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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 作者:独孤求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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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gs:历史剧

  荆轲叹了口气,故意转向曹老大身边的另一个人,也是这群匪寇中的‘军师’。“老刘你说,若是我不讲情面,左三那小子,还回得来么?”
  “老刘”干笑道:“荆大侠和我家老大是自己人,怎会为了一点小事便伤了和气。只是,荆大侠,你当真要关上屋子吃独食,连点儿汤汤水水都不漏出来,寒了兄弟们的心吗。”
  “别人的东西,我做不了主。” 荆轲摊手道,“罢了,我就知道你们这群老家伙啰啰嗦嗦,定不肯爽快。不如我们就在这里打个赌——若是你们赢了,包袱你只管拿去,我自己去向丢东西的兄弟请罪,无论是断我一手还是一脚,荆轲绝无二话。若是我赢了——就请你们完璧归赵。”
  曹老大左右转头,又和“老刘”等人眉来眼去了一阵,终于点头道:“怎么赌?”
  “就赌嘛……”荆轲眼珠一转,抄起手边的一个酒坛,在掌中掂了掂,又重新放回地上。接着他一把抽出佩剑,悬在坛口上比划了一下。“就赌我这一剑砍下去,这个酒坛,会裂成几片?你赌单我就赌双,你赌双我就赌单。”
  曹老大眉头紧蹙,迟迟不肯答应个“好”字。连“老刘”凑在他耳根子后面说了两句,都被不耐烦地挥开了。
  装酒的陶罐是他们自家的,动不了手脚;陶器的质地刚而脆,稍微碰撞便裂成碎片,哪里听说过用剑去砍的?况且碎成什么样子,也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就像古人在乌龟壳上钻个孔用火烤一样,谁知道会裂成什么纹路?但那小子如此放话,莫非他……莫非他的剑术已臻化境,能像劈木头一样将这陶罐劈开?他曹老大纵横黑道好些年,从未听说过这种匪夷所思的剑术……
  “有什么不放心的?”荆轲摇头晃脑地道,“在下的为人你们也清楚:好酒不醉,好赌不诈,江湖人称‘酒中仙’、‘赌中圣’……”
  曹老大终于迟疑道:“那我便赌——双。”
  他想过了,如果荆轲他真的练成了一门神功,一剑也只是一剑,最多便把这陶罐分成两半;如果他没有那种功夫,只是虚张声势,那么剑劈到酒坛上也只是胡乱一撞,碎成几片都是天意。
  “好,我赌单。”
  荆轲微微一笑,剑光蓦地一闪,酒坛便当真从中间一分为二——切口平整,有如切在泥里一般,看得曹老大身后的几人伸长了脖子,大气都不敢喘。
  酒浆洒了一地,满屋都是醇香。
  曹老大心中正要叫好,又听细小的“啪”的一声,其中一半的酒坛再次一分为二,似乎是自己裂开的。
  “哎呀,好运气!”荆轲自己都十分惊讶的样子,收了剑,捧着半片酒坛喝了一口,“就是有些浪费……”
  曹老大脸色铁青,却又强忍住了脾气。他并不想和荆轲当真撕破脸。对面的那位,可是天下闻名的墨侠、非攻院第一高手,当年年方十七便和赫赫有名的另外九人并称为“十剑”。他刚刚露的那一手,无论是剑术、眼力、内力,足以将自己这边的伙计尽数震住。虽然猛虎难敌群狼,但是倘若荆轲真要大闹一场,恐怕豺狼窟也必定损失惨重——不划算。虽然不舍,但还是得舍。
  “去,把东西拿来。”
  荆轲一面仰起脖子灌酒一面偷笑。从他一开始托住那个酒坛的时候,已经用拇指扣住坛口的一侧,以内力震出了一道极小的裂缝。如果对手赌单,他便顺着这条裂缝下刀,酒坛自然被切成两半;如果对手赌双,他便在没有裂缝的一侧将酒坛切开,酒坛分成两半的同时,其中有裂缝的半片便会被他的剑气所冲,又崩碎成两块,总共便是三块。
  等了片刻,左三从后堂抱着包袱出来了;他面如土色,满头都是虚汗。
  ——他已看过包袱里的东西。
  曹老大却还不知。他接过包袱往地上一放,道:“荆老弟要不要点点数目?”
