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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阿刻忒瞬间苍白了脸色，“可是、他……他明明可以的……”

    “以前代神王的血肉为代价许下的诅咒，必然实现。”洛伊冷漠的说。

    “你真的这么想？你为什么不去帮他？”阿刻忒不依不饶的质问道。

    “我帮不了他。他不应独自战斗。他需要的，我给不了。”洛伊挑起阿刻忒的下巴，嫌弃的说，“姑且宽恕你的无礼吧。我不得不说，你把自己逼得太紧，简直，就是个疯子。”

    阿刻忒浑身一颤，难堪的别过脸，声音干涩的说：“我不……我很抱歉。”

    身处大地的宙斯很茫然。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及肩负的使命。他冷漠却迷人的养育者并未给出建议。他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送到了陌生的大地。

    宙斯对所谓的使命不以为然。远远看过几眼的神后，或是被神王吞下的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与其关心他们，不如想想怎么讨好他冷漠的养育者。

    洛伊教了宙斯一些东西，比如神力运用，比如简单的搏斗技巧，比如众神之间或简单粗暴或暗流汹涌的关系。这些需要幼年神明一点一滴摸索的知识，洛伊一股脑塞给了他。大地上的经历证明，这些知识确实有用。即使遇到洛伊没提过的，他也能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化解。

    宙斯骄傲了。总能逢凶化吉的少年神祇会日益膨胀，最终成为一个狂妄的蠢货——万幸，他终于遇到了挫折。

    他强大的养育者从没说过这个。

    卡俄斯的子孙，是一群私生活放荡的家伙。以洛伊的性格，她不会对他人的私生活多作评论。她不曾在这方面向宙斯灌输“正确”的观念。

    在奥林匹斯的时候，宙斯还是个幼崽，有心无力。来到了盖亚的领域，他彻底放开了。一个少年神祇，总有宁芙、人类、魔怪，乃至女神打他的主意。度过了最开始那段来者不拒的岁月之后，宙斯变得挑剔。感兴趣的接受，不喜欢的撵走，想要使用暴力的，揍回去。如果揍着揍着来兴趣了，那就来一发。

    主动强迫女性的事宙斯是不做的。这绝不是因为他品格高尚。

    神族的孩子，除非顶着愚蠢、脑残、后知者那等自带弱智光环的神职，脑子都不笨。脑子聪明和做事聪明是两回事。不管怎么说，整天玩心跳，作死不停歇的家伙，总会有那么几个。

    宙斯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明白自己能够得到洛伊的庇护，全赖阿刻特的托请之后，他会尽量避免做出可能触怒他那个软弱的母亲的事。

    不说这些没用的。宙斯行走江湖的信条——敢强迫他的，统统揍回去。揍不回去怎么办？

    爱琴海边，宙斯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女神。他从未见过这样美好的可人儿。他为她迷醉，为她痴狂。当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他忘却所有，卑微的祈求着，那玫瑰色的唇瓣的眷顾。

    妩媚的女神总有许多奇思妙想。她会突然跑开，只为得到一个荒谬的答案。可怜的被俘获的少年神明，只能苦苦守望她远去的背影，或是徒劳的追逐她的脚步。

    有时候，女神离开得久了，宙斯会搅动所剩无几的脑浆，思考他们的相遇，思考他们的爱情。突如其来的热情，前所未有的失控，一切令他恐慌。当女神再次出现，所有的疑虑都化作炙热的爱恋，将他的灵魂点燃。

    宙斯想过逃跑。他尝试过。美丽的女神总能找到他，再次将他变成俘虏。

    ——感觉自己是被强迫的，却完全无法拒绝，无力反抗，真是糟透了！

    将宙斯扔下奥林匹斯，洛伊也离开了那里。这个时候，地上的生灵不多，大部分寿命悠长。神这种超级武器不出动，需要引导的亡灵十分稀少。况且，伊阿佩托斯早已恢复了自由，洛伊不好明目张胆的抢他的工作。

