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最后，国师大人圈定了一个闵字做帝杨广的谥号。

    旧王葬，新帝起，外放的臣子自是要回洛阳朝拜的。

    此时国师大人如今更为帝师，在朝野地位超然，佞臣一说再无人提起。

    他也很少出现在人前了，天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不，是还用多久就会飘飘仙去了呢。说真的，两年前大家就看他三五不时的吐血，都觉得他命不久矣了，如今两年过去了，大家仍然认为他命不久矣，这给众人一种不由自主的怜惜感，就算觉得他手中权力过大，可也没人这时候提出来，一来人家位高权重，树大根深，二来到底人家命不久矣嘛，干嘛跟个命不久矣的人这么过不去呢。

    这日，肃然宁谧的国师府来了位稀客，光禄大夫裴矩，国师大人的生身父亲。

    有道童迎入裴矩进来，待裴矩进门后，便恭谨着退出了。

    顾青仍旧一袭白衣，墨色的发散在背上，白衣黑发，黑白分明，又如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投射在裴矩身上，冷冽如冰原。

    裴矩上前见礼，说到底裴珏已不再是裴氏一族的子嗣，在清君侧发生前他就被裴氏除了名，和裴矩这父子关系自然而然就接触了，裴珏官职比裴矩高，裴矩向他见礼无可厚非。

    “阿爷。”

    顾青这么叫了裴矩一声，待裴矩看向他时，他轻轻一笑，眼底的冰原半分融化的迹象都没有：“这是我第三次见到阿爷你，三岁时一次，阿娘去世时一次。那慈航静斋的圣女碧秀心到底是多么国色天香，让你忘记了家中明媒正娶的妻子；那石青璇又到底是多么钟灵毓秀，让你忘记了——这点便是罢了，左右我也不再是你上了族谱的儿子了。”

    这话前半句顾青化身玉如青时说过一次，那时候是对着裴矩化身的石之轩说的，现在作为裴珏他又一次对裴矩说一遍。

    “我做这国师，便是想让那整个慈航静斋给我阿娘陪葬。”

    “碧秀心那外室若泉下有知，缘何不恨你？”

    “听说那石青璇也不愿意认你那化身石之轩？”

    “再有这隋朝怕也是短时间灭不了了，你这隋朝的臣子也得继续做下去了。”

    “如此一来，我就高兴了。”

    字字珠玑，如惊雷坠入心扉，心里百转千回的裴矩当下就连吐三口心头血，从此后，裴珏与裴氏一族再无瓜葛。

    而大家一致认定命不久矣的国师大人，时不时吐口血，却还坚强的活着，以至于大家觉得不能再用#命不久矣#来做自我安慰时，一日国师大人在朝堂上突然叹息一声：“我要走了。”

    哈？好好的上朝呢，别那么任性行不？

    等了片刻，也没见国师大人起身走，众人才意识到不对劲。泰宁帝颤颤巍巍的从龙椅上下来，探了探国师大人的鼻息，当下就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泰宁三年，无双国师殁，彼时天下已然大定。

    

    第185章 长生诀（肆）

    

    纵观在历史长河中成为璀璨点缀的人物，或文韬武略，或济世救民，或惊才绝艳，或文成武德，或悬壶济世，或美仪姿等等，在这除了君王外的能人异士中，隋朝无双国师无疑是最璀璨的一位，有他惊才绝艳的没有他美仪姿，有他美仪姿的没有他济世救民，有他济世救民的没有他英年早逝，有他英年早逝的没有他那么传奇……林林总总，铸就了无双国师在后世很令人向往的迹象。

    无双国师裴珏，据记载，生于595年，于大业十一年（615年）初登上政治舞台，据传当时在位的隋闵帝见之惊为天人，赞其国士无双，从此这位无双国士就在乱世中绽放出无人可匹敌的光辉，然而令人悲恸的是他就像是天边的流星，只在天空中短暂停留，后五年的泰宁三年（620年），无双国师卒，仅仅二十五岁，这让多少人为之惋惜掉泪。

