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鬼墨X无寐侯]不见天 作者:碧寒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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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
第十六章治疗
玄晖打算去劝劝幽篁。
那云麓女弟子死去之时,年轻的鬼墨虽然并未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但眼中的悲伤却是真真实实的。因为受制,玄晖对此事爱莫能助,只能报之以同情。后来酋三言两语地把君朔坑了回去,还给他死死扣了个图谋不轨的大帽子,倒十分大快人心。
至于酋……玄晖皱了皱眉,暗自思忖,那魔族平时冷漠寡语,没想到开起口来唇舌竟然犀利之极,见事又十分敏锐,加之来路不明,恐怕是个厉害角色……若有时间,还是应该派人去夙影村一趟,查验那里是否真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来到幽篁房门口,一手握拳正要敲门,冷不防里面传出“嗷”地一声惨叫,凄厉程度真真正正当得起“鬼”哭狼嚎四字,吓得玄晖一哆嗦,膝盖都软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疼疼疼疼疼——你这治疗法术不是不能用了吗,怎么比以前加起来的都要疼!!住手啊啊啊啊——”这是幽篁的声音,虽然从未听他叫得这样凄惨可怜,但年轻人特有的清亮嗓音并不容易认错。
另一边酋回答的语气却十足地轻松快意,又隐约透着兴奋:“唉唉,别躲别躲!!对别人我是舍不得法力,但留给你还是很舍得的哟~”
“谢谢你!!我很感动!!但是请你住手~~!!!啊啊啊啊啊——我要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疼~!这法术越疼见效越快!保证事后一丁点儿伤疤都没有!!!再说,你不是早就死了吗,疼一下给我看看又有什么关系!!”
“啊啊啊啊——你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你根本就不是想要治疗,而是想‘看看’吧!!等等!你的眼睛怎么都开始冒光了!!很吓人啊!!救命——”
室内蓦地传出什么东西翻倒,以及人体挣扎扑腾的声音,紧接着一阵令人胆寒的大笑,张狂无比,满满的恶意。玄晖觉得自己几百上千年的神生人生中都很少见识过这种架势,浑身寒毛直竖,似乎周围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酋笑完了,继续道:“——知道就好!!看你还有空想些有的没的,脸也没怎么扭曲,肯定是疼得还不够狠!!所以我给你加大法力了哟~”
“等、等一下——”
“不客气……啊,你这个表情当真不错诶!”
又是一阵声嘶力竭、心胆俱裂的惨叫:“啊啊啊啊——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疼啊啊啊——”
玄晖慢慢把放在门上的手收了回来,打消了进去的念头,转身去了议事堂。一面走一面还在想:这两个家伙,看来还真的如君朔所说,是那种关系?但他俩……这房中情趣倒挺独树一帜啊?而且那个酋,状态与平时见到的好像不太一样?有点儿……怎么形容?……癫狂?