    洛伊离开奥林匹斯，是为了处理一些……历史遗留问题。

    当年，洛伊劈开毁灭之网，逃过世界的终结。那张可怕的网没能及时复原，还有别的东西漏了出来。比如当时恰好离得不远的人类，比如，洛伊的神殿。

    那个时候，人类的科技足以弑神，却不能脱离世界的束缚。进入那一片虚无的黑暗，幸存的人本应在第一时间湮灭。他们幸运的进入了洛伊的神殿，被空间和生命的力量庇护。神明未死，神殿的力量就不会衰竭。

    很少有人知道，高冷的生命女神，其实是个隐性房奴来着。

    虽然顶着“死亡的艺术”女神的头衔行走江湖，洛伊本质上还是生命女神。作为世界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女神，她的生命领域本应覆盖整个世界。可是，在世界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离开了。她的力量没能将世界覆盖。她的权柄被削弱了。不存在后不后悔的问题，那不过是个选择。然而，上个轮回，生命之母盖亚陨落。最古老的生命神是洛伊。不管她是否渴望那样的权柄，总有些责任，是她逃不开的。

    洛伊试着建立她的生命领域，惊讶的发现，极北之地，永不融化的冰川之下，同源的力量呼唤着她。只一个念头，洛伊就知道了那是什么——她的神殿！

    在此之前，洛伊从没去寻找她的神殿。她以为，那座宫殿已经随上一个世界毁灭。既然它还存在，既然她知道了它的存在，洛伊总要拿回她的神殿。

    洛伊去了极北之地，错过了期待已久的重逢。

    极北之地，常年为冰雪覆盖，是冰雪女神的领土。冰雪女神是神族中的小透明，从没人见她走出冰雪领域。她似乎对自己的领域都不在意。她从不限制走入她的领域的生灵，无论他们是路过，定居，还是大家。

    进入冰封之地前，洛伊令呼啸的北风传达问候。不出意料的没得到任何回应。

    洛伊本可以直接瞬移去神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一位神祇回家。然而，经历了漫长的无主岁月，神殿发生了未知的变化。那里气息驳杂，似乎不只是她的神殿了。未免落入某些尴尬的境地，洛伊选择飞过去。

    冰雪领域好似一位宽容的主人，除了它本身的风雪与寒冷，不以任何方式为难客人。或许对人类来说，这已经足够艰难。但是，比起有着种种限制的神灵领域，这里实在是，太自在了。

    没有冰雪领域的阻拦，洛伊很快就来到了她的神殿附近。这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果不是熟悉的力量呼唤着她，她根本不敢承认，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最醒目的，当属金苹果树。这颗源自地母，由洛伊亲手栽种，曾与她的权杖共生的光辉之树，已经长成了遮天蔽日的模样。洛伊从未见过它如此繁茂。大约只有曾经地母盖亚的金苹果树才能与之媲美。它与洛伊的联系从未斩断。在洛伊离开的岁月，它耸立在酷寒之地，作为生命神的信物，支持着新生的天地。它的存在，让洛伊从“彻底的失职”，变成“不称职”。多亏了它，没有新的生命神诞生，取代洛伊的位置。

    守护着神殿的空间之力，在种种变迁之后，失去了原本的模样。它成为最坚实的守护者，将这一片土地环绕，使之成为冰雪领域中的乐园。它又是最任性的统治者。它将这片乐园分割得七零八落，每一块领土彼此分离，又有着割舍不去的联系。

    当然，不能忘记这里的居民——人类。他们来自上个世界。他们的先辈，建立了神也为之惊恐的文明。人类对寿命以及力量的追求从未停止。在这个种族最繁盛的时代，许多人类经过改造。那或许不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却也不比整形更难。那些改造长久的改变了人类的体质，通过血脉，代代流传。古老的文明已经湮灭，幸存者也把那一切当做传说。他们依据外形和能力将彼此分类，于是有了神，巨人，精灵，侏儒，当然，还有人类。