    #残缺美#！

    古往今来，纵观东西，处处完美的事物反而没有残缺美的事物让人追捧，让人念念不忘，就像是维纳斯的断臂。虽然比喻有点不大恰当，但放在裴珏身上意思是差不多的，人们总是会想如果他没有英年早逝的话，还会释放出怎么样璀璨夺目的光彩，再悼念他曾经的光辉事迹，再喟叹，如此往复，裴珏反而在不管是史书上，还是野史上都留下了更加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原本就是那么令人惊才绝艳的基础上。

    后世史学家无不承认在隋朝于隋闵帝末期亡国之像再到泰宁帝时的力拔山兮的枯木逢春中，裴珏的作用无法泯灭，更甚者可以说是他一人之力将隋朝从亡国边缘拉了回来，单凭这一点亘古以来第一人。

    都说乱世出英雄，可往往出的英雄是“破而后立”的，可裴珏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这就让他在一众“英雄”中突出起来。

    当然了，这还有很多别的因素加成。

    比如说美仪姿，美仪姿和美仪姿。

    不仅史书上记载了这位无双国师的才貌无双，还有当时在现在非常有名的诗人写诗认证——说真的，从隋朝到现在各路诗人词人为裴珏写诗写词的，这还不算单只是提到他的就不下于百首——当然人家也不止是单纯写了相貌无双，主要还是冲着才貌无双里的“才”去的。

    可现在可是看脸的世界啊，不知不觉中裴珏就成为了古往今来第一美男子，引多少颜狗尽折腰！再加上如今穿越小说，穿越剧横行，更是让不知多少人YY起这位无双国师来，像点家小说中就是穿越男主一朝穿越隋朝乱世时，赶在隋闵帝前利用现代智慧把无双国师折服，从此得无双国师辅佐，终成一代开国皇帝；像绿家小说中不管是耽美的还是言情的，穿越女或者穿越男穿越过去就是和这才貌无双的国师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当然了，谈恋爱是必要的，改变无双国师英年早逝命运也是必须的，最终归隐山林生猴子那也是得给力的！还别说，裴珏粉丝无数，这类小说还是很受读者欢迎的。

    杨婉晴就是YY男神大军中的一员，她刚看了一篇新文，里面正写到穿越过去的女主用温暖不灼人的爱温暖了刚丧母的裴珏，里面丧母的男神好惨啊，杨婉晴眼泪啪啪掉，在睡梦前想要是我能穿越就好了，我一定会给男神春天般的温暖，抚慰他因为渣爹而黯然神伤的心灵！#上天有好生之德#，杨婉晴再醒来时就对上古色古香的床帏，她心肝砰砰跳，最后忍不住在被窝里尖叫起来……

    彼时泰宁二年（619年），年幼的泰宁帝登基第二年，各地割据的群阀还没有死心，到底这是个有武林有江湖的世界，前来刺杀泰宁帝与裴珏的陆陆续续的就没有断过。

    这一日原本肃然宁谧的国师府就迎来了一波贼子，来的还是顾青认识的，哦，是作为玉如青时认识的小朋友，用一个肉包子把《长生诀》换走的寇仲和徐子陵，他们俩俨然不是四年前的扬州小混混了，修炼了《长生诀》后，境界一日千里，现如今早已经是进阶超一流高手了。

    国师大人正在亭台里抚琴，琴声悠远，却又近入心田，一曲弹完寇仲和徐子陵竟是没动手，也动不了手。

    顾青起身，缓缓走来，在寇仲与徐子陵额前分别一点，“想来你们便是寇仲与徐子陵了？”

    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他们完全被压制了，却不知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更让他们错愕不已的还在后面，那有着仙人之姿的国师大人轻轻眨了眨眼，寇仲和徐子陵也不知为何就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扰了他睁眼一般，便是听他说：“毁了慈航静斋，却还是毁不了慈航静斋余孽们不清净的六根。也罢，我正等着她们呢。”

    寇仲和徐子陵自然不是只两个人一起来的，他们组团的其他团员在这一会儿工夫里，已经被国师大人座下的熊孩子李元霸带人擒来了，当然是生擒，不过这熊孩子差点把人家水灵灵的姑娘家给生撕了就是了。

    师妃暄，天刀宋缺的女儿宋玉致，以及石青璇。

    国师大人一一叫出了她们的名字，即便他以前或许都没见过她们，等到目光落到石青璇身上时，国师大人稍一愣，细声慢语的说：“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国师大人偏头看不解的李元霸：“这位石姑娘，说将起来和我有血亲关系呢。”

