方是否自知自认这一点。我欺骗利用目空一切的神祇，礼尚往来而已。

　　撒加，你曾说要为正义而战。从今以后，加隆也要为正义而战，不是为了神的正义，而是为了我所认定的正义。

　　我说过不会故意寻死，可是为什么？当波塞冬的三叉戟破空而来，胸口冰冷的剧痛，我竟生出一种解脱的快意。这就是死亡么？撒加，当雅典娜的黄金杖穿透你的胸口，你有没有觉得冷？有没有想念我？

　　你我因渎神而受罚，同样死在神的手下。我喜欢这样的结局。

　　雅典娜含泪呼唤我的名字。她相信了我的说辞，我的行为更是忠诚的明证。她一定在想我是为了报恩为了得到她的承认为了替你赎罪为了替自己赎罪。多么讽刺。

　　更讽刺的是，我没死。难道海皇神器的法力不敌雅典娜的胜利女神？还是因为，我舍生救神，光荣伟大？故而神愿意救活我。你的自戕不够荣耀，故而神不肯救活你。神从来都不公平，你知道的。

　　一百零八颗魔星的封印悉数失效。而你与我，又一次剑拔弩张的位于对立面。已经懒得诅咒命运的无稽，我只知你在撒谎。即便你杀死所有圣斗士，杀死雅典娜，我也不相信撒加为了复活愿向哈迪斯诚心臣服。

　　闭上眼睛，真切感受到你的小宇宙，如此熟稔。对话仍旧是冷嘲热讽，互不相让。仿佛我们根本未曾分别十三年。

　　教皇厅充斥着银河星爆的残余气劲，遍地碎石。不愧是被大家称为神之化身的撒加，果然是石破天惊的致命一击，只不过击中的是红毯覆盖的大理石地面，距离我的身体足有三米之远。我深为诧异的一时走神，不慎跌入星爆造成的大坑。

　　难道你发招的准头变得这么差？撒加，我没失忆，你今年28岁，不是8岁。故意放水不要紧，拜托伪装的像样一点好不好？好歹你以前还会自作聪明的掩饰小宇宙，还会不嫌费事的凿洞藏钥匙，现在真是简单粗暴，越来越没创意。

　　我的心情突然转好。于是从女神殿疾步而出的米罗恰好看到我最为狼狈却又诡异的一面，后来他坚称我当时灰头土脸的从深坑里爬出来，脸上却挂着莫名其妙的隐约笑意。我坚称他只是时隔多年骤见好友激动过度导致出现视觉偏差。得意的说一句，论狡辩方面的天赋与水平，小蝎子无疑远不及我。唔，当然这是后话。

　　撒加，我迫不及待的想见你，亲眼看看你。然而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目光复杂的深深凝视我，我却沉默的移开了视线。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不想在这种时候掉泪，不想在这种时候显露我的脆弱与思念。

　　我以为，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其实，已经没有了，转瞬即是虚空。所有关于幸福的幻觉，刹那间灰飞烟灭。

　　当黎明的第一缕金晖破窗而入，建于山巅的海因斯坦城与往日并无不同。虽然在不久之后，整座城堡坍塌毁灭。所谓倾城，亦不过一刻之间。

　　颂扬英雄的稗史传说中，不时出现敌对者彼此惺惺相惜的瑰丽描述，令无数热血青年妙龄少女心怀向往。呵，哪有这么多浪漫，不论怎样优美的文字，也难抹消历史背面的血腥凶残。敌对者间最本质的关系，无非就是你死我活，成王败寇。既无慈悲的怜悯，更无廉价的同情。很多时候，甚至模糊了义与不义的明确界限。

　　盘旋的长梯逐渐没入永恒的黑暗，潘多拉的身影业已消失。有三位黄金战士在晨光中化作微细的尘埃，对于冥斗士而言，无关紧要。如同那些湮灭于圣域十二宫的冥斗士，对于圣斗士而言，同样无关紧要。毕竟在此之前，双方素未谋面，便是恨，也是虚无的。世事人情的苍凉与荒谬，莫过于此。为神而战的无奈与残酷，莫过于此。