在接受了酋异常“尽心”的治疗后,幽篁觉得在之后的几天里,自己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尖没一处不在疼,可偏偏一丝一毫的伤口都没看见。和现在相比,那家伙以前在困兽刑牢里的手法完完全全可以称得上温柔了。
于是幽篁一直在床上趴着,趴到了第五日的幽都王诞辰大典。
一大早玄晖就找了过来,递给幽篁一颗易容丹让他变化成妖魔的形态,混在军中趁机离开。而酋事先已经打好招呼,因为担心被幽都王认出,他会一直留在夜明宫而不在大典上露面。这位前魔侯依然一身白衣,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狭长的红眸上下打量着面前形容丑陋的伪妖魔,似乎又是嫌弃又是好笑,过了半晌才收敛了脸上神色,淡淡道了一句:“再见”。
幽篁本想发挥他作为书生的本能,说点感天动地的道别之辞,结果还没张口,酋已经摆摆手,转身走远了,一副好像要赶快摆脱麻烦的样子。幽篁尴尬地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伸手习惯性地摸鼻子,不想差点被自己锋利的爪子挠破脸。他叹了口气,按照玄晖交代的方向走了。
似乎老天永远在跟人作对。本以为一切顺利的最后一刻,发生了君朔、萦尘联合玄晖一起暗算玉心侯的事件。昔日骄傲强大的女魔侯在被夺走力量之源赤阳玉珏后不堪一击,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而身无长技,只擅阿谀逢迎的君朔将她狠狠地踩在脚下,肆意踢打。此时,玉心侯一心效忠的主上,由人间帝王堕入魔道的幽都王颛顼陛下,只是微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手扶在腮边,漠然旁观。
——九幽之主只能是最强的九个无极魔,他说。
玄晖取代玉心侯,被封为新的夜明城主,光朱侯。幽篁混在晕倒的妖魔之中,目睹了一切的发生。那一瞬间,他忽然又想到了酋,初次见面的清冷白衣,之后连面孔都严密遮住的重甲,还想到永夜城里的对话,清茶烈酒,和汩汩冒着香气的小火锅。酋那么恨那么恨幽都王,不仅仅是三百五十一年的囹圄之耻。
那位万魔之主从未眷顾过这片大地,而是将自己在东海神界遭受到的不满与恨意,通通发泄在了整个北溟魔族身上。
幽篁集中精神,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毕竟鬼魅之身,让他对一切迷惑心智和制造幻觉的法术都有强大的抵抗力。艰难地挪着步子,在不远处玄晖惊讶的目光里,一把掀翻了还在挥舞拳脚的君朔。所到之处,唤起一片鬼蜮,顿时四处黑烟萦绕,暗影翻飞,幽冥鬼泣之声桀桀不止,邪异之极,周围的妖魔慌忙惊退,俱都躲得远远。
此时幽都王神识已然离去,全场力量最强的便是刚刚夺得赤阳玉珏之力的玄晖。他用一道火焰驱散了鬼蜮,将被群鬼吓得浑身颤抖不止的君朔扯回身边,却也不进攻,只是站在原地皱眉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幽篁朝他笑笑,道:“……我猜我这次是没办法顺利回去了,是不是?”见玄晖沉默,又道:“……所以我仔细想了想,既然你们不让我偿所愿,那么如果不趁机捣点乱,岂不是太憋屈了?”
身边的地上,玉心侯虚软地躺着,几乎已经意识不清,女子单薄细瘦的身体血迹斑斑,看起来好不凄惨。他低头瞧了瞧她,慢慢地说:“……你们北溟魔族相互倾轧,争权夺利的事情与我无关,我自不该插手。但唯有一点,便是我偏偏看不惯心性高洁者一朝失势,便受某些宵小之辈肆意侮辱。反正我现在已经算是与玉心侯绑在一起了,要杀要剐还是要关起来,通通悉听尊便。但你们若辱她,我却是要全力搏上一搏的。”
这时君朔终于从鬼蜮带来的恐惧状态中挣脱出来,一跃而起,脸上满是恼怒,挥手就要下格杀令。几乎是同时,玄晖将他拦了下来——尽管一直受制于君朔,但在表面上,他这个光朱侯才是掌权者。当着一众魔军、满城将士,他的面子必须要给。
玄晖对幽篁的奇怪坚持似乎十分理解,甚至于十分支持,道:“既如此,我明白了。那便拜托你……护好她。”
于是他和颜悦色地……下令将幽篁和玉心侯一起关入了地牢,三天之后处死。
☆、心迹
第十七章心迹
玉心侯的情况并不太妙,失去力量后体质本就极弱,又加上接连重创,一天之中大部分时候都睡着。幽篁对付那些被有意无意地放入牢狱的妖魔不过举手之劳,要照顾好伤员倒真是手忙脚乱。虽然召来繁花也能对付一二,但毕竟比不过冰心堂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高妙医术。
等夜里玉心侯醒了,幽篁便想着法儿与她搭话,以便分开注意力让伤口好过一些。无论是人是魔,受伤总是最脆弱的时候。之前酋是如此,玉心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更不例外。加之幽篁性子直爽温和,态度又不温不火恰到好处,于是借着在地牢内同舟共济的机会,两人倒去了隔阂熟络起来,不一会儿便相互改口以姓名相称了,幽篁还是幽篁,玉心侯已变成了玉心。
说到此番事变,玉心侯自己倒毫无怨尤,只道北溟规矩强者为王,她既然为计所困,便是棋差一招,兀自认栽。然而说着说着却秀眉微蹙,显出心事来。
幽篁试探问道:“玉心可是担心狄戎将军?”
