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科学发展观 作者:青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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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传达试题和收卷子的大使都有皇家的御印文件,四处传播这个寻仙考的来龙去脉,还带着宫里准备好的密封箱,确保带回去的试卷不会因为雨水碰撞而出什么问题。
皇上生怕卷子被谁半路截去,还特意下令,见此箱如面圣,大使有权让衙门派人保护自己。
这卷子分文理两科,一科是双杨亲自出卷,王守仁作压轴题题目。
一科是赵尚书出卷,皇上出了个压轴题。
其实出卷子这事儿大臣们真没敢麻烦皇上,是皇上自己凑过来的。
因为有天虞璁发呆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如果地图是用颜色来标记相邻行政区域,那么至少需要几个颜色?为什么?
在现代的世界里,一共有三大数学难题。
费马难题、哥德巴赫猜想,以及四色定理。
而且四色定理本身虽然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笃信不疑,还有无数的数学爱好者在用计算机等各种方式推导证明,因为目前没有人能够彻底的证明这一定律,只是电脑用庞大的验证量在侧面证明这是正确的而已。
他第一要求考生能写出自己的答案,第二要他们解释这是为什么。
四色定理看起来只是个涂色问题,但它真实考核的,是人们对二维平面以及数理逻辑的能力掌握。
虽然赵璜拿到这个题目以后,一度思考人生很久,还悄悄问皇上答案未成,但是仍有参与出题的人对这个表示质疑。
皇上面对他们的质疑,只微微一笑,问:“那你们觉得,最少需要几种颜色呢?”
然后他们就非常顺利的吵起来了。
第二天是休沐,皇上大概是昨晚睡得早,今儿一早就醒了。
待早膳用完,黄公公小心的凑了过来,说是桂萼求见。
不会又要怼王大人吧?
虞璁皱眉看向黄公公,一边喂小豹子牛肉干一边兴趣缺缺道:“他过来做什么?”
由于皇上就是捏着牛肉干不松手,小豹子又没大力气,索姓伸舌头一通舔,弄得他半手都湿乎乎的。
“桂大人说,想奏农税之事。”
“哦?”虞璁想了想,还是点头道:“放他进来吧。”
君臣二人略有些生疏的过了一遍礼节,又客气的互相寒暄了几句,桂萼见可以开始正题了,清了清嗓子道:“臣有一议,名为一条鞭法。”
“嗯?”皇上眨了眨眼睛,差点被小豹子啃到手指头。
他松开了佩奇和牛肉干,任由小家伙叼着肉躲到角落去玩,再度看向桂萼道:“你刚才说,这个叫什么来着?”
“一条鞭法。”桂萼作揖道:“意在张均平赋和清丈土地。”
等等……原来桂萼才是一条鞭法的创始人吗?
那老张同志后来做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啊。”虞璁想了半天道:“你带了文章过来是么?给朕瞧一眼。”
最近几百年里,徭役赋税已经改过了两次,分别是均傜法和十段册法。
但是这两种法子都各有弊病,总之不太科学。
虞璁之前并不关心古代赋税方面的问题,虽然知道要改,但也暂时没想好该怎么办。
谁想到桂萼竟然站出来帮他解决这麻烦了。
如今张桂二人开始相互猜忌,只明面上依旧一团和气。
桂萼大概是不甘心身居闲位,来皇上这儿建言献策,想搏一把。
所谓徭役,便是强迫平民为国家无偿服力役 、杂役、军役种种。
这样一来,农民们不仅要为国家劳动,还要把自己一年的收成上缴为赋税,可以说负担颇重。
而桂萼建议的是,将过去的里甲界限改成以州县为基本单位,将徭役更多的摊在银两和田产中,减少劳力付出,也就是等于把徭役赋税尽量一体化,同时改革政治计量单位。
这样一来,减少了税目,简化了赋役的征收方法,就可以减轻农民和衙门的双重负担。
虞璁仔细的看完桂萼的奏折,忽然觉得这个热衷党争和内斗的老家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这样一来,就等于是物税和役制在向货币税过渡,户丁税也在向土地税过渡。
而且国库由于得到了更多的役银,来年会有更多的资本发展其他产业和学院。
“桂大人之前,是被朕调去内阁了是吧?”虞璁头都不抬的看着奏折,又从头再看一遍,心里反复的咀嚼思索。
“是的,陛下。”
“这样吧。”虞璁大致懂了其中的用意,抬头道:“朕封你为经部左侍郎,但官抬一品,同样有尚书之誉。如何?”
