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楼诚]地狱轮回 作者:笑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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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2月29日,在日本政府的诱降下,国民政府内亲日派头子汪精卫公开投降。
1940年3月30,汪精卫在日本的保护下来到南京,以“还都”的名义成立“中华民国国民政府”,当时的世人称之为“新政府”。
也是在这一年,明楼与王天风迅速拔擢提升为上校,成为军统内部军衔仅次于当时戴局长的领军人物。
明楼与王天风同时毕业的其他昔日蓝衣社成员,已经没有活人了。
上海、南京、武汉、广州,明楼的双脚几乎踏遍大半个中国,明楼相信王天风也是如此,他们竭尽所能,出生入死,但是依旧……依旧……
挡不住……挡不住……
南京沦陷的时候,受命后撤的王天风在笑,看着那座沦陷的城市在疯狂地笑,可是那声音更像是在哭。
1940年,军统天津站站长叛变投敌,这是与明楼与王天风同期毕业的最后一个活着的同年了,明楼与他不熟,但那人是王天风的好友。
王天风在亲手处决了这位同期叛变投降做了汉女干的好友后,笑着对前来接应的明楼说:“这样也好,最起码,我知道我们两个绝不会变节,哎,可惜,我没有机会尝尝亲手宰了你的滋味。”
有人死了,有人背叛,有人被他们亲手处决。
但是,这在那个年代,不算什么。
那个年代,这片土地上每天都有人死亡。
死亡变得很廉价。
廉价到连悲伤都显得可笑。
接应王天风,掩护王天风撤离回重庆,明楼回到他在重庆的那间防空洞里的很小很小的办公室,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炸弹爆炸声,凄厉恐怖,防空洞里时不时有被轰炸震动的灰土摇落,明楼坐在办公室前,看着那张空白的报告纸,许久,许久。
当爆炸停止时,明楼拿起了钢笔,在报告纸上开始认真的书写。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有人推门进来,说了一声:“报告。”
明楼没动,也没抬头。
那人似乎也没有等明楼回应,用一种刻板的声音道:“陈川镇旅长率军与日军奋战三昼夜,弹尽粮绝,全军覆没。”
明楼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开口问道:“打到什么程度?”
那人回答:“拼刺刀,三换一,拖住了日军进军陈川镇的脚步,老百姓,及时撤出来了。”
明楼淡淡道:“不错,那位誓与南京共存亡的唐先生要是有这一半的血性……”明楼没再说下去,淡淡地转移了话题,道,“这位陈川旅长,他的整编是前几年你接洽的,这次组织百姓撤离,你表现不错,我会打报告上去给你报功。”
明诚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我不需要,是我送陈川的军人去送死的,我在杀人,杀人不是功劳。”
明楼抬头了,身子微微靠后靠在椅背上,但是眼睛依旧淡淡地看着桌子上那份报告,面色依旧很淡,道:“军人就是该在该赴死的时候赴死,这是军人的天职。”
对这话,明诚没回应。
明楼此时终于抬眼,眼神浸透着满溢的冰冷与锋利,道:“我记得你的雨露期是两个半月后。”
明诚很平静地回应道:“上次雨露期过去了半个月。”
明楼道:“从现在开始,停用抑制剂。”
明诚没说话。
明楼道:“我已经准备向戴局长正式申报潜行计划,我要你和我一起回上海,我需要用到你坤泽的身份。”
明诚听到这话,抬眼看向明楼,眼中一派清明和平静,最后,他行了一个军礼,道:“是。”
看到明诚这样毫不动摇的眼神,明楼却忽地犹豫了,一直淡然冰冷的面具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明诚比他更早开口。
阿诚开口了,他轻声道:“大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大哥,我们都一样。”
这是自从阿诚离开上海后,第一次叫明楼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铭记那段历史是今天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的责任,平时吧,我自己也不回去看这些东西,因为太沉重,即使知道这些资料就在那里,放在文里,算是我任性的逼更多的读者多看一看吧。
有人说这文虐、残忍,其实最残忍的永远只是历史而已。
第54章
看着盒子里那一排排的针剂,阿诚神色平静。
这一盒抑制剂,在现在这个时候价比黄金。
现在这个时候,任何进口的西药都价比黄金,因为国内进口药物和补给的渠道已经被日军切断,任何进口西药的价格都是一日贵过一日。
现在阿诚手里的这些,是在日军发动全面战争前,事先囤积下来的。利用军统军官的身份捞取的大量钱财,还有他这么些年埋下去的很多人脉,铺下去的生意持续获得的利润,阿诚囤积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他预计未来自己一定会用到且大量用到的抑制剂。
在与明楼重逢前,阿诚一直用香柏教导的方法+中草药+明家香熬过雨露期,因为他知道他必须把使用抑制剂的时间推后,他必须保证自己的身体不要那么快的产生对抑制剂的抗药性,因为很快的,这片土地,不会再有一个安静的房间让他在雨露期来临的时候静静地躲藏起来了。
在与明楼重逢就任明楼的副官不到三天,卢沟桥事变爆发,明楼紧急接到军统调令,前往河北,命令的内容并不是支援北平站工作,而是做好北平如果失守,要在北平外的直隶地区布置下军统在敌后的潜伏暗线。