  “诶?不必了吧——”荆轲虽这么说,曹老大却已抢先将那包袱上的死结打开。然后他一瞬间白了脸色。屋里的众人亦是。
  荆轲自己也目瞪口呆。他想了想,赶紧重新把包袱系好,恭恭敬敬地抱在怀里。
  “阿聂啊阿聂,你这家伙可真是……真是……”
  剩下的话,他说不上来。
  此刻,盖聂回到了“山鬼”在邯郸城内的据点之一。司马尚和手下的几名亲兵在那里彻夜等着,一见到他,都舒了口气。
  “你呀你呀……”司马尚一见他遍体鳞伤的惨状便头疼。他一面查看盖聂的伤口一面问:“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其他人回来的时候可都好好的。那几个杂耍人也都带回来了,明天一早就送出城去呢。”
  盖聂连着咳了几声。司马尚会意,以找药为由头让亲兵都退了出去。
  盖聂将一夜的奇遇极快地叙述了一番,听得司马尚眉峰大皱,长吁短叹。
  “你这孩子可真……真是……”他也说不出个字句来,只好叹气,“人回来就好。至于郭开那边,无论老贼身死还是重伤,形势都应该暂且对我们有利。只是和你说的一样,让他们误以为‘盖聂已死’才是上策。你切不可留在邯郸,最好离开赵国。我会令中山重掌山鬼;至于你今后何时回来,只需留意山鬼在各国的暗线,我会传消息给你。”
  盖聂点了点头,又道:“但是,那个女干细——”
  “我一定会将他找出来。”司马尚眯起眼睛,两手背起,“照你说的线索,那人是秋场围猎之后才加入百金之士的。我会把那一批人悉数调离将军身边,再逐一排查。你不必担心将军的安危。”
  “是。”
  “对了,”司马尚看了看盖聂空落落的腰间,从墙壁上取下一柄剑来。“这是我最近得到的一把好剑,你且拿去防身。”
  “……多谢将军。”盖聂双手接过。
  “这把剑,名曰‘九死’——战有九死,勇冠者生。名字虽不好听,却与你再相配不过。”司马尚缓缓道。
  “此去……珍重。”
  TBC
 
第29章 二十九
  局之章五
  滴答,滴答。
  在尖锐的哀嚎和嘶哑的呻吟之中,夹杂着规律的水声。
  这里是韩国国狱的最深处,关押的都是最为罪大恶极之辈。这里的刑求之毒,狱吏之酷,令所有出入过此处的人都讳莫如深。传闻被送进去的犯人,有九成熬不到他们行刑的那一日。
  人的体臭,血的腥味,生着霉点的木栅,化脓腐烂的皮肉,各种各样的气味交织在一起;这股气味是如此浓烈又令人作呕,简直有如一条毒蛇绞在胃上,越缠越紧。
  但是,为了见到那个人,他们不得不走下去。
  为首的黑衣人掏出一方柔软的丝帕,掩住了口鼻;一个弓着身子的狱卒为他打开了最后的那道门。
  “公子,他——就在这里。”
  这间石室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样狭窄。火盆和悬在墙上的火把突然被点燃,照亮了正中的人影。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披散的白发垂到腰下,沾染着斑斑血污;曾经华贵的衣着变成了褴褛的碎布,露出底下筋骨结实、肌理分明的身躯。可惜,他脖子以下的地方近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肉,除了狰狞的鞭痕,更有焦糊的烫伤,一看便是遭受了极为惨烈的炮烙之刑。从天顶上吊下数根巨大的铁索,连环扣了住他的手足,看上去活像一只黏在蛛网上的虫豸。
  只看了一眼囚徒的惨状,黑衣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这……卫贤弟,怎会落得如此啊——”
  铁索微微抖动起来,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横阳君,别来无恙。”
  男人没有睁开眼睛。实际上,他的上下眼睑被干涸的血迹牢牢粘在了一处。然而,他的声音低沉冷静,不缓不急,仿佛在一间气派的房屋里、以酒肉招待着贵客的主人。
  “庄衣不蔽体,恐有辱公子尊目,还请背过身去。”
  “贤弟啊贤弟,你怎么还是这般……”公子成哽咽了一声,几乎无法说下去。