 

　　☆、第72章

 

洛伊可以将神殿附近的“人类”杀死，可以将他们驱赶进入冰雪领域，或者，只要她收回金苹果树对他们的眷顾，这些上个世界的遗民就只能在绝望中死去。

    经历了上个世界最后的那些事，除了万事不管的创/世神，以及过分心软的阿刻特，还有哪个神会对人类心存善念呢？

    生命最美好之处在于，无论经历怎样的苦难，它总要尽一切可能，活下去。生命的坚韧与顽强，足以感动最冷硬的心灵。既然这些人类度过了连神也为之陨落的末世，在寒冷的境地生生不息，创造属于他们的文明，那么，他们理应获得生存的机会。至少，剥夺他们最后生机的，不该是生命的神祇。

    披着深棕色的斗篷，洛伊行走在冰封之地的生命乐园。她看起来和这里的人没什么不同。在这里，金苹果树成了世界树。它已经很久不结果子了，只是一味的生长。它确实支撑了这片天地。

    这里的人类遗忘了太多的东西。或许寻求自身的源处是人类的本能，可惜，残缺的历史无法凭借臆想补全。曾经太多的事物，不是失去了传承的人类能够理解的。他们被困在这里，能看见的世界就这么他。可悲的，他们以为这就是全部，他们连蒙带猜，推演出一个全新的，能够自圆其说的神话体系。在这个故事里，他们忘记他们曾是同类，以表象将彼此划分，征战不休。

    战争一直存在着，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无法获得永恒的和平。看看这里的人类如今争夺的，回想他们曾经拥有的，有一种难言的讽刺。

    最终，洛伊来到曾经的神殿之前。这里被改造得很彻底，美轮美奂，金碧辉煌，就是看久了伤眼。这种金灿灿的审美，洛伊接受不良。相较之下，她宁愿与绿色的阿芙朝夕相对。

    仰望金灿灿的神殿，洛伊不由迟疑，不确定是否要入内医一观。

    “你是谁？是平民吗？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忽然有人喊道。

    洛伊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还没有她腰高的男孩，仰着小脑瓜子，看着她。男孩儿的金发略显凌乱，小脸儿还算漂亮，衣服是这里是风格，料子和做工都很精致。

    见陌生的“平民”沉默的看着自己，男孩儿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说：“你……”他斟酌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迷路了吗？我可以帮你。我是奥丁。”男孩儿友善的咧开嘴角。

    “奥丁？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洛伊说。

    男孩儿的笑容顿时灿烂。他略带得意的说：“那你就该知道，我能帮你。”

    “我永远不会在这里迷路。”洛伊笑着说。当他人率先展露善意，她通常会变得和善。

    “那你来这儿做什么？”或许是陌生人的友善令他放松，男孩儿忘记了之前的紧张与警惕，往前走了两步，问道。

    “看看。”洛伊回答。

    “你看见了什么？”男孩儿抱怨着，“这里一直是这样，没劲透了。”

    “一些意料之外的事，很有趣。”洛伊说。

    “是什么？”男孩儿感兴趣的追问。然而，陌生人突兀的消失，任凭他如何呼喊，都不再回应，好像从来不曾出现。

    洛伊离开了那片冰雪中的奇迹之地。如果没有意外，她不会插手那些人类的命运，无论他们重现曾经的辉煌，还是走向毁灭的深渊。

    归途，洛伊经过爱琴海，看见了以头抢地的宙斯，以及不远处，踩着浪花玩耍的，少女模样的阿芙洛迪忒。

    洛伊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的阿芙洛迪忒了。踩着浪花的女神，天真浪漫，恣意欢笑，时间累积的痛苦与疲惫都不复存在。莫名的，眼睛酸涩。洛伊眨了眨眼，不由自主的微笑。

    不远的礁石后面，宙斯改用石头砸自己的脑袋。可怜的少年神祇完全被爱情的魔力俘获，纵他把自己敲得满头包，也无力摆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