与明楼再次相见,很多事情他们都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就不得不前往与日军情报机构斗争的第一线,很多事情,在那样的时候,突然就没那么要紧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阿诚他开始使用抑制剂。
刀口上舔血的情报工作,让他像陀螺一样连轴转着,容不得有片刻的喘息。
这几年,他与明楼都没有那个时间闲心去儿女情常,去考虑除了任务外的其他事情,任务来时,有突发状况时,提刀握枪说上就要上,他没有那个悠哉的时间去停下来自然地度过雨露期。
抑制剂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将手中的那装着抑制剂的盒子递给坐在对面的明楼,神情同样很平静的明楼接过那个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忽地,他冰冷的面具碎裂了,周身乾元的气韵几近失控地扭曲浮动着。
明楼的声音刻板,甚至有一种刻意压抑的平稳,道:“王师长我见过一两面,老实讲,我看不起这个人,一脸土匪模样,满口粗话,都胖成坨了,满手金镏子,还娶了五个姨太太,可是打到最后,部队打光了,他一个快两百斤的大胖子,最后都被日本人的炸弹炸熟了,没投降没后退……那年咱们去北平……前脚北平国军开完战前会,后脚作战图就被汉女干卖了,日本人往当时守卫最弱的学生队冲锋,学生不会打仗啊,可是七换一啊,阵地没丢,可是最后部队打光了,北平丢了……上海……徐州……武汉……
我记得当年北伐,我在家中看报纸看到,热血沸腾,当即想要报名参军,但是没多久我家中大变,不然……也许我现在也是黄埔军官了……阿诚……当年我们要北伐的对象,要北伐的那些军阀,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了,曹锟穷得后来只能全家喝粥啃馒头,可是举着笤帚把上门招降的汉女干旧部给揍出去的,吴佩孚不肯投降被日本人毒死了,段祺瑞当年拿的是日本人贷款啊,日本人来招降,他带着全家连夜举家南下南迁……”
明楼眼圈微红,周身的气韵起伏了一下,但是很快的,他把一切又都收敛回身体里,微微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微微急促的喘息,半响,明楼的神情似乎平静了,但是握着那盒抑制剂的手却更用劲儿了,貌似平稳的声音,却有仿佛有吐不出口的阻塞,他道:“阿诚……很多人牺牲了……很多……你……我……都只是……”
明楼最终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但是阿诚已经明白。
很多人都死了,我们难道不能死吗?
那么多人牺牲了,难道我们不能牺牲吗?
其实明楼真正想说的是,我要奔赴敌后的战场,我去牺牲,但是我没有这资格要你陪我一起去。
有些东西对于坤泽来讲,太残忍了,他想要求阿诚,他希望阿诚推拒,他希望阿诚拒绝和他回上海,拒绝和他一起执行潜行计划。
不忍,舍不得,可是他知道阿诚不会推拒。
因为阿诚想的与他一样。
很多人死了,难道我们就不能死了?
很多人牺牲了,难道我们就不能牺牲吗?
明楼的头又开始疼了,他忍不住闭了眼,相用手去揉自己的额角,可是还未等他动手,额角上便有了一抹体温略低的手指轻柔按压的清凉,略凉的触感缓缓地按摩着他头上的穴位,缓解着他此时欲裂的头痛。
明楼当然知道这双有魔力的手的主人是谁。
因为这有些熟悉的触感,让明楼一下子回到在南京的时候,在老宅,那时,阿诚也是这样,轻柔地给他按摩着额头,缓解着他的头痛。
这一次他没有忍耐,他伸手去握住阿诚的手。
阿诚没有躲避,微凉的手反握明楼,轻声道:“大哥,一切都会好的,抗战必胜。”
“必胜吗?”有些疲惫的明楼闭着眼睛问出这句话。
阿诚的声音很平静却异常坚定,道:“必胜。”
第55章
1937年上海沦陷,在那之前,北平惨烈的守卫战,已经让在上海的明镜断然决定将明氏家族企业里能够搬迁的产业全部搬迁到香港。
银行、两家船运公司,还有细软、现金大量向香港转移,至于那些带不走的,矿产、工厂,继续保持生产。
战乱一起,物价飞涨,明家的面粉厂、纺织厂、矿场,竟然赚得还比平时更多了。
这样赚取的金钱的并不能让明镜感到开心,白日里奔波忙碌转移明家的产业,夜晚,站在明家的公馆里,看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明镜有时会觉得,一股寒冷从心口里渗透出来,一种即使父母双双去世那年都没有过的压得人喘不过去的重压萦绕在周围。
许是因为,前者不过亡家,而现在,也许……要亡国。
1937年8月,日军进攻上海,飞机的轰炸,整个城市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炮击声、枪战声,似乎要将这座有东方巴黎之称的城市震得碎裂掉。
上海开始有逃难的人,有人逃到乡下去,有人日夜躲在家门不敢出去。
明镜照常出门,照常去工厂,监督着工厂加班加点的生产,贴钱将大批大批的物资送往前线送。
白日里,明镜挺直了腰杆一副雄赳赳气昂昂、谁惹老娘老娘抽你的架势,就像这么多年她在上海滩里打滚时那样的“嚣张跋扈”,带着整个明氏集团一如往常地运转的,工厂里那些有些惶然的工人和经理们,看到在他们出差错时,明镜依旧声音洪亮底气十足地指着他们该骂就骂、该训就训、该撕就撕,竟然渐渐地镇定了下来,好像一天不听明家大小姐骂一顿,就全身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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