  漳水一战后,卫庄很清楚如此大手笔的举动不可能瞒过韩国上下。虽然他在军中极得人心,也有不少死忠于他的将士,但只要秦国那边遣来使者稍一质问,韩王很快便会发现此战的真相。而他在朝中的敌人,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将他治罪的机会。因此,心腹部下多劝他莫回新郑,干脆带着一部分愿意跟从他的士卒逃到阳翟,再做打算。但卫庄却与众人想得相反。他认为,韩国的君臣此时主要分成两派,一派以韩王为首,虽然恼恨他此举激怒了秦人,却更担心秦国一旦大举攻韩,还有何人能抵挡;留下他卫庄,反倒有一线生机。另一派则是秦国的间人,这些人为了他手中的一样东西,一定会严刑逼问,在得知那东西的下落之前,不敢轻易置他于死地。既然两派都不会杀他,而他在新郑亦别有所图,又为何不回去领罪呢。
  回都之后,果然事如卫庄所料。秦国很快遣使向韩王问罪,责问他为何背弃盟约、与赵国共谋攻击秦军。韩王惊恐万分,问责起来,卫庄便将攻秦之事一肩承担,只是不承认与赵国私下结盟。韩王震怒,更为了安抚秦使,立即将卫庄下狱。然而随后,在秦国的使节催促他送去卫庄的首级并割地向秦王请罪之时,韩王却暗暗犹豫起来。他的爱女红莲亦在他座下恸哭求情。
  “……韩国数十年来与秦国交战,从未胜过;我国受到的欺辱,还不够多么?为何如今终于胜了,反倒要处死这一战的将军?”
  听红莲如此一说,虽然韩王安昔时只是摇头叹息,心中却是分明一凛——不错,不管卫庄用了何种手段,他毕竟胜了秦国的军队!对于三十年来损兵折将、丢弃无数土地城池,不得不对秦国顺如忠仆的韩人来说,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这样的人,如果就这么死了……
  卫庄在牢狱中的处境并不舒适。但是,他的的确确还活着。
  最初的十日极为难熬。手段最毒辣的并不是狱中本来的酷吏,而是某些大臣私下派来的人——目的自然是,姚贾的那部账册。他们手中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从罗网得到的消息,账册失窃的时间与韩非之死十分吻合,而听说韩非生前在新郑与卫庄交往密切。因此,假设此事真是韩非所为,那么很有可能,账册已经到了卫庄手里。
  对于这样的私刑逼供,卫庄早有准备。虽然鬼谷的内功并不能助他抵挡躯体上的剧痛,然而比这更可怕的,当年为了修炼秘术,经脉寸断、生不如死的那种苦楚,他早就领教过了。
  “……你们就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么?”
  第十一日,之前无论对何种残酷的刑罚都一言不发的卫庄忽然纵声大笑。
  他想到卫家灭门的那一日。纵横之战的那一日。因为修炼秘术走火入魔、昏死在禁地之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满头白发的那一日。
  区区烙铁,能奈我何?
  半个月后,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横阳君公子成慢吞吞地转过身去。对于这位昔日好友的模样,他确实不忍再看。
  “卫某,屡受公子大恩。”身后的囚徒忽道。
  “……贤弟言重了。”公子成心想卫庄大概以为自己为了他在父王面前求情了……其实他并没有胆量这么做。但此时不如含糊应下,让他这么以为倒也不错。
  卫庄缓缓道:“这十几日,相国大人和公子信那里来了几批使者,想令卫某写下一道供书,说卫某之事背后乃是受横阳君指使。当然此事本是空穴来风,只是他们听说当年卫某与公子私交甚笃,为了陷害公子而设计的一出毒计。庄本来以为,公子为了自保,会派出刺客,令卫某死在狱中。却不想公子不但没有那么做,反而亲身前来探望。横阳君之贤,卫某今日才真正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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