玉心缓缓点头:“狄戎他性格刚直,早就与君朔不合。此番他若继续留在夜明城效力,恐怕终有一日会为人所忌,丢掉性命——我当时思虑不周,不应开口要他们留下他,应该直接劝他走。”
幽篁道:“如今你自身怕要性命不保,却还在想着别人的安危,倒是很讲义气。”
玉心其实脸皮极薄,最受不得别人夸赞,当即便想要转移话题,反问道:“别光说我,你自己便没有要牵挂的人了吗?”红眸微微眯起斜睨着他,分明意有所指。
幽篁一哽,忽然才想起来酋还留在夜明宫里,但平心而论,自己倒真没有怎么担心过他。该怎么说呢,那个家伙机警狡诈、工于心计,遇事能不被拖后腿就已经很好了,又哪里轮得着自己瞎CAO心?但想是这么想,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又不由心里隐隐约约不安起来。
玉心仔细观察他的脸色,道:“……别怪我多嘴,我就好奇一下,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明明感情那么好,但你要回凡间,他就这样放你走了?倘若你以后无缘再来北溟,岂不是要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不,不是——”幽篁头痛道,“你们真的误解了,我与酋的确有些许交情,但不是那种关系。之前事急从权,为了欺瞒君朔,也就没有花功夫辩解,但现在——”
“是吗?”玉心依然一脸半信半疑,“可是,他真的很在意你,我能看出来。”
“那个家伙心高气傲,最看不起的就是凡人,哪里会真的——”
——哼,那个家伙道别的时候,除了一句“再见”,其它的居然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看都不多看一眼。
酋本就冷心冷情,幽篁觉得他这态度虽在意料之中,却又禁不住地失落,仿佛之前一路同行的那些日子都白过了。尤其想到三日之后即将被处刑,怕是此番凶多吉少,胸中更加抑郁。
玉心看着他微微撅起了嘴,摇摇头却笑了,道:“或许因你是凡人,故而不觉得。我与他皆为魔族,感觉却敏锐一些。北溟的行事准则向来是各家自扫门前雪,管你至亲还是好友,自己的事情解决不了,别人可不会帮忙。而那日,他却为你出头,出言挑了君朔,不是吗?”
“那、那只不过是——”
“而且他看你的眼神也很不一样。”玉心回忆道,“我虽不知他是出于隐瞒力量还是真出了什么变故,虽然表面上不过实力尔尔,但那种眼神却是久经战场的猎杀者才有的。冷漠无情,仿佛看谁都是死人。——只有面对着你的时候,才会稍微变得柔和。我不信你一点都没察觉,只不过到了如今地步,却还要装作恍然不知吗?”
幽篁却真的从未注意到这一点,不由得发怔,心下似有什么东西悄悄破土而出,极脆弱,却又生机宛然。
——真的?
“……况且幽篁,你也绝不是对此全无想法。之前为了救那云麓女弟子而要欺瞒君朔,明明可以有许多种别的法子,你却偏偏只挑那一种。故意把酋拐到床上,引我们所有人误解,但其实也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对不对?”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过了半晌,幽篁才轻轻叹了口气,道:“玉心聪慧敏锐,凭借些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这许多,什么都瞒不过你。甚至连我自己都没弄明白的心思,却叫你提点了。”
听了玉心一番话,他就不停地在内心询问自己,对酋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喜欢?佩服?愤恨?怨怼?仔细想想,这一路行来,似乎各种感情都占了一点儿。但若说最终,他们之间,幽篁却觉得只有两句诗能够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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