　　撒加，你的小宇宙终于彻底消散，你又一次弃我而去。双子宫幽冷依旧。镜中人露出浅淡的苍凉微笑，那一刻，恍惚以为，我就是你。

　　吞噬光明的日蚀开始显露狰狞，真正惨烈的战斗即将展开。我穿上了双子座的黄金圣衣，我曾经渴望、曾经不屑、曾经鄙弃的双子圣衣，与你共享的双子圣衣。

　　撒加，我将为了你所追求的正义我所信奉的正义，战斗至死。

　　拉达曼迪斯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也是唯一一个认识你我却未将你我相提并论的人。仅凭此点，足以铭记。我厌烦那些热衷于对比撒加和加隆的家伙，然而直至此刻才发现，我也厌烦那些明明认识你我却不愿和我谈及你的家伙。

　　我们是彼此的半身，如果没有你，我的独一无二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没有你。

　　所幸拉达曼迪斯是个强大尚武的好对手。宛若宿命的对决，龙与龙的对决。虽然与这么个头脑简单且对神愚忠的敌人同归于尽相当不值，不过无所谓了。撒加，我感受到你的灵魂出现在叹息墙前，也感受到那不惜魂飞魄散的坚定信念。

　　在许多人眼中，我们何尝不是对神愚忠的蠢材呢，不过更加没所谓。毕竟这是我们自己做出的选择，无关神的意志。懒得扯那些虚无飘渺的大道理，然若圣斗士的牺牲能够换来人世的阳光与安平，正可谓死得其所。

　　况且这一次，你再也不能先行弃我而去。

　　你我终于可以，同生，共死。

　　银河星爆的璀璨光芒映亮了冥界晦暗的穹顶。还记得么？当年我总是学不好这一招，你搞不懂我为何学不好。其实我只是想要多些与你独处的时间，这是专属双子座的绝招，专属撒加和加隆的绝招，外人无法介入分享。

　　不知你是否与我一样心存遗憾。假如还有时间，哪怕只有一点点，我或许会向你说声对不起，又或许，我爱你。在加隆混沌多舛的命途中，在所有光灿的时刻所有阴郁的瞬间，在所有的所有之中，最为明晰的，始终明晰的，就是我爱你，撒加。

　　我爱你，撒加。可惜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没有机会。

　　我仅仅来得及说一声，永别了，哥哥。

　　……

　　……

　　……

　　真的庆幸，非常庆幸，没在“临死”前说过什么撒加我爱你诸如此类的傻话，不然复活之后，我搞不好会羞愤交加的迅速找个敌人再来一次同归于尽，或者干脆买块豆腐直接一头撞死！

　　怎么会集体复活呢？从神话时代以来，从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以后是不是应该对雅典娜这个新东家恭敬一点？听说冥斗士海斗士也纷纷重生，看来哈迪斯那个变态自恋狂、波塞冬那个贪睡糊涂蛋也都还有点良心。

　　抑或是他们的游戏尚未尽兴，恰好这一代的“玩具”质量上佳，于是乎创造人类战士全员复活的伟大奇迹。反正创造奇迹对神来说，简单的很。平心而论，我的老东家多少比哈迪斯可爱些，他的人类寄身朱利安.梭罗也不赖，居然还是个一往情深的痴情公子哥，就是眼光不太准，没选好痴情的对象。

　　城户纱织是个聪颖的小姑娘，到底是智慧女神的转生。我从永恒沉眠中苏醒时，身在双子宫，双子圣衣就在床畔；而撒加从永恒沉眠中苏醒时，身在教皇寝宫，估计教皇的法衣就在床头。这是一个太过明显的形式主义的暗喻，顺利解决了本代出现两名正选双子座战士的矛盾，而且确保圣域的人才资源不外流。

　　至于那个正牌的海龙将军究竟身在何方，大概只有天知道。不过想必苏兰特他们并不在意我的去向，不至为了海龙将军的空缺来找雅典娜理论。我承认对那几个自己亲手培养的孩子心存愧疚，但也不得不承认，从未对他们投入真正的感情。

　　我全部的真正的感情，俱已倾注于一个人。

　　为什么是复活，而不是转世呢？我不想再和你拥有相同的容颜，我不想再和你做兄弟，我也不想再爱你。加隆可以拥有全新的生活和感情，对不对？

　　……

　　算了，自我欺骗不是加隆的风格。纵然痛苦的回忆那么多，甜蜜的回忆那么少，我也绝对绝对不要忘记你。

　　从生到死，命运之旅跌宕起伏，直至历经重生，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从未停止。这算不算是某种可怕又可笑的偏执？而你依旧是那副好哥哥的完美模样。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撒加，我该怎么办？

 

　　十四 同寝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撒加，我该怎么办？

　　加隆睡意全无，任由思绪漫无边际的飘荡。他拿撒加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然也不会乖乖的和他回到教皇厅，本打算直接回双子宫睡个好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