之前桂萼的力量被他着手削弱,以至于如今跟张璁心怀不满,也没有办法。
但是现在重新给他尚书级别的待遇和重视,恐怕朝堂中又会不一样。
严嵩也好桂萼也好,这政堂里还就是得留着两兽相争,搅活一池子的水。
如果朝廷上下都太平无事,那他们所有人都会集结合力,来怼自己这个皇帝了。
——把矛盾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是政治智慧之一。
“谢——谢陛下!”桂萼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得到重用,忙不迭跪下行礼。
虞璁拿着他的奏折,指节不紧不慢的敲着桌子。
“但是,在经部中,有一条红线,你是碰不得的。”
有些话,说明了也无所谓,免得又生是非。
“王守仁,不是你可以非议的人。”
因为你不配。
第33章
从正月的假期过后, 虞璁就有个意外的发现。
好多官员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明显不是一般的有干劲。
虽然这跟朝廷额外发了笔奖金有关系, 但绝对还有其他的原因。
皇上琢磨来琢磨去, 很快想到了问题在哪里。
王守仁来了啊。
这王老头虽然还是老学究的做派, 平日不收礼不营私,但是没事儿就广开门庭讲学, 在能控制秩序的情况下也允许庶人进来听道。
正因如此,他就像一颗定心丸一般, 在无声的安抚着朝廷里各类信仰心学的官员。
而且由于他做了经部尚书的关系,近几个月来对经部的反对之声也越来越小。
如果是现代的话,徐阶大概抢着想当王老师班里的班长了吧。
虞璁虽然被王大人一圈弯弯绕绕的讲的有点迷,但偶尔有空也会带着鹤奴去听听顺便吃个茶。
鹤奴平日私下里嬉笑玩闹没个正形, 一到王大人府里就乖得跟见着自家爷爷似的。
这大概就是知识的力量吧。
后来发现皇上也隔三差五过来的官员越来越多, 君臣的关系莫名的就好了不少。
大部分人都是看破不说破,仿佛在和皇上一起保守着同样的秘密。
当然谁也没胆子说出去——万一就掉了脑袋呢。
那天从云禄集回来之后,陆大人去了趟王大人府里, 说了皇上请他钓鱼的事情。
这不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王守仁一拍巴掌,还给陆大人多塞了包点心,第二天一吃完午饭就笑呵呵的去了。
这头虞璁巴不得有王尚书来陪自己摸鱼, 也正好能喘口气,不被那些朝臣们用各种事情烦死。
黄公公唤宫人备好了鱼竿鱼饵, 鱼饵里还特意剁了虾茸,生怕哪里照顾的不周到。
两人在太液池旁边绕着走了一会儿,挑了个又能看见宫阙楼台, 又树荫舒展的地方,就差请个弹琵琶的在旁边唱小曲儿了。
等皇上一落脚,鱼竿甩进水里,还没等聊完六部里谁又娶了个小娘子,杆儿就又动了。
这回有黄公公在,哪里敢让皇上被溅的一脸水,直接就手脚麻利的帮忙捞鱼了。
一钓上来,竟然是一背鳍上串着三根红线的鲤鱼。
黄公公在看清那三根红线的时候愣了半天,颤巍巍的把鲤鱼给捧了出来,拿给皇上看。
虞璁瞅了一眼,笑道:“谁这么闲得慌,还在这鲤鱼的背上栓了根绳子?”
“皇上!可不得了!”王守仁一见着那鱼,连自个儿的鱼竿都管不上了,直接两三步就走到黄公公身边,喜笑颜开道:“这鱼,是从天津游过来的,朝觐天子的!”
黄公公也是头一次听见传说中的祥瑞之物,忙唤宫人搬个官窑彩陶大缸来,又舀了清澈的湖水,把这鱼老爷给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皇上见他们两一惊一乍的,好奇道:“红线总不是人串上去的,能有什么讲究?”
“皇上,您可有所不知,这天津过年的时候有个讲究,就是放生。”
这鱼儿啊,在腊八那天放生的时候,背鳍上要串一根红线,就当是个纪念了。
如果第二年这鱼儿又能被人钓上来,就已经吉祥的代表了。
坊间有人相传见过身上三根红线的鲤鱼,可真能钓上来的,恐怕没有几个。
虞璁听了半天,又瞥了眼缸里带着三根线悠悠游动的鲤鱼,忽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冯骥才《俗世奇人》里讲过的风俗吗,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难道自己还真的是所谓的,天命所归?
王守仁向来喜欢钓鱼又钓不着鱼,此刻能见着这么一新鲜事,也开心的跟个老小孩似的。
君臣几人闲聊几句,又坐回去钓鱼。
鹤奴知道皇上闲不住,就跟小厨房里多叮嘱了几句,把下午茶老远的提了过来。
糕点牛乳还有昨儿在大顺斋买的点心,切的摆的都精致好看。
王守仁从前见着皇上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如今熟了也亲近了许多,天南地北的聊了下去。
大概是老臣老朽这样的自称太绕耳朵,虞璁索姓让他都以你我相称,不必拘谨于死理。
不过这称呼一时难改,毕竟说习惯了。
这宫里知道皇上想钓鱼,还特意备了舒服的躺椅。
虞璁那边的鱼篓没一会儿就满满当当,让他甚至怀疑佩奇喜欢自己是不是因为对食物的兴趣。
难道就因为我上辈子姓里带了个虞?
随着阳光角度的偏移,方才的树荫渐渐转换了方向。
两个人都懒得动弹,索姓聊着天晒会儿太阳。
这晒着晒着,皇上就慢悠悠的睡了过去。
他梦见现世的父母朋友,梦见了繁华的街道和摩天大楼。
他梦见自己在大学城里找着从前最喜欢的那家火锅店,手里还牵着陆炳。
直到淋漓的雨声传来,小毯子被缓缓的盖上,他才朦胧的睁眼,发现自己刚才窝着睡着了。
如今已是春天,小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清润如酥。
王守仁身边的鱼篓还是空的,老头儿正披了个蓑衣帽子,还在出神的望着太液池的湖面。
虞璁看了眼在给自己撑伞的鹤奴,吩咐其他宫人也不必淋雨,都撑着伞别淋着了。
他凑近看了眼两人的鱼篓,忽然开口问道:“王大人在想什么呢?”
肯定又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类的遐思。
王守仁半晌没说话,只慢慢的从记忆中抽离,才复开口如实道:“想我爹我爷爷了。”
春雨下得淅淅沥沥,遥远的湖面上泛起了云雾,像是模糊了光影一般。
湖水特有的清润气味和柳枝的草木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心里很宁静。
虞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安静了下来,听他继续说。
“我爹那年考了状元之后,便盼着我也求取功名,好一起光宗门楣。”
“从前他叱责我不务正业,我便中了举人,二十二岁时去考了进士,连着两次都没有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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