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是早已习惯,成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就算明面上两人正在争吵,这些动作,依旧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就做了出来。
在门口看着的甄平表示他不太能理解,他转头看向飞流,飞流木着脸看他,片刻后,纵身飞走。
甄平:“……”
黎纲从他身后冒出来,轻飘飘道:“在江左盟混,你就得知道,宗主和林苏永远不可能真正翻脸。”
甄平眨眨眼,他还是不太明白。
黎纲看着房内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又是摇头又是叹气,“明明舍不得生气却还要生气,反正我是不明白他们是想干什么。”
“你也不明白?”甄平傻笑着,挠挠头,“我也不明白。”
黎纲深深看他一眼,咕哝一声,“妈的智障。”然后就走了。
而此时房内。
梅长苏终于说到私炮坊的事情。
林苏正襟危坐,俨然一副乖学生坐等老师训斥的模样,这要是往常,梅长苏肯定就笑场了,只是今日……
“私炮坊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林苏心想,他的确是早就知道,但那是很早之前了,刚开始查到私炮坊的时候他还记得私炮坊爆炸案的发生,可后来因为宁国侯府的事情,他就没想起来……那这样,算不算是早就知道啊?
梅长苏见林苏没有说话,并不知道林苏还在纠结“早知道”的概念问题,便直接当他是默认了。
“你知道是越贵妃和太子想要用情丝绕设计霓凰郡主却没有告诉我,我没有怪你;你知道那六船黑火最后会运到哪里甚至知道言侯的计划却没有直接告诉我,我也没有怪你;你知道聂峰现在身
处何处却执意不肯透露半点消息,我也没说什么;但是——”
“林苏,私炮坊爆炸不是小事,你知道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吗?几百条人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林苏紧紧抿着唇,安安静静地听梅长苏说话,两双手无意识地收紧成拳,眼角紧紧绷着。
“……你这是要跟我算总账了吗?”话出口,却是干涩无比。
梅长苏默然,片刻后长叹一声,态度稍有软化,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这么重要的事,你不该瞒着我,如果你提前告诉我,我们有些准备,就不会死伤那么多人了。”
林苏沉默着没说话。
梅长苏皱着眉,“就算你不能透露重要信息,也可以稍微提醒我一下,或者让我多注意私炮坊那边的动静,同样可以避免这场灾祸。”
林苏:“……对不起,这件事,是我错了。”
梅长苏:“……我希望没有下次。”
林苏低着头,闷闷道:“我明白了。”
“你……”梅长苏拧着眉看着林苏,有些试探的意味,慢慢道:“这件事你是故意没告诉我,还是忘了告诉我?”
林苏没有立即回答。
林苏低头看着手中已经空了的茶杯杯沿上的花纹,梅长苏则看着林苏的头顶,那上面的发带,还是林苏从他房里顺走的。
“……忘了。”
梅长苏点点头,淡淡道:“我知道,你最近在忙着景睿的事情。”
林苏不再说话。
梅长苏伸手摸了摸林苏的头发,淡淡道:“林苏,你有没有发现,你现在对景睿的关注,已经远远超过我了。”听声音,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林苏咬着下唇,没出声。
梅长苏收回手,却转而滑到林苏耳后,顺着脸颊滑到下巴,然后轻轻抬起林苏的下巴,有些悲伤地说道:“你在乎萧景睿,已胜过在乎我。”
梅长苏眼中的悲伤过于实质化,林苏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我没有。”
梅长苏松开林苏的下巴,又恢复淡然的模样,好似刚刚露出那副委屈表情的人不是他似的,他说:“林苏,你说‘没有’的时候,不觉得心虚吗?”
林苏身体一颤,竟说不出话来。
……
自那日两人的谈话之后,梅长苏与林苏,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
苏宅的人早就习惯这种诡异的低气压,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就是苦了霓凰郡主,她总时不时地要来探望梅长苏,虽然苏宅的人一副没什么事的样子,梅长苏也同往常一样,可她就是感觉不对劲。
她觉得苏宅有点闷,感觉这里不适合住人,也没办法住人——奇怪,以前明明不会这样的。
……
老地方,老客人。
“怎么愁眉苦脸的?”谢玉给林苏倒酒,一边吃菜,一边问道。
林苏的脸皱成一团,唉声叹气的,“我跟我们宗主算是彻底闹僵了。”
谢玉放下筷子,凑过去,小声问:“你们又怎么了?”
林苏把脸贴在桌面上,一副要死不活的颓废样子,苦大深仇道:“我们都三天没说过一句话了。”
谢玉:“……那好像挺严重的。”
林苏烦得要死,又是踢凳子又是踢桌子的,谢玉赶紧跑远点,而林苏一阵发泄之后,直接瘫倒在地,用一副生无所恋的口吻说话:“我觉得我跟宗主很有可能会就此决裂。”
“这么严重?”
林苏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你说梅长苏他到底生的哪门子气啊?他要查你的酒楼,要查你,要查我,这些我都没说什么,私炮坊的事我也跟他解释过了,他为什么还在生气啊?”