    李元霸一撇嘴：“弱不啦叽的，还能和你攀上关系？”

    其余人都惊疑不定，他们实在不知道石青璇和国师裴珏有什么血亲关系。很快，国师大人就给他们解惑了：“哦，她是我阿爷养的外室的女儿，不过说起来他也不再是我阿爷了，我早已被裴家除了族谱了。”河东裴氏是大家，自是有风骨，在裴珏成了佞臣后，他们就将他除名了，裴矩什么话都没说，现如今河东裴氏后不后悔，国师大人丝毫不关心，可他将裴氏忽视的到底，却自有旁人乐意踩一脚的，便是小皇帝都替老师觉得不值，上行下效，河东裴氏便是想好也好不起来。

    石青璇猛然抬头看向顾青。

    顾青轻笑出声：“是了，他行走江湖时，化了个名叫石之轩。”

    李元霸一听就嚷嚷起来：“我知道他，是魔门高手，和个尼姑拉拉扯扯的，我呸，慈航静斋的尼姑们一个个都是祸害，我二哥就是让她们给祸害了！”想到这里李元霸就朝师妃暄呲牙咧嘴，“等会儿我一定要生撕了你，把你的肠子扯成八段给我二哥报仇！”

    顾青轻飘飘的看他一眼。

    李元霸就一秒钟变成小奶猫：“好吧好吧，我给她一个痛快好了。”

    石青璇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妃暄把背挺得笔直，似乎并不屑李元霸的言论一般。

    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觑，反倒是宋玉致倔强的站出来说：“这件事和宋阀分毫关系都没有，全都是我一个人的意愿！”她说着下意识瞄了一眼寇仲。

    寇仲和徐子陵当下就道：“我们一人做事一人当，和她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顾青慢悠悠开口道：“你们说的我像是会滥杀无辜一般。”

    师妃暄再也忍不住了，她愤恨的盯着顾青：“你怂恿李阀杀我慈航静斋满门，你手上染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鲜血，你竟然还这么不知廉耻的说你不滥杀无辜！哈哈，说出去可不叫天下人嗤笑！”自从梵清惠死后，师妃暄唯一的信念就是给她师父报仇，现在仇人在前，她却没办法手刃仇人，何其痛！

    “慈航静斋无辜？”顾青眼里冰原再现，明明是夏日，所有人都仿佛感受到了寒冬的凌冽，“这句话等你们全都到了地下，和碧秀心聚首时，再去和我阿娘说！”裴珏在顾氏死前，只见过裴矩一次，顾氏和裴矩见面次数同样寥寥，她郁郁而终前心心念念的都还是裴矩，她的夫君，可连裴矩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其他人还没怎么样呢，李元霸都快哭了，在顾青旁边抓耳挠腮的：“你别生气啊别生气，小心又该吐血了，我这就把他们捶死！”

    李元霸还真是说来就来，拿起他那两个总共八百斤重的铁锤就虎虎生风的朝那一群人捶过去了。

    李元霸一力降十会的纵横天下，寇仲等人联合起来打他一个都吃力起来，不过半路出来个拦路虎。国师大人半分不惊讶，等李元霸和裴矩过了数招后才喊停，这时候寇仲几人都受了不大不小的伤，李元霸也受伤了但他皮糙肉厚的像是没感觉到一样。

    “阿爷。”顾青安抚了熊孩子后，看向裴矩，仍旧这么叫了他一声。

    石青璇猛然看过来。

    裴矩心神起伏的厉害，他原本就是精分出了毛病，再加上曾经和玉如青打群架时，同样被真气伤了肺腑，去年泰宁帝登基时再见顾青时，又被他短短一番话迷惑了心智，导致连吐三口心头血。现如今他的真实身份又被迫在他和碧秀心所生的女儿石青璇面前出现，裴矩感到嗓子间一股铁锈味，他连忙运气把翻滚的血气压住，避而不看石青璇，却是展露了真面目——裴矩作为裴氏子弟，平时示人时都是一股儒雅气度，和他化身的石之轩似乎截然相反——阴邪气息萦绕，“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