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睿握住扶手的手掌紧了几分,移开了目光,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直到手背上露出青筋,才能忍住不上前将封景拥入怀里的冲动。
而封景却是一进办公室就察觉到了异常,他的视线停留在精巧的烟灰缸内,那里残留着几根未燃尽的烟,厉睿很少抽烟,除非遇到让他非常焦灼心烦的事情,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一切与自己有关。
“你要解释吗?”他问,声音极轻,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厉睿不敢看他带着痛楚的眼眸:“没有解释。”
封景却骤然拔高了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接连问了三句,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一声比一声无力。
厉睿的手掌在封景看不到的地方几乎将扶手捏碎,可面上全是无情,只冷声道:“为了利益。”
封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双手仿若扼住了他的喉咙,使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在说,我爱你。”
他依稀记得厉睿紧握自己双肩,露出像孩子般紧张慌乱的神情。
那种温度和疼痛,他一生都无法忘记。
他还记得,酒会上对方穿过千百人向自己投来的目光。
“你辛苦了。”
即便只有一句,他也甘愿用十几年的时光去换取这一句。
为了厉睿青睐的眼神,为了追随对方,为了得到他的认同与肯定,为了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一点点的融化他坚硬的外壳,舔舐他生来便疼痛的伤口,厉睿在他心底的地位,从来都并非爱人那般简单。
他没有回忆,他所有的回忆,都是厉睿。
而现在,他深爱的人,撕开了他的伤口,看着他被剥光皮肉般血淋淋的像个毫无尊严的失败者,那样狼狈不堪。
“不是真的…”封景颤抖的双唇,拼命稳住自己摇晃的身形,即便是疼到了极点,他也不愿在对方面前展现出一丝脆弱:“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你有苦衷,是不是…?只要你说,我都信。”他手指紧掐入掌心,甚至稀薄的报纸都被染上一抹暗红色的痕迹。
厉睿不忍看他眼里摇摇欲坠的泪水,和那几近仓皇失措的神情,阖上双目便硬声道:“为了利益,为了ESE的前景,我同意了秦氏的商业联姻请求,这就是事实。”
话音一落,封景便像是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他静默的凝视了厉睿几秒,转身离开。
那个绝望萧索的背影让人心痛不已。
厉睿强压着心底的钝痛,再次睁开双目,办公室内已空无一人,萧瑟的风拂过办公桌上残留血迹的报纸,似乎在讥讽他的自私与无力。
如果伤害可以成为另一种保护,这一世,他甘愿推开封景。
他疲惫的轻按眉心,而后拨通了去往香港的电话。
“呦,厉哥哥竟然主动与我联系,这是吹的哪里的风?!”魏擎赫的话语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厉睿可没心思与他调侃:“帮我处理一个人。”
魏擎赫握着手机呆滞了几秒,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热泪盈眶:“这一天我等太久了…厉哥,你终于有用的上兄弟的一天了…”
厉睿心烦意乱,腹诽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只回应着:“青山监狱,姓周。”
魏擎赫有些惊讶:“怎么又是他?”
厉睿眉眼间一片阴鸷:“这人只要一天不消失,便会对封景是个威胁。”
“封景?”魏擎赫在电话那端大叫,厉睿好似听到了砸杯子的声音,半晌魏擎赫低沉的声音才传入耳际。
“他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对方狠戾的神色,与满带怒火的面容。
“你先别恼,也别搞出太大动静。”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冰凉的海风吹来,海浪声淹没在耳际,魂灵与心扉似乎被硬生生的拉扯开,惨白的浪花攀附在岩壁上,又被天际那端的海水纠缠回去,封景紧闭双目,苍白的脸色与泛红的眼眶形成鲜明的对比。
远处有个人影向他跑来。
“封总……!”
“封景…封景”
他一阵恍惚,竟奢望是方才还与他横眉冷对的人。
云修迈着焦急的步伐跑至他身旁,担忧的凝视着他:“封总…封景,你怎么样了?”
“……”除了厉睿以外,他极其擅长在外人面前隐藏伤痕和情绪,此时此刻,他也只将含着痛楚的目光定格在海面上。
云修清澈的眼底满是不安:“我听Amanda说你心情很不好,我们都很担心你…厉总他,其实很在意你。”
封景侧头看他,一字一顿的问:“你会舍得在乎的人伤心落魄吗?”
