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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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想着,熊义便临时改了主意,并未让徐福被带到一边去。
那下人在前头引路,徐福心中一阵莫名其妙。下人口中的“那人”是谁?难道熊义还要带着自己一起过去见那人?熊义的心可真够宽的啊,竟是半分也不防备自己吗?徐福可不知道,熊义心中已然将自己当做一个哑巴了。
那下人走在前面七拐八拐,不知不觉间,他们便走入了一处亭子中。
那亭中坐着一名青年男子,男子身量高大,并不似赵国人,他稳坐在那里,穿着一身青衫,身上隐隐冒着煞气。
待走近了,男子才转过了头来。
徐福正对上那男子的面容,顿时心中一惊。
分外俊朗的一张面孔,眼神阴鸷低沉,气势极为浓厚,只是他的面色苍白,像是生病了一般。
……是李信。
李信的目光从熊义身上梭巡而过,最后落在了徐福的脸庞上。
李信的目光闪了闪,徐福也不知道他认出自己来没有,但是想到他和李信本身交往不多,并不算熟悉,李信也绝不会想到自己会扮女装来此处救他。所以李信应当是认不出他的。这样也好,这样自己就算穿女装也不会担心被认出来而觉得羞耻了。
徐福心中顿时分外淡定。
熊义注意到李信打量徐福的目光,心中再度不满了。
他不知道徐福在咸阳时,是不是也有这么多的目光去瞧他,但此时这些人的目光都令他觉得心中恼怒。熊义不由得将徐福往自己身旁拉了拉,隐隐有些宣誓主权的意思。
“我想好了。”李信突然开口道。
徐福心中又是一惊,李信的声音竟然万分嘶哑难听,他的嗓子是受什么伤了吗?
熊义拉着徐福一同在他对面坐下,“当真想好了?”熊义冷声问,徐福仔细听,还从中听出了点儿嘲弄的味道。
“若不想好,我怎会命人去叫你?何况我本也没得选了。我只能选活命。”李信冷笑道。
“聪明人。”熊义笑了笑,“来人,取绢布和笔来,这可便是你的证据了,以后若你要反悔,那就照样得丢命。”
“我自然不会反悔。”李信坚定道,只是他的目光是冰冷的,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对熊义的憎恶。
徐福蓦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李信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骤然放松了下来。
为什么会放松?
下人送上绢布和笔,李信在上写下了一段话,大意便是他今日选择了背叛秦王,他会为熊义潜伏到秦国,杀了王翦,除掉秦国几名大将,若是有本事,他便将秦王身边的徐福也杀了。
看到这里,徐福不由得道。
这才对嘛。
熊义就该是恨他恨不得杀了他才是嘛。
李信留下这块绢布,若是等他回到秦国后反悔,那么这也依旧会成为他叛国的证据,秦王多疑,见了绢布之后,定然会怀疑他的忠诚,而一旦埋下怀疑的种子,李信迟早都得死。
所以这便是熊义防止李信反悔而做下的准备。
待到李信一口气写下之后,熊义脸上的笑容便立即浓厚了起来,他命人收起绢布和笔,道:“我会命人为你煎药,半月后将你送回去。桓齮若是未死,到时候我便会要你亲手杀了他。”
“亲手?”李信冷笑,“你没脑子吗?要杀桓齮那么多方法,你却要我亲手?若是亲手,那我岂不是便容易被人发现?只有不被人发现,我才能杀更多人吧。”
熊义怔了怔,虽然不满李信骂自己没脑子,不过他还是笑了笑,冷声道:“很好,看来你已经有这个如何杀了秦国诸将的自觉了。”
说罢,他注意到李信的目光又往自己身旁的人身上瞥去,熊义皱了皱眉,“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李信却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我还想要一样东西。”
“什么?说吧。”想要个什么东西还是很容易满足他的,怕的不是人不满足,而是一个人太过满足因而失去了欲望,俗话说无欲则刚,只有心怀欲望的人才是有弱点的人。
徐福本能地心觉不好,等反应过来。
果然,李信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他。
“我想要他。”
熊义的脸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他冷笑道:“做人莫要太过贪心才是。”
李信笑道:“怎么会?”他双手撑住面前的石桌,身子前倾,那一瞬间,身上的气势竟是盖过了熊义,“难道这女子不是你府中的舞姬吗?哦,就算不是舞姬,我要个女子,不过分吧?”
此时七国之中,许多出身低下的女子都被视作货物。当初赵姬便是被吕不韦当做礼物,送到了秦异人的身边。所以这样的行为,并不少见。李信的要求的确是无可指摘的。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他要为熊义做的事,与这相比,显然不值一提的。
但是熊义感觉到自己的尊严被冒犯了。
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这样的女子,他怎能就此拱手让给李信?那瞬间,熊义看着李信的目光几欲喷出火来。
“怎么?熊义公子只会要求我,却连这点让步都不肯做出吗?若是此时我要反悔,信陵君会如何看待熊义公子?那赵王又要如何看待熊义公子?”李信突然间耍起了赖。
熊义咬牙切齿,“你不要你的性命了吗?”
李信摇头,“我就看上这个女子了,若是不能给我。想来你也没什么诚意,谁知道你会不会后悔杀了我?“熊义气得差点喷出血来。
明明方才还好好的,突然间却转了想法。这会儿熊义又后悔了,他不应当将赵姑娘带来的。赵姑娘容貌出众,也的确少有人能对她的模样不动心。李信实在可恶!
熊义隐下眼中的阴翳之色。若等到他没了作用那时,看他如何处置此人。
定要扒皮拆骨。
而李信已经不打算再与熊义说了,他起身往徐福身旁走去,抬手就想去勾徐福的腰。
“你做什么?”熊义暴怒,感觉到自己的领地被侵犯。
……
而徐福作为被争抢的对象,脸色已经难看得不能再难看了。
这两人……
脑子都被驴踢了吗?