谢玉斜眼看着林苏,诡笑道:“或许他是生气你忽视他了呢?”
林苏:“……啊?”
谢玉摇晃着酒杯,慢慢道:“私炮坊爆炸的时候,萧景琰不是还怀疑这件事是梅长苏谋划的吗,按照你的职责,你应该去安慰他的。”
林苏:“……”
“我说……梅长苏不是这种人吧?”
谢玉缓缓笑开,道:“你忘了那群人的口号是什么了?”
林苏:“……”记得——爱闹的孩子有糖吃。
“总觉得宗主的人设崩了。”林苏扶着额头,惆怅道。
谢玉把林苏的酒杯满上,推了林苏一把,道:“别瞎感慨了,举起你的酒杯,咱们站起来嗨!”
林苏:“……”
“你吃摇-头-丸了?怎么这么兴奋?”林苏怀疑地看着谢玉。
谢玉:“……”
直接一巴掌拍过去,“想什么呢!谢绮的事定下来了,后天就走,好歹捞回了个女儿,我开心不成啊?”
……
谢玉的话倒是提醒林苏了。
在廊州的时候,他虽然并不经常在梅长苏面前晃,却谨记着那群人的要求,每天都会跑到梅长苏面前说一句——爱闹的孩子有糖吃。
潜移默化之下,或许梅长苏真的变了呢?
如果梅长苏也会闹了……
林苏私心里觉得,这样的梅长苏,才有幸福的可能。
因为他不再是为了复仇而活着,他有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也想吃糖,也会闹着要糖吃。
这样子的宗主大人,林苏很愿意看到。
……
“表哥,支个招呗?”
“啊?”
“教我怎么跟宗主重修于好啊!”
谢玉:“……”
眨眨眼,再眨眨眼,谢玉发现刚刚那并不是幻听,诡异地沉默片刻之后,“你怎么突然开窍了?”
林苏:“……”
“你到底教不教!”
谢玉奇怪地看了林苏一眼,直觉告诉他这其中一定有鬼,然而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追根究底。
“很简单,他不跟你说话,你就主动跟他说话,这种事,只要双方有一个人开口了,那就基本没事了。”
这种事……算是哪种事?林苏很想给谢玉一巴掌,然而,他忍住了。
“可最近宗主一直忙着修缮园林,我就是想跟他说话,也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地点。”
“时间?饭前饭后睡觉前和睡醒后啊,这些都可以,至于地点,这个无所谓,随便哪里都可以,就算是走廊,那也可以,反正你就是说两句话,又不是长篇大论,无所谓。”
林苏:“……还真是简单。”粗暴。
林苏虽然对谢玉的提议万般嫌弃,但还是口嫌体正的采纳了。
当天晚上,晚饭过后,林苏溜到了梅长苏的屋子。
相对而坐,相顾无言。
梅长苏没赶林苏走,但也没招待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书,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是那翻页的速度……着实慢了些。
林苏十根手指纠结在一起,纽成一条纠结的麻花辫,低着头,眼睛落在自己的脚丫上,眼角又总忍不住往梅长苏那边瞄。
看到这幅场面,黎纲进来的脚步一顿。
……又开始了。
宗主跟他姘头总在闹别扭,黎纲表示身为江左盟顶梁柱的他很忧郁。
“宗主。”
梅长苏“嗯”了一声,淡定地翻了一页纸。
林苏松了口气,向黎纲投去感激一瞥,然后伸手去倒茶。
黎纲表示他要做一个专注的人,必须摒除一切杂念,所以他没看林苏,也没看梅长苏。
“宗主,谢玉把谢绮送到灵隐寺了。”
梅长苏把头从书里挖出来,微微蹙眉,似是不解,“好端端的,怎么把谢绮送走了?”
“是谢玉的意思,他劝服了莅阳长公主和卓家夫妇。”
梅长苏慢慢把书放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鼻梁,边思考边说道:“现在不过正月,景睿四月十二生日,谢绮五月就要生产……谢玉怎么这个节骨眼把谢绮送出去了?”
黎纲隐晦地看了林苏一眼,没说话。
林苏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低头喝茶,一副“这不关我的事”的模样。
梅长苏眼角瞥了林苏一下,偷摸着的,黎纲没发现,林苏似有所觉,但他抬头的时候,梅长苏已经收回目光。
“当初莅阳长公主就是不放心谢绮在外生产才将她带回宁国侯府,这会儿却又把她送出去……还是灵隐寺那么偏僻的地方……”
黎纲想想,迟疑道:“宗主,会不会是谢玉察觉到了什么?”
梅长苏微微蹙眉,却是道:“可我们并没有露出马脚啊,除非谢玉能够未卜先知,否则,他不可能得知我们的计划。”
“宗主……”黎纲叫着梅长苏,眼神却偷偷往林苏那边瞥。
——他怀疑林苏泄露了梅长苏的计划。
林苏有动机,也有实力。
梅长苏却暗暗朝黎纲摇头,冷静吩咐道:“你让人看着谢玉,密切关注他的一切行动,一旦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立马禀报。”
黎纲皱眉,“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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