他顿了顿,讥诮的笑意浮上唇角,笑意却未直达眼底:“男人与男人之间,只有征服和占有,怎么可能存在爱情。”
第41章 风起(3)
他顿了顿,讥诮的笑意浮上唇角,笑意却未直达眼底:“男人与男人之间,只有征服和占有,怎么可能存在爱情。”
云修闻言,更是忧虑。
他双眸里带着一丝挣扎,却又凝聚着释然,望着封景便大声道:“怎么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可能的。”
封景讶异的回望他,云修从未在自己面前高声说过一句话,更多的时候,他总是温和的、容易接近而顺从的,而现在,他竟然冲他大吼。
云修喘息着,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有一件事情,一直埋在我心里,我逃避过,也很迷茫,更不敢对别人讲。”
“我很抱歉骗了你…也骗了很多人,但是现在,我有勇气放下并且去澄清。”
封景内心充满疑问,却还是沉默的望着云修年轻俊美的脸庞。
随后他便听到对方清晰而坚定的声音。
“我不是穆子澈,我只是一个借尸还魂的亡灵,而我之前的名字,是杜飞,那个被所有人抛弃的杜飞。”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封景惊骇的看着他,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也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云修上前一步,定定的凝视着封景。
而封景只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有些恐惧,他后退着冷声询问:“你凭什么这样说…?你拿什么来证明自己?!”
面对他的质疑,云修的神情极其温和:
“不要认输,不要低头。”
“这是你亲口对我说的,我从来都没有忘记。”
封景妖冶的双瞳骤然紧缩,这确实是他对杜飞说过的话,那时的他还没有厉睿,亦不是娱乐圈中叱咤风云的金牌经纪人,更不是获得无数荣耀的影帝。
他曾凭借着自己微小的人脉在这个行业内摸爬滚打,当时的他与杜飞皆是新人,拍戏时受过不少黑暗而又不公平的对待,杜飞性格温软,更是常被工头欺凌,封景年轻气盛,每每看不惯时都会为受欺辱的杜飞出头,一来二去,两人便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那时他最常对杜飞说的话便是:
“不要认输,不要低头。”
既说给对方,亦是告诫在黑暗中摸索的自己。
后来,杜飞出了那样的事,他备感痛惜,以至于如今对谢颐冷眼相待。
封景难以置信的盯着他,淡色的双唇颤抖着:“杜…杜飞…”
“你真是让人不放心。”云修微微勾起唇角,笑的就像记忆里那样阳光而柔软。
封景双目酸痛,他想起了那个炎热的夏日,他狠狠的将拍摄组的工头揍了一顿,片酬都没拿,还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杜飞找到他,为他处理伤口缠上绷带,仔细的涂上药膏。
“你真是让人不放心。”
一字未差,触碰到这个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可依旧坚韧倔强的男人最柔软的地方。
“真的是你…”封景仍然处于震惊之中,而后他微微皱起眉,盯着眼前的人:“你该不会是对我…?”他拉长了尾音,一双美眸无比凌厉。
云修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涨红了脸,连忙摇头摆手退后:“我有喜欢的人了。”
封景狡黠地眯了眯眼眸,看他耷拉着脑袋害羞的样子,便故作严厉:“身为艺人,你竟然不给自己的经纪人汇报就敢喜欢其他人?!”
云修连忙抬头,他的眼中多出些痛苦和茫然:“我还是,放不下他。”
“是谢颐…吗?”封景如鲠在喉,声音极低,他很清楚这对于杜飞而言,是多大的伤疤,甚至是无法弥补的伤痛。
云修一向善解人意,看到封景神色低迷,他连忙解释:“我告诉你实情,并不是想使你更加痛苦。”
“我犹豫了很久,想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下,对你澄清。”
“我时至今日还没有办法忘记谢颐,你不也是,伤痕累累仍牵挂着厉总。”
封景定定的望着云修:“我牵挂他,是因为他变了太多,我怕有一天他的心事会把他压垮。”
“也许厉总有什么苦衷…”
封景听了,只深吸一口气转头注视着海面:“我也愈来愈看不透他了,我们之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信任。”
“戛纳电影节结束后,我会离开ESE。”
“什么?!”云修大惊,完全没有想到封景会突然作出如此决定。
“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娶别人。”封景的声音颤抖着:“在这之前,我会为你铺好道路,争取到每个资源。”
“杜飞,这一次我们不用再受别人的欺凌,我会为你斩断一切荆棘,保你在这个行业内,一生无忧。”
云修红了眼眶:“我不是在担忧自己,而是不放心你。”
他哽咽着:“你一直都是这样,从不为自己考虑…跌的头破血流,拼的浑身是伤,只一个人…一个人舔舐伤口。”
他记忆中的封景总是如此,他会为了台词剧本的漏洞去与别人争论,却从来不会在意片酬的多少,他很在乎每一次通告的机会,但永远不会低三下四出卖自己,他厌恶不公正的对待,憎恨这个行业内的黑暗,但依旧固执倔强的保持着独特坚韧的个性,甚至会为了与那些黑暗斗争,摔的遍体鳞伤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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