这种突然变成玛丽苏女主角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第156章
李信一口一个熊义公子,那是全往熊义心窝子上扎。
什么熊义公子?如今他流落赵国,还要同信陵君与赵王虚以委蛇。那声尊称,早就离他远去了。出身高贵,却沦落至此,一再被人提起,那可不是在扎心窝吗?
“李信。”熊义咬着牙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遂冷笑道:“如今我与信陵君和魏王提供了多少东西?你与我相比,自也是可以舍弃的,就算我真要看着你死,又能如何?死的是你,继续活的逍遥的,是我。”
李信却并不生气,他瞥了熊义一眼,骤然间气焰消了下去,李信无奈地笑道:“好,谁让我的性命捏在你的手里呢?不愿便罢了。”
徐福:“……”
李信身上的气势撤去,整个人的表现又显得有些痞气。
徐福顿时想到了初见李信的时候,他站在巷子里,随性地拎着冷水往自己身上浇,模样粗犷野性。不过后来徐福见他沉默冷酷的时候多了,便隐约有些忘记他当初的样子了。见到李信现在又露出近似的模样来,徐福顿时就敏锐地感觉到,李信根本就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熊义选择从他身上入手,想要压着他,恐怕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李信将他整得焦头烂额。
徐福深深地看了一眼李信。
熊义脸色黑沉,命人送走了李信。
李信一走,熊义的目光便不可避免地又落回到了徐福的身上,“方才惊到你了吧?那人太过无状,竟是将你当做舞姬之流,赵姑娘怎么是这些人能比的?”熊义温和地笑了笑,“这时也不大适合出去了,不如我便陪赵姑娘在这园子里走走吧?”
其实天色还早着,但熊义突然改变了想法,徐福也弄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便只有这样看下去,看熊义究竟会做什么。
熊义说完,便还当真同徐福在园子里走了起来。
徐福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走在园子里,思绪却早就不知道飞到何处去了。
熊义本还想在徐福跟前再展露一次温雅风度,奈何等他说完一长串的话,一转头却见徐福根本没搭理他。
她似乎在想别的事情,因而面色冷淡。那一瞬间,熊义心头的怒火差点又燃了起来,不过转瞬就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就该是这个模样的……曾经他待自己不就是这样吗?从未将自己放在心上过,态度不冷不热。熊义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由怒转喜。
徐福越看越觉得熊义如今的脑子不大对劲。
他在自己的面前竟然这样情绪化,而且是情绪转变非常之大,令人咋舌。
不过换做如今的熊义,徐福不得不说,自己的确是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了,难道这是熊义隐藏真实情绪伪装自己的新手段?
这园子修得不错,但在徐福眼中,是远远不能和咸阳宫比的。
若说景致,再美也美不过咸阳啊!
原本对他国风情有着浓厚兴致的徐福,这个时候反倒是诡异地淡了许多。徐福的思维滞了滞,唔,难道是我对秦国也有了什么爱国情怀?
“赵姑娘觉得无趣?”徐福走神走得实在太明显了,熊义也实在是无法忽略了,为了继续讨好对方,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又与徐福提出了好几个建议。但实际上对于徐福来说,做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去做。很显然,他并不想和熊义做任何事,所以哪怕熊义说得再好听,徐福也不会有半点动心。只可惜熊义并未意识到这点,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更为徐福的冷漠而着迷。
折腾来折腾去,天色渐渐的便晚了。
有下人前来请熊义,约莫是有什么事需要他出面,熊义将徐福一人留在了园子里。
徐福皱了皱眉,熊义不会是将自己一个人故意搁在这里,冻自己一下,再饿自己一下,或者再让蚊子啃一下吧?
不过很快徐福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他在园子里站了没一会儿,就有下人过来了。他们忍不住打量徐福的面容,但又不敢瞧得太过分,于是显得行为举止有些怪异。
他们请徐福先去厅中用了晚饭。
没有熊义,这顿晚饭徐福用得还算舒心。天色已经越发地晚了,徐福从桌案前站起了身,因为还是不敢开口的缘故,徐福指了指府门口的方向,下人会意,但那下人笑了笑,却道:“姑娘先在府中等一等吧,主子还未回来呢……”
徐福哪里想等熊义回来。
今天熊义热脸贴冷屁股,一厢情愿地做了那么久,他就不信熊义还能忍下去。就算熊义能忍,他也不能忍啊。跟如今的熊义打交道,就仿佛在面对一个神经病一样,徐福已经完全猜不透熊义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于是徐福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下人。
那名下人被徐福的目光微微镇住,顿时喉中一滞,竟是什么反对的话都不敢说出来了。
徐福绕过下人就要往外走,那下人惊了惊,还是马上叫人挡在了徐福的面前,徐福顿觉不好,他目光越发冰冷地看向面前阻拦的人,企图用目光驱走他们。但是这些人得了熊义的命令,哪里敢就这样放徐福走?
“姑娘,请不要让我们为难。”
徐福终于认识到了一点。
熊义根本就没打算放她走。
徐福面色一冷,转身往里走回去,他不回去还能怎么样?他又没蒹葭和龙阳君那样能打,这么多下人围着他,他能硬拼吗?
见徐福乖乖往回走,这些下人登时松了一口气。
徐福坐在厅中,天色更加地晚了,下人们犹豫一下,将徐福安排到了院中休息。徐福也不打算和自己过不去,他心安理得地指使着侍女伺候自己。洗漱过后,他便早早上了床榻。只是因他如今还伪装着,于是连沐